“當!”金鐵相交之聲鏗然作響,明風與來人交手數招,雙掌對接,同時被震退幾步。


    將劉娥也護在身後,明風怒視來人,發現是個熟人:“趙申峰?”


    來人正是趙申峰,他並不理會明風的疑問和敵意,念過一段咒語揭去定身符,上下檢視著玉宣:“殿下,您可有受傷?”


    玉宣毫不領情,一掌摑在他臉上:“笨蛋!你出來幹嘛?”


    趙申峰急忙單膝跪地:“屬下自作主張,請殿下責罰,可是,可是屬下無法坐視殿下……”


    不等他說完,玉宣蠻橫地一腳將他踹倒:“笨蛋!那女人在詐我們,就是要引你出來,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灰飛煙滅了,你還能給我報仇,他們永遠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現在我們就等著被一網打盡吧!”


    趙申峰爬起繼續跪在她麵前:“殿下放心,屬下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但屬下自己卻無法苟且偷生,隻想與殿下同赴黃泉!”


    玉宣依舊不依不饒地踢打著趙申峰,口中不停罵著:“誰要你出來?誰要你自作主張?誰要你同赴黃泉?我要你好好活著,為什麽不聽我的話?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是嗎?你要死死別處去,別來礙我眼!滾!趕緊給我滾!”


    趙申峰始終抿著嘴,一言不發地承受著玉宣的打罵。


    旁邊劉娥冷冷說道:“宣兒啊,戲演夠了麽?”


    玉宣終於停下踢打,直起腰來冷笑道:“太後娘娘真是目光如炬,今天,我是徹底栽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宣兒,這是與母後說話的語氣嗎?”劉娥乜了她一眼,“哀家本想給你個體麵的死法,你為何不領情,死了還要回來?那就怪不得哀家了。”輕撫趙禎即使沉睡不醒也依舊緊鎖的眉頭,眼中滿是溫柔,“為了我兒子,為了趙家,隻能舍了你,和你的人了。若你想聽,哀家可以說一句:對不起!”轉向趙申峰,“趙卿啊,若能到那彼岸,好好伺候長公主。”


    玉宣冷哼著別過臉,趙申峰站起身來,將玉宣護在身後:“這是我的使命,不勞娘娘費心。”


    依依跨前一步,有意無意間將兩人與劉娥隔開:“太後娘娘,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若饒過他們一命吧!無論是終生監禁,還是發配邊地都可以啊!”


    “上官大人,哀家很感謝你為我大宋,為人間做的一切,但有些話還是要說一下,你太善良了。普通人家若有不肖子孫,頂多逐出家門,可這皇家不比普通人家,那句成王敗寇雖然殘酷,但更多的是無奈。”回視趙禎,“哀家猜你定是在禎兒麵前許了諾,要留她一命,但你聽聽她剛才那些話,豈是善於之輩?若她一直都如此執迷不悟,豈不是反害了禎兒?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對這些話依依無法反駁,劉娥的顧慮不無道理,玉宣之前已與她約定,若打敗青龍太子,就召回手下軍隊,可她離開沒一會,玉宣就向劉娥下了手,如此反複無常令她如何再相信她?


    可若要她眼睜睜看著玉宣正法,這是絕對無法坐視的,玉宣說得對,她就是婦人之仁。


    依依隻得麵向玉宣:“玉宣,你與我說句實話,現在可願放手?”


    “已到了這地步,我也懶得再裝了,也許你之前說的那些都對,我自私,我殘忍,我虛偽,但我就是如此固執,即使碰得頭破血流,也是義無返顧。一直以來為之奮鬥的目標破碎了,此時要我放棄,我想我會瘋了的,所以……雖然已到了不歸路的懸崖峭壁,但,我已無法回頭,也不願回頭。”玉宣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依依慘然一笑,“小九,不要再為我向她求情,她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向她低頭。”


    “那他呢?”依依一指趙申峰,“他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就忍心讓他年紀輕輕就陪你送了性命?”


    玉宣半晌無語,隻將額頭抵在趙申峰背上,輕聲說道,“阿峰,對不起,連累你了。”


    趙申峰背部一陣僵硬,心髒狂跳得要從口中躥出,澀著嗓子回答:“殿下,請不要再趕我走了,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隻想陪在你身邊。”感受到背後那人片刻僵硬後堅定的點頭,趙申峰揚起燦爛的笑容,緩緩抽出腰間佩刀,要為她戰到最後一刻。


    見兩人已不願再回頭,依依直如上官浩正所料,一陣失落。身處局中,麵對這不死不休的僵局,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是該繼續堅持為玉宣求情,還是狠心地退到一邊。


    她來自未來,知道趙禎是一代仁君,知道大宋的大致走向,可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見過關於趙禎妹妹的文字,她淺薄的曆史知識在此時絲毫幫不到她忙。而且現在玉宣的死活已經沒什麽關係,本是家國的大是大非,已經完全變化到個人之間私人恩怨。


    “我們隻是過客。”有人輕擁著她的肩膀。


    回首見是歐陽,依依隻能無奈搖頭,自嘲說道:“我這性子是不是永遠也成不了大事?”


    歐陽安慰地拍拍她腦袋:“我們隻要過自己平凡的日子就夠了,管那麽多大事做什?”


    平凡的日子嗎?傻瓜,這是最奢侈的想法。


    “外麵都結束了?”依依回身見那七彩真氣壁已緊貼在草頭神的保護圈外,“大殺器”完成了它的任務,靜等著下一步的“指示”。


    依依甩出一張金黃色的符,半空中耀出奪目光芒,恍若金烏。那七彩真氣見光分解,紛紛落回原處,四周歸於寧靜。


    天龍真氣一回到趙禎體內,趙禎就慢慢蘇醒過來,一見場上劍拔弩張的情形,就把過程猜了個八九,眼中掩飾不住濃烈的鬱結。


    “皇妹,你還是不願回來嗎?”


    “皇兄,對不起!多說無益,一切都已經遲了,如何處置還是及早下令吧!”玉宣昂首挺胸直視趙禎,毫無愧疚。


    趙禎暗暗自責,那也有他的責任,若他能強硬些能阻止太後,或者努力打消玉宣的念頭,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宣兒,都是皇兄的錯,你要怪就怪我,不要再錯下去了!”


    “皇兄,你我再也回不去當年了。”


    見玉宣堅決的表情,趙禎心中愈發難受,隻有他了解,這妹子自小就是個倔性子:“皇妹,那些跟隨你的人,他們本沒有錯,為何不放他們一條生路?”


    玉宣抿嘴一笑:“皇兄是在怕那些將士會回來報仇嗎?嗬,皇兄盡管放心,妹妹是不想傷害你的,但是,我永遠不會放過劉娥。”玉宣目露凶光直視劉娥,“我要她永遠如鯁在喉。”


    趙禎手撐在扶手才勉強站起,剛才那七彩真氣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幸虧陳琳及時扶住了他,另一邊也被一雙纖細而有力的手攙住,側首對上英氣勃勃的妙目,她對他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宣兒,所有人都給了你機會,可你為什麽要一次次地將這些好心踐踏得支離破碎?”趙禎挺起腰背,一股俯視萬姓的氣勢渾然而成,不僅是旁人,就連依依他們被這磅礴氣勢震驚到,原來這就是天命所歸的霸氣。


    玉宣避開他的直視,以掩飾眼中的惶恐:“皇兄生氣了?”


    趙禎對身邊示意:“愛妃。”


    他旁邊一身戎裝的小妃子正是依依設計環節中的鳳命所屬,天界淩鳳閣原凰仙女官——曹淑英。


    說到那計劃,差點在她這兒出了問題:依依並不想過多幹涉她的生活,拜托小天暗中引出她的天鳳真氣,事成之後再讓她醒來,神不知鬼不覺。本是曹妃與小天共同撐起一柱真氣,卻因她心中極度掛念趙禎,被她自己醒了過來,居然還發生元神一分為二的奇跡:一邊帶領侍衛家將繼續去執行皇帝的囑托,一邊繼續支持著真氣的輸送。


    這是在下凡天仙中幾乎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不得不說依依的運氣實在是太強勁了,連意外都發生得有驚無險。


    曹妃還不知道自己之前被依依“算計”了,她揮手示意,一列侍衛押解著些黑衣人魚貫而來,旁人竊竊私語中,玉宣與趙申峰臉色大變,這些人分明就是他們安排下的暗線。


    “你!”玉宣怒指依依,在她看來定是依依將那些人藏身之處告訴了曹淑英。


    依依無辜地攤手聳肩——她還糊塗著呢!那些黑衣人的所在地有趙申峰設置的結界,雖然粗淺,但應付普通人足以。


    “宣兒,你太小看皇兄了。”


    黑衣人人數不少,自然不可能眾人一心,有降有抗的,趙禎一並交由大理寺做對應的處置。


    玉宣一直很平靜,好似這些人都與她無關,待得一切落定,才抬頭問道:“接下來該輪到我了吧?”


    麵對這妹妹時,趙禎依舊糾結而哀傷,無助地看向他的另一個妹妹,依依更是無奈,扯扯歐陽,歐陽隻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去吧!”


    依依心中哀歎,說好置身事外的,怎麽又輪到她的事兒了?“玉宣,安心上路吧!”


    空中降下一道金光,將玉宣這個籠罩其中,當旁人都以為神跡發生,玉宣被仙人收去時,那金光中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不要!”


    金光散去,原地匍匐著一個若有似無的身形,麵色蒼白不似活人:玉宣的實體被真君大人收回了。


    趙禎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劉娥半合雙目,默念佛號;至於旁人有欣喜者,有不忍者,有解恨者,還有低聲咒罵者,不一而足。


    趙申峰離得最近,剛才被金光彈開,急忙掙紮著去攙扶玉宣,手指從她手掌中穿過,他卻不願相信,一次次出手,又一次次落空,最後隻剩一聲哀號:“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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