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緩緩駛離了鐵門街,在星光和兩側透過窗戶散發的昏黃光芒照耀下拖出長長變形的影子,如同一隻巨大蝙蝠,顯得頗為詭異。


    馬車內,女子將臉上的鐵色麵具摘下,隨意地放在了一旁的小提箱上。


    相較於藥劑,她售賣的那些武器出手更為困難,三次聚會能賣出一件就不錯了。


    將這次的收獲重新查點後,略顯英氣的麵容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在看到夾雜在紙幣中那張覆蓋著繁複的像是文字,又像是圖案的花紋的白紙時,她嘴角的笑容變得僵硬,一絲絲冷汗從額頭沁出。


    我怎麽把東西賣出了?車廂外,馬車的影子已經恢複成了正常。……


    “……我在看到這張便簽時,就想要買下它。”伊恩·賴特將自己剛剛參加那場聚會時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在最後再次強調自己在看到便簽時內心的悸動。


    雖然在成為


    “仲裁人”初期時接受過來自大偵探夏洛克·莫裏亞蒂在神秘學上的指導,但非凡特性的聚合效應連七大教會的大部分非凡者都不知道,更何況是他。


    而作為蕾妮特·緹尼科爾的學生,莎倫自然是知道這個定律的,但眼前的這張便簽就是一件普通物品,如果不是上麵的花紋有某種規律在,那和別的便簽沒有什麽差別。


    可奇怪的是這張便簽卻給她一種熟悉感,好像在哪裏看到過一樣,這對於已經可以自由出入靈界,直接從那裏獲得啟示的


    “怨魂”來說,這就是不正常的地方。便簽上麵的那些花紋她確實沒有見過,那就隻有便簽本身有問題了。


    無形的幽魂將便簽托了起來,送到她手掌中,緩緩灌輸靈性後,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莎倫蒼白到近乎無血的臉龐上沒有一點表情變化,如果這張便簽背後真的存在秘密的話,那就輪不到伊恩將其買到手中了。


    仔細觀察了幾遍,她終於回憶起這股熟悉感來自哪裏了,這張便簽的大小恰好符合一張塔羅牌的大小。


    當初她受到夏洛克的邀請,在探索地下遺跡時,有一個惡靈以提供一張羅塞爾製作的


    “褻瀆之牌”和‘木偶’配方為報酬,來解除自身的封印。如果這張便簽真的是一張


    “褻瀆之牌”,又和伊恩·賴特產生了微妙的反應,大概率是對應


    “仲裁人”或者是


    “黑皇帝”牌。


    “上麵的花紋應該是某種封印。”虛幻而飄忽的聲音鑽入了伊恩的耳朵中,讓他眉頭緊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莎倫小姐,但對方隻是輕微地搖了搖頭,他也隻好垂下了頭。


    ……西區,奧德拉別墅地底。一隻隻細小的蝙蝠穿過幽暗深邃的地下通道,讓兩側火把亮起的同時,於一道秘門前匯聚在了一塊,騰起濃鬱的煙霧。


    那煙霧和蝙蝠似乎隻是虛幻,轉瞬就消失不見,隻留下一道穿燕尾禮服卻未戴相應帽子的男人身影。


    這男子身材瘦高,極為挺拔,發色較淺,接近銀色,眼眸鮮紅,如藏血液。


    他微微朝秘門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沉聲道:“公爵大人,那張便簽已經到伊恩·賴特手中。”


    “我知道了。”鐵灰色秘門後,聽不出年齡的醇厚嗓音回應了一句,


    “另外,讓下麵的小家夥們把聲勢鬧大一些,隻要不被三大教會和軍情九處抓到現行就可以了。”


    “遵命,公爵大人。”……喬伍德區,明斯克街58號。伊恩·賴特躺在床上並沒有入睡,他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著那掛在黑色幕布上的半輪緋紅,這一年的經曆讓他有如在夢中一樣,不僅帶著一群孩子有了自己的住處,還結識了傳聞中強大的非凡者,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現在也成了一名非凡者,隻是離強大還很遠。


    雖然最近因為血族和軍情九處的問題,給他增添了不少煩惱,可這至少比之前的日子好過得多。


    搖了搖胡思亂想的腦袋,伊恩舒了一口氣,從枕頭下將那張三天前買到的便簽拿了出來,仔細觀察著上麵的紋路。


    隻看了一眼,就愣在了那裏,連忙眨了眨眼,在確認不是自己眼花後,他強自壓抑自己內心的喜悅,下床將小桌子搬到了窗前。


    這間並不大的房間獨屬於他,最開始因為他是


    “孩子之家”的老大,有資格這樣做,後來成為非凡者,和埃姆林接觸後,他又略微改造了下這裏。


    將便簽對著月光,但它並沒有染上緋紅,上麵出現了一個躍動的紅色光點,如同心髒一樣,將淡紅色光輝沿著表麵紋路泵出,隱隱約約形成了在緋紅月光下茂盛生長的花草。


    藏寶圖的線索?盡管平時表現得很成熟,但十五六歲的伊恩在看到這副場景後,還是下意識想到了寶藏。


    不對,這應該是莎倫小姐說的這張便簽上的封印。從興奮中平靜下來的伊恩升起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去找莎倫小姐,可現在對方肯定不在


    “勇敢者”酒吧。明天早上再去問她……做出決定的伊恩眼神火熱地觀察著便簽,但隨即皺起了眉頭,那個在月光下躍動的光點似乎黯淡了很多,躍動的頻率也有所降低,但上麵的圖案反而更清晰了,隻是花草不再茂盛生長,反而變得有些枯萎。


    這是什麽意思?伊恩下意識將手指按在了那個躍動的光點上,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似乎是在跟隨那個光點的躍動而跳動,變得越來越慢,頭暈、胸悶、眼前發黑,這讓他想要把手指下意識拿開,可無論如何自己都做不到。


    啊手指傳來刺痛感,這讓即將昏迷過去的伊恩一下又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和便簽分開,便簽依舊靜靜地躺在桌麵上,一滴殷紅緩緩融入其中,不,是散開來,勾勒出一副與之前圖案毫不相關的畫麵,像是某個人的自畫像。


    他留著栗色微卷的長發,藍眼睛,高鼻梁,薄嘴唇,有兩撇打理得很是漂亮的小胡須。


    他穿著類似警服的製服,腰間束著皮帶,戴著製式的帽子,手中則拿著一根配有皮製吊帶的警棍。


    他下巴微微抬起,神情嚴肅而富有威嚴,似乎隨時都會揮舞著警棍出擊,保護一方的平安。


    圖案在飛快變化,隨即轉換了伊恩相對較為陌生的文字,那是夏洛克·莫裏亞蒂偵探教給他的古弗薩克語。


    “序列8,治安官。”


    “隻要見過真人、照片或素描,就能牢牢記住目標的樣子,獲得超凡層麵上的額外感應……”


    “魔藥配方,主材料:……眼睛一對,……熊的右掌”


    “輔助材料:……汁液30毫升……”伊恩強忍著興奮,有些磕磕絆絆地解讀著這些單詞的意思,但他在這方麵並沒有受過足夠的教育,隻是解讀出一部分,但還有莎倫小姐在呢!


    明天,明天,等到明天就好了。……聽完伊恩的講述,即使臉上一向沒有表情,仿佛精致木偶的莎倫也難免有些失神,但僅在一瞬間就調整了過來,可蔚藍的眼眸依舊有著濃濃的疑惑。


    對於那張便簽就是對應


    “仲裁人”序列的


    “褻瀆之牌”,她之前已經有了猜測,可她不明白封印這張紙牌的人目的究竟是什麽。


    如果隻是單純地不想讓人發現,或者是讓人發現的幾率很小,那完全不需要使用這種一旦暴露在月光下,就會出現異常的封印方式。


    因為這樣的封印方式,別說是


    “工匠”、


    “窺秘人”這種神秘儀式大師了,就是像伊恩這樣在這方麵沒什麽研究的普通非凡者都能做到。


    而且這張


    “褻瀆之牌”到伊恩手上之前,是經過一位


    “工匠”的,對方又不像莎倫這樣隻是簡單看了看,一定是經過研究的,不可能不發現這種異常。


    除非,這張


    “褻瀆之牌”就是有人專門送到伊恩手中,或者是伊恩身上有某種特殊性恰好契合了封印。


    是血族嗎?看著伊恩疑惑和驚喜並存的臉龐,莎倫微微皺眉,用虛幻的嗓音道:“我先把‘治安官’魔藥配方翻譯出來給你。”


    “嗯?”伊恩撓了撓腦袋頭,有些不太好意思,


    “那可能要等到晚上了,我沒有記下來。”那張便簽在呈現出


    “治安官”魔藥配方後,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不需要。”莎倫身形變淡,消失在空氣中。幾分鍾以後,她重新出現,手中多了一件不斷散發著寧靜光輝的暗紅色飾品,它呈圓月的形狀,四周鑲嵌著一枚又一枚緋色寶石,中間則是象征月亮的符號和諸多神秘標識。


    隨著靈性的灌輸,封閉的棋牌室突然亮了起來,緋紅的月華鋪滿了房間的每一寸。


    伊恩張大了嘴巴,看向了又恢複成便簽樣子的紙牌,上麵出現了一顆躍動的紅點。


    利用


    “深紅月冕”製造出滿月效果的莎倫示意伊恩繼續他昨晚的步驟,伊恩深呼了一口氣,那種滋味可不是太好受。


    他伸出食指按在了那顆躍動的紅點上,感覺到自己心髒跳動的速度一下降下來後,眼前開始發黑,等到熟悉的刺痛感出現,他才恢複了正常。


    伊恩再次看到了昨晚的景象,穿著治安官衣服的羅塞爾大帝,以及


    “治安官”魔藥配方。……看著自己手中抄錄好的


    “治安官”魔藥配方,伊恩嘴角咧開,小心翼翼地將其折疊好放進了自己的挎包內。


    “‘仲裁人’途徑的魔藥配方和材料,都掌握在王室和貴族手中,即使有配方,你也很難買到材料。”莎倫輕聲提醒道。


    原本十分興奮的伊恩一下愣住了,臉上的笑容僵住,嘴巴張了張,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張‘褻瀆紙牌’出現得太過巧合。”太過巧合?經過了情緒大起大落的伊恩在莎倫小姐的提醒下,也一下子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對,售賣便簽的人說她的朋友,也就是那位


    “工匠”認為上麵的花紋是一個月之內留下的,這就和羅塞爾大帝活躍的時間就對不上了。


    更何況他也不認為自己三天的時間能比得上一位


    “工匠”的細心研究,加上最後這張開價500鎊的便簽還落在他手裏。


    這確實很巧合,是有人想把這個便簽,不對,是


    “褻瀆紙牌”給我?一時之間,伊恩有些迷茫,比昨天回憶過去一年經曆時還迷茫。


    莎倫也有些疑惑,如果這真的是血族的手筆,那完全可以把


    “仲裁人”途徑的魔藥配方作為答謝,甚至隻需要到序列5,就足以回報伊恩的功勞了,根本沒有必要將一張


    “褻瀆之牌”用這種方式送到伊恩身邊。這東西雖然很珍貴,但同樣也是個大麻煩。


    在她簡單解釋了一下什麽是‘褻瀆之牌’後,伊恩也將策劃這件事的目標瞄準了血族,這是唯一有嫌疑的目標。


    他所能接觸的兩大勢力,一個是軍情九處,另一個就是血族了。前者根本沒有這麽做的必要,而後者卻還有那麽一絲可能。


    他悶聲坐在了牆角的一把椅子上,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對靜靜等待的莎倫道:“莎倫小姐,你說我該怎麽辦?”而在這方麵從未幹涉過伊恩,也從未給過其建議的莎倫沉默了,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答案可以解釋心中的疑惑,也就沒有辦法給出建議。


    “你說,我把這張牌交給軍情九處行不行?”伊恩眉宇間流露出倔強,從情感上他更偏向血族,畢竟按照埃姆林的說法他是血族後裔。


    特別是在先接到軍情九處讓他接觸埃姆林,後監控血族的任務後,他更偏向血族了。


    除了血脈因素外,另外還有情感上接受不了的因素,這是十年來和同齡孩子相處培養出來的性格。


    但現在,他的情感自然開始向軍情九處偏轉。隻是這更多的是基於一個十五六歲孩子的叛逆性格,不過以伊恩的性格,在經過思考後,恐怕就會自己放棄。


    可他的話,讓宛若木偶的莎倫再次出現了神情上的變化,她沒有回答,隻是一步邁入了靈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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