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蘭德聖喬治區以南的郊外,一片稀疏叢林的附近,一扇緊閉著略顯虛幻的青銅大門被構造出來,表麵布滿各種各樣的神秘花紋,有種無法描述的深沉與死寂感。


    吱呀一聲,大門搖晃著裂開了一道縫隙。


    縫隙之後是看不透的無垠黑暗,如同那最深最沉的夜空。


    一雙雙難以名狀的眼睛就那樣藏在深邃的黑暗裏,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卻又無法看見具體的樣子。


    一條條沒有皮膚的血淋淋手臂伸了出來,一根根凸顯出嬰兒臉孔的青黑藤蔓延伸了出來,一隻隻裂有嘴巴長滿牙齒的手掌抓了出來,它們尖叫著,大笑著,哭泣著,喊鬧著,爭先恐後地抓攝起外麵的一切。


    可它們麵前隻有一道身影,他身材中等,膚色古銅,眼眸滄桑,五官柔和,右耳下方有顆細小的黑痣,他是阿茲克·艾格斯。


    他抬手按了下頭頂的絲綢禮帽,滄桑的眸子仿佛沒有任何焦距,當他的目光落到那伸出沒有皮膚的血淋淋手臂上,落到凸顯出嬰兒臉孔的青黑藤蔓上,落到裂有嘴巴長滿牙齒的手掌上,它們瞬間安靜了下來,緊緊貼著地麵。


    阿茲克緩緩抬起頭,看向那扇已經洞開一條縫隙的青銅大門,伸手做了個推門的動作,那道縫隙隨即變大,陡地敞開,無法言喻的黑暗奔湧而出,在他麵前停了下來,如同簾幕一樣被人拉開,露出一道人影。


    “很抱歉,阿茲克先生,我暫時無法繼續調查因斯·讚格威爾了。”


    那道身影聲音溫和,但每一個單詞都掀起陣陣寒風,讓地上的稀疏幹枯的草地染上一抹陰綠,隨即徹底枯萎隨風消逝。


    “不需要抱歉,讓你來調查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即使你已經和冥界建立了聯係。”


    雖然依舊缺失了很多記憶,可阿茲克是知道,冥界並沒有那麽簡單。


    冥界是遠古死神在靈界開辟出來的特殊地方,從屬於靈界,但又保持著獨立。因為祂的這一舉動將死神領域的少量權柄賦予了所有的“看門人”,使得他們全部獲得了一定程度的實力提升,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可以進入冥界。


    因為他們還是純粹的人類,無法在那裏生存。


    而且冥界是那位遠古死神的神國所在之地,在祂隕落後,也曾經出現過“死神”途徑的半神在進入後,無法返回現實世界的情況。


    但鄧恩·史密斯屬於特殊的例子,他相當於已經死過一次了,那份“看門人”特性又極大地改造轉化了他的身體。如果不是阿茲克與他在冥界的見證下簽訂了契約,他已經被徹底轉化隻有本能意識的亡靈,就如同白骨信使一樣。


    這樣一來,鄧恩·史密斯就可以利用契約中的冥界力量來讓自己深處冥界不被影響,隻要不去探索冥界就不會出現大問題,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無法長時間停留在現實世界。


    每次停留都不能超過三個小時,一旦超過或者體內力量失去平衡,他就會被拖回冥界。


    “我並不是因為調查因斯·讚格威爾才讓身體力量失去平衡的。”


    被黑暗籠罩住大半身形的鄧恩搖了搖頭,他現在體內三分之一屬於活人,三分之一屬於亡靈,剩餘的便是冥界的力量。


    他為了殺死洛克哈德,動用了冥界的力量強行打開了冥界之門,使得自身的力量失去了平衡,被迫返回冥界休整,至少要半個月才能重新讓身體裏的力量再次打成平衡。


    “我在紅薔薇莊園時,意外發現了克萊恩,他現在化名為夏洛克·莫裏亞蒂,變成了一個偵探。我怕他被‘0-08’發現,隻好寫信提醒他讓他遠離。之後一個被惡靈附身的‘混亂導師’襲擊了他,我隻好先出手解決他。”


    “克萊恩?”


    阿茲克並沒有忘記這個名字,隻是對他竟然複活而有些驚訝,不過也僅僅如此了。無論是他,還是鄧恩都是死後又爬起來的怪物,不過是又多了一個而已。


    “我知道了,他現在離開貝克蘭德了嗎?”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有了我的提醒,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在離開,隻是時間長短而已。”


    鄧恩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臉上開始浮現出陰綠蒼白的符號,他體內力量失衡,讓他停留在現實世界的時間要更短了。


    “之後我會聯係他的。”阿茲克點了點頭,他也了解克萊恩的性格。


    “那還請你不要告訴他我還活著,我現在的這個樣子……”鄧恩·史密斯看著手臂皮膚上逐漸出現的符文,感受著體內幾乎不再跳動的心髒,語氣有些沉重。


    “嗬嗬,不用擔心,雖然我的記憶已經丟失了很多,但你隻要能成為‘不死者’,我解除契約你就可以恢複正常了。”


    到了半神,才算是正式脫離正常人類狀態,以現在鄧恩長期處於冥界的狀態,一年之內晉升序列4問題並不是很大,連最困難的儀式他都已經渡過了。


    “非常感謝您,阿茲克先生。”


    鄧恩在黑暗中鞠了一躬,阿茲克·艾格斯點了點頭,隨意地揮了揮手,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青銅大門之內。


    ……


    西區加頓街45號。


    “勞倫斯死了?”


    “他的生命本來就走到了盡頭,連藥劑都拯救不了他。”


    羅爾斯點了點頭,這樣的話他也沒有什麽可以做的,捏了捏眼角道:


    “亞伯拉罕,或者說多裏安怎麽樣?”


    “他有些害怕。”雅莉希亞嘴角翹起,多裏安·格雷在聽到勞倫斯遺言後的表現如同一個蹩腳的戲劇演員,每一個動作都僵硬變形。


    “為什麽?”


    “勞倫斯的遺言中,要亞伯拉罕與塔瑪拉合作,這會讓亞伯拉罕們可以用自己的姓氏正常生活。”


    羅爾斯聽了眼前一亮,亞伯拉罕家族雖然在非凡世界已經沒有太多力量,但在世俗社會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千年的財富積累使得每一個小家庭都能在中產階層中占據高位,屬於當地政府必須爭取團結的一部分力量。


    考慮到他未來可能要繼承馬錫王國,他完全可以和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達成交易,放棄對亞伯拉罕家族的追殺,讓他們全部移民到馬錫,成為他的支持者。


    雖然認為自己的想法可行,但羅爾斯知道這需要時間,至少要在多蘿西·洛夫萊斯到來之後才能和亞伯拉罕家族溝通。可也要在他們身上的詛咒解除之前完成,否則在克萊恩這位半個舊日誕生後,七神和七神教會對亞伯拉罕的追殺就會被放棄。


    “多裏安是擔心勞倫斯的遺言有你的引導?”


    雅莉希亞點了點頭,她了解第五紀以來亞伯拉罕家族的曆史,知道多裏安的這種想法是正常的。如果再一次失敗,亞伯拉罕可能真的會成為曆史。


    “我知道了。”羅爾斯敲了敲椅子扶手,“讓佛爾思多和他溝通,塔瑪拉家族的威脅感太重了。”


    雖然亞伯拉罕家族手中還有兩件“0”級封印物,但自身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一位半神偷襲都足以讓他們滅亡,更何況是塔瑪拉家族。


    “佛爾思是我介紹給他們的,多裏安未必會信任她。”


    “正是這樣,才能表達出我們對亞伯拉罕的善意不是嗎?”


    羅爾斯笑著反問了一句,一個能威脅到他們的勢力肯主動表達善意,亞伯拉罕們必須要作出回應,否則他們隻會擔心會不會因此被直接滅亡。


    雅莉希亞沒有回答,進入了下一個話題:


    “負責貝克蘭德《15分鍾報》的愛丁森匯報了一個情況,說是有一位《貝克蘭德日報》的股東想要收購他們的報紙。如果不行的話,可以注資來換取股份。”


    “他要多少?”


    以前並不是沒有這種事情,隻是羅爾斯和雅莉希亞都會直接忽略,報紙關係到後續的計劃,不會賣出,但如果是股份的話,倒是可以讓出一部分。


    即使塔瑪拉家族並不缺錢,但也能借此提前進入報界,擴大影響,並不能全部依靠貝爾納黛。


    “70%,他們願意支付8萬鎊,並負責後續的全部支出。”


    “這個價格似乎有些高了?”


    雖然免費報紙噱頭很大,隻要堅持燒錢,盈利是遲早的事情,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這份報紙在貝克蘭德發行還不到半個月,在魯恩也隻不過才一個月左右,虧損還不到3萬鎊。


    而且《貝克蘭德日報》股東的身份完全可以讓他請官員對此做限製,或者幹脆也發行一份免費報紙,完全有機會讓《15分鍾報》退出市場。


    “那位股東是誰?”


    “約瑟夫·托瑞斯,《15分鍾報》的主編肖恩·巴羅說他在報界有一定的影響力,不過他大部分的資產並不集中在報紙上,而是信托基金上。”


    “是這樣啊……我會從菲利普那裏問一問,既然他是《貝克蘭德日報》的股東,肯定和保守黨關係密切。”


    《15分鍾報》雖然和羅爾斯為了擴大自身影響力有關,但對於塔瑪拉家族來說是踏入正常生活的第一步。為了讓他們放心,一些釋放善意的舉動自然是要做的。


    “羅思德群島一切正常嗎?”


    “目前來看,較為正常,許多商船已經可以正常出航了,但魯恩海軍的活動依舊沒有停止,‘喬治·尼根’也頻頻露麵。”


    真正的喬治·尼根已經死了,現在的那位是軍情九處偽裝的,是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政治風波,這得到了尼根家族的默認。等到事件平息後,這位總督大人才會病逝。


    不過讓羅爾斯比較頭疼的還是愛德華·萊托,即使他已經得到了菲利普和阿古希德的信任,但涉及到非凡者的事情並不會透露給他這位“律師”。


    目前隻能肯定這位大海盜依舊停留在羅思德群島,應該是和軍情九處偽造喬治·尼根還活著有關。


    羅思德群島“正常”,但安德列耶維奇好像自從上次我回信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羅爾斯眉頭皺起,一位海盜將軍突然失去消息不太正常,可信使在海上找不到他們,隻有等他們主動聯係才行。


    ……


    “王子殿下,我要前往南方一段時間去度假,未來一段時間恐怕無法過來了。”


    講完今天的偵探故事後,克萊恩開始做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這是許多魯恩人的新年習慣。”埃德薩克王子輕輕頷首,扭頭望向老管家芬克爾,“你去幫我準備一份新年禮物,”


    “是,王子殿下。”老管家一絲不苟地行禮道。


    “殿下,這我……”克萊恩裝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已經拿到了報酬……”


    “隻是一份新年禮物而已,希望你從南方返回後帶回更好的偵探故事。”


    那很抱歉,我是不可能回來了,即使回來,也不可能以夏洛克·莫裏亞蒂這個身份回來,詹姆斯·福爾摩斯或許是個不錯的名字……克萊恩暗自吐槽了一句。


    兩人又聊了幾分鍾,在克萊恩愈發焦急的心情中,老管家芬克爾終於拿著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盒走了過來。


    一番感謝後,他跟隨老管家一路外行,來到莊園入口,拿回了腋下槍袋和隨身武器。


    不到一分鍾後,他坐上了紅薔薇莊園的馬車。


    背靠廂壁,看著窗外的莊園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克萊恩放鬆下來,緩緩吐了口氣,讓吊著的“心”回到原位。


    他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經離開舞台的中央。


    接下來,就是告別貝克蘭德,前往海上……他平靜地思考起後續的計劃。


    就在這時,他靈感一動,靈性一緊,看見車廂的大門快速打開,又無聲合攏!


    他做出應對之前,一道人影飛快勾勒了出來,身穿沉重的黑裙,手戴藍寶石戒指。


    怎麽會這樣?難道連要離開的我都不放過嗎?我沒有做什麽啊!克萊恩的心一下提了起來,下意識就要打起響指“火焰跳躍”離開,卻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石化僵硬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身影徹底顯現。


    那位女郎的年紀與她穿衣的風格截然不同,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臉蛋略圓,眼睛細長,氣質溫文爾雅,甜美暗藏,是個極為出色的美女。


    她……克萊恩先是一愣,旋即認出了對方,脫口而出道:


    “特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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