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斯街中部的廢棄小教堂,枯萎的藤蔓爬滿了牆壁,灰色的石頭落得到處都是。


    兩道人影從教堂內走出,一男一女,男人戴著半高絲綢禮帽,身穿呢製大衣,女人一身黑色哥特式宮廷長裙,如同幽靈般飄動。兩人在沉寂的黑暗裏,繞行到另一片街區。


    小教堂內部,糞便與雜物交錯,石堆和枯草相間。


    半坍塌的角落裏,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物的中年男子躺在那裏,兩鬢斑白,眼袋浮腫,額頭上的傷口仍在向外沁著血,顯然是撞擊造成的傷口。胸口佩戴者一枚黑鐵徽章,上麵雕刻著一根權杖以及一隻緊握著權杖的手。


    緋紅的月光透過破碎的天窗灑在地麵上,投下大片的陰影。下一刻,陰影如同流水般移動了起來,彼此糾纏成一道人形。


    黑色的陰影如同簾幕般打開,戴著麵具的羅爾斯從中走了出來,目光在牆角昏倒的男人身上掃過,這是拉夫特·龐德,魯恩王國從男爵。


    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圖鐸家族的後裔。


    可這個身份沒有帶給他榮耀,在遇到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後,這個身份隻會給他帶來毀滅。


    手腕上的“飛行手環”放出淡青色光輝,羅爾斯揮手製造出一枚風刃,朝龐德從男爵的喉嚨割去,隻要命中,那麽圖鐸家族的最後一絲血脈就要葬送在這個廢棄教堂了。


    拉夫特·龐德猛地睜開眼睛,背部仿佛安了彈簧一樣,瞬間向左側橫移了十幾厘米,風刃在他的右肩切割出一道長長的傷痕,殷紅的血液瞬間將他右肩染紅。


    他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側頭看了一眼肩膀,不在乎地用右臂支起身子站了起來,讓傷口湧出更多血液。他皺了下眉頭,還是用左手捂住了傷口,讓表麵覆蓋了一層冰霜,止住了血。


    這讓“拉夫特·龐德”的臉色更加蒼白,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一樣。


    他用充滿血絲的眼睛打量著羅爾斯,聲音嘶啞:


    “你是誰?”


    “一個路人,恰巧看到有人從這座廢棄的教堂走了出來,於是進來看看裏麵發生了什麽。”羅爾斯摩挲著下巴,饒有趣味地打量著被冰霜止住血液留出的傷口,到底不是自己的身體,可以隨意折磨。


    “你認識那兩個人,是那個‘無麵人’?但他們不認識你,你是跟蹤他們來的,不,你早就知道這裏的事情?”


    附在拉夫特·龐德身上的惡靈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沒有開口拆穿這蹩腳的謊言,作為“獵人”,他永遠都會保持主動。


    啪啪啪


    羅爾斯邊鼓掌邊點頭讚賞道:


    “一個能困在遺跡裏兩千年還能保持清醒的惡靈,真的很稀少!”


    “嗬嗬,說出你的來意,既然你肯來到這裏,是有問題要問我?還是有事情需要我的幫助?我會按照你的問題來獲取報酬。”


    不愧是三位“獵人”途徑天使誕生融合出來的惡靈,在人性沒有恢複前,都這麽難纏……羅爾斯挑了挑眉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但在此之前,你是否要告訴我,你的身份,這樣我才能確定你是否能幫到我。即使你來自第四紀,也不一定知道某些事情……”


    “……你隻需要問,我知道答案才會和你交易,我不會違背承諾……”


    盡管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的聲音沒有什麽變化,但那一瞬間的遲疑就讓羅爾斯嘴角的笑容更燦爛了些。


    至於違背承諾,一位,哦,不,是三位“陰謀家”的話要是能信,那麽還不如選擇相信阿蒙。


    “不不不,還是有一個正式的稱呼為好。”羅爾斯連連搖頭,露出整潔的牙齒,“我該稱呼你為梅迪奇,還是索倫,亦或者艾因霍恩?”


    “拉夫特·龐德”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隨即露出比羅爾斯更加燦爛的笑容,更加猙獰,更加可怖:


    “你知道的很多,‘律師’,你是所羅門的後裔?”


    “如果我是的話,就不會來這裏了。”


    羅爾斯收斂笑容,不再挑釁,正色道:


    “我有幾個問題需要請教您,希望能獲得答案。”


    “嗬……”


    “我知道一份‘天氣術士’特性的下落。”


    “……”


    “‘血月女王’奧爾尼婭是否已經徹底隕落?”


    “拉夫特·龐德”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道:


    “小家夥,你既然知道那麽多,就應該知道那個時候我已經死了!”


    “這裏是西區,血族的一位公爵就在地下沉睡,我不相信你對這些一無所知。”


    “看來你也不是很了解啊……我一直沉睡在地下的宮殿內,直到亞利斯塔·圖鐸的後裔發現了這裏,我用他們的血液才能勉強將一點力量滲透出封印,否則你以為你還能站在我麵前?還是以為那個‘律令法師’能保護你……”


    這可不像是隻能滲透一點力量啊!


    羅爾斯眯起眼睛,如果“紅天使”惡靈沒有撒謊的話,那麽三十多年前這座地下遺跡被發現後不久,龐德家族的兩位繼承人相繼死亡,引來了王室的調查,在之後就是喬治三世登基。


    而喬治三世為晉升“黑皇帝”搭建的陵寢就是來自圖鐸之前修建的,更是祂晉升“血皇帝”的地方。


    這中間肯定有亞當的引導,祂將陵寢的情況泄露出去,讓王室發現,使得喬治三世誕生要成為真神的心思……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恐怕不能告訴你那份‘天氣術士’特性在哪裏了。”


    “你要找的不是奧爾尼婭,而是要找特倫索斯特隕落後的特性吧!是為你自己準備的嗎?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也能推測出奧古斯都和卡斯蒂亞各拿走一份‘秩序之手’,至於唯一性和另一份‘秩序之手’……”


    “唯一性在戰神教會手中。”


    “是這樣啊……”


    “拉夫特·龐德”捏了捏下巴,充滿血絲的眼睛眨了眨,“那第三份‘秩序之手’也不會在血族手中。”


    這一點羅爾斯大概也能推測出來,血族作為失敗者,在始祖長時間失聯的情況下,隻能付出代價換取退出,根本沒有機會拿到特倫索斯特的遺留。


    可是血族究竟是掌握著什麽東西,才能對他傳出呼喚之感?


    “之前對那兩個人的承諾對你同樣有效,拿到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後裔的血液……”


    “為什麽一定是你們的後裔?圖鐸將你們殺死,即使是封印也應該用圖鐸後裔的血液解封才對?”


    “僅僅是圖鐸後裔的血液不足以解除封印。”


    隻有解除四分之一,這也是為什麽“紅天使”惡靈現在就能滲出一部分力量的原因……羅爾斯扶了扶麵具,不解地問道:


    “為什麽隻需要血液就能夠解除封印?”


    “你以為‘紅祭司’和‘紅天使’中的‘紅’是指什麽,戰爭中的紅色是鮮血染紅的!無論是梅迪奇還是艾因霍恩和索倫,都是這條途徑的天使,分掌著途徑內的權柄。”


    附著在龐德從男爵身上的惡靈並沒有在話中泄露現在是誰在主導祂,祂伸手在額頭的傷口抹了抹,讓掌心盡是鮮血。


    “祂們後裔的血液自然擁有著不同於其他‘獵人’的能力。”


    其實就是扮演法的另類實現,先祖是該途徑的大佬,後代自然也會繼承……羅爾斯微微點頭,繼續問道:


    “‘夜皇’作為真神,已經徹底隕落了嗎?”


    “你還沒有放棄?


    既然你說唯一性在戰神教會手中,那肯定是以神奇物品的形式存在的,兩份‘秩序之手’應該已經被奧古斯都和卡斯蒂亞消化了。如果有機會的話,那也隻能是建立在第三份‘秩序之手’特性上。


    但無論是六神,還是奧古斯都和卡斯蒂亞,都不會讓這種可能誕生,這份特性大概率在某個教會,甚至在奧古斯都或者卡斯蒂亞手中。”


    “在特倫索斯特帝國毀滅之前,他們打造了一艘可以承載一座城市的艦船。雖然他們沒有登上去,可這艘船卻徹底消失了,偶爾才會出現在布滿濃霧的蘇尼亞海上……”


    ……


    西區,奧德拉家的別墅。


    將打算考慮幾天的埃姆林·懷特送回到了二樓,卡西米·奧德拉重新返回了昏暗陰森的地下大廳,滿是不解和疑惑地問道:


    “祖父,始祖給予的啟示裏怎麽會有埃姆林·懷特?他隻是一個剛成年沒多久的弱小血族。”


    尼拜斯的聲音穿透厚沉的黑鐵棺材蓋傳出,有著幾分自帶的嗡隆回響:


    “不,始祖給予的啟示裏從來沒有埃姆林·懷特。


    “祂隻是展現了末日降臨的場景,展現了從紅月而來的侵蝕,並提及了那位‘愚者’和對應的尊名。


    “在這個過程裏,沒有哪位血族出現,所謂的關鍵者,隻是我為了說服埃姆林·懷特虛擬出來的內容。


    “不過,能為血族的未來冒險,本身也稱得上關鍵。”


    卡西米先是恍然,旋即有了新的疑問:


    “您為什麽會選中埃姆林·懷特?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尼拜斯·奧德拉忽然笑了一聲:


    “他不是一直叫嚷著要向‘愚者’祈求嗎?不是認為我們對他的問題不夠重視,不願意與烏特拉夫斯基主教為敵,想另外尋找幫助嗎?


    “我這次就滿足他的心願。”


    “除了他之外,你也有任務!”


    愣神的卡西米咽了口唾沫,有些驚恐地問道:


    “祖父,我需要做什麽。”


    “放心,這件任務很安全,是由‘圓月’奧爾默公爵大人頒布的,我以你的名義已經接下了。”


    卡西米隻感覺大廳內更加陰冷,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你在貝克蘭德商業上的朋友很多,找到最近異常活躍的那些人,接觸他們,提供一定的幫助,但不要讓他們看出來。”


    “沒有問題。”卡西米鬆了口氣,“但涉及的人恐怕會很多,人類的一位貴族遇刺身亡,對各種商業活動的影響都很大。”


    “報紙,和報紙有關。”


    “是。”


    卡西米低下頭,發現棺材內不再傳出聲音,恭敬地行了一禮後,返回宴會廳。今天雖然是血族的舞會,但參與的成員中有涉及報紙行業的。


    ……


    加頓街45號。


    羅爾斯坐在書房內,輕揉著太陽穴,腦海中回憶著和“紅天使”惡靈的每一句交談。雖然不知道祂們的解答有幾分真實,但至少該傳達的意思都傳達出去了。


    作為“戰爭”的代表,“紅天使”惡靈絕對能從羅爾斯的話中推斷出,那份“天氣術士”特性在“幽靈帝國”上麵。隻要祂們脫離了封印,在沒有拿到“征服者”特性之前,大概率會將這份特性作為目標。


    無論結果怎樣,對於羅爾斯都是一個好消息,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去找“紅天使”惡靈。兩方很長一段時間內並沒有利益衝突,還有占據了一份“天氣術士”特性的“特倫索斯特”這位共同敵人。


    不過,他並沒有幫助搜集祂們後裔血液的想法。


    暫時解決了一個未來危機,羅爾斯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血族身上。他的家就在西區,一旦出現在“幽靈帝國”外的那種事情,就未必能這麽幸運地隻中了個詛咒就出來了。


    特倫索斯特的後手大概率在血族保留了一份,隻是不知道具體以什麽形式存在。


    他之前將卡西米·奧德拉鎖定後,就通過事務所調查了相關資料,知道了經常出入這位醫藥大亨家的具體名單,大都是以醫藥界的名人,也有少部分是貝克蘭德上流社會的富豪們。


    前者大都應該是血族,醫生的身份讓他們可以獲得更多血液,同樣能更好地扮演“魔藥教授”。至於後者,應該是因為身體原因,或者為了自己未來著想,這些富豪們有了錢,就會越看重身體的健康。


    或許可以讓伊恩·賴特和血族接觸一下,如果他真的是特倫索斯特的後裔,那“夜皇”隱藏在血族的後手多少應該有點反應才對。


    該用什麽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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