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窗簾拉開,沒有紅月的夜空中繁星遍布,樓下的瓦斯路燈已經亮了一段時間了,羅爾斯端著一杯紅酒走到寬敞的陽台上,看著窗外的蜿蜒流淌的霍伊河。不像橫穿貝克蘭德的塔索克河,霍伊河上的船隻並不多。


    羅爾斯現在所在的是廷根郊外的大學區,霍伊河對麵就是廷根眾多大學所在的大學城,和貝克蘭德齊名的廷根大學,以霍伊河為名的霍伊大學,四大律師學院之一的林肯律師學院都在那裏。


    感受著臨近霍伊河的涼爽之風,羅爾斯抿了一口紅酒,他的身旁勾勒出一道穿著淡藍色長裙的身影,她看著一旁的羅爾斯,豐潤的嘴唇微啟:


    “廷根的“值夜者”損失慘重,一位從黑夜教會總部趕來的大主教在主持後續工作。”


    來人是雅莉希亞·塔瑪拉,如果沒有她暗中跟隨,羅爾斯也不會冒險今天就趕來廷根,她剛剛按照羅爾斯的吩咐去了一趟黑荊棘安保公司,探查“值夜者”的情況。


    損失慘重?大主教?


    羅爾斯微微點頭,這樣嚴重的後果至少可以表明因斯·讚格威爾取走了聖賽琳娜的骨灰,在這個前提下,克萊恩很大可能已經被因斯掏了心,事情並沒有發展到超出他的預料。


    “而且,在那位序列5‘看門人’大主教的感知範圍中,一名死去的‘值夜者’成員的屍體消失了。”


    “消失了?”


    羅爾斯轉身看向雅莉希亞,該不會是克萊恩直接複活跑了出去吧?


    “是的,好像還是這裏的‘值夜者’小隊的隊長,名字是鄧恩·史密斯。”雅莉希亞的深灰色的眸子眨了眨,她確信羅爾斯對廷根的值夜者很了解。


    鄧恩·史密斯?這怎麽會?


    羅爾斯皺著眉頭,看來事情有了偏差,不過從結果上看似乎還不錯。可是……羅爾斯目光移到雅莉希亞身上,她的說話方式似乎變化很大,更像正常人了。


    雅莉希亞或許是在塔瑪拉隱居的地方呆了太長時間,語言一向簡潔明了,這也和她最常用的語言是古弗薩克語一樣,畢竟語言一定是從簡潔發展到繁複的。


    羅爾斯視線上移,不過還是缺乏足夠的表情,雅莉希亞的麵孔還是那樣宛如蠟像,缺乏生動感。


    “這裏離塔瑪拉的駐地應該不會太遠,你要回去看一下嗎?”他從雅莉希亞那裏知道塔瑪拉家族的成員大部分都躲在靠近霍納奇斯山脈的西維拉斯郡,離阿霍瓦郡並不是很遠。


    雅莉希亞沉默一會兒後答道:


    “好。”


    ……


    幾天以後,林肯律師學院。


    看著於爾根·庫珀走進了考場,羅爾斯轉身和身旁站著的一位老年男人笑著說道:


    “這次多虧了您的幫助,梅裏諾律師。”


    身材中等,沒留胡須的梅裏諾律師身穿黑色雙排扣西裝,打著律師特有的領帶,雖然已經接近六十歲,但是依舊身材硬朗,身上的肌肉將西裝撐起。他看著眼前的羅爾斯,嘴角帶著微笑道:


    “阿德裏安律師事務所是有資格向學院推薦學員的,不過這還是你接受事務所以來第一次向學院推薦學員,看來你對於爾根很滿意。”


    羅爾斯瞟了一眼於爾根離開的方向,讚賞道:


    “於爾根律師是我們事務所三十歲下最好的事務律師,如果不是因為他奶奶多麗絲太太身體的原因,他早就進入學院學習了。不過現在也不晚,畢竟年輕的大律師不被重視。”


    “看來你在貝克蘭德經曆了很多啊?有沒有興趣跟我說說。”梅裏諾律師並不像他的衣著一樣嚴肅,和其他這個年紀的老人一樣,相當隨和。


    “當然,一位皇家大律師的經驗對任何一位大律師來說,都是寶藏。”梅裏諾是魯恩皇家大律師,同時也是王室的法律顧問,據說最近十年的法條修改工作都有他的參與。


    “去我的辦公室吧,我那裏有南大陸帕斯河穀產的頂級咖啡豆。”


    梅裏諾拍了拍羅爾斯,朝著他的辦公室,也是林肯律師學院唯一的一座兩層小樓走去。雖然林肯律師學院是魯恩四大律師學院之一,但是每年招收的人數並不多,大概在三百多位,全校也不過兩千人不到。


    羅爾斯看著梅裏諾矯健完全不像一個老人的步伐,這位林肯學院的司庫,也就是這所學院的領導者,是一位序列8的“野蠻人”。


    ……


    梅裏諾的辦公室很大,也很擁擠,五六座書架占據了絕大部分空間,上麵都是與法律相關的書籍,不僅有魯恩王國的法律書籍,還有北大陸另外三國,甚至羅爾斯還看到了《拜朗帝國:鮮血與法律》這種探究第四紀南大陸法律史的冷門書籍。


    將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推到了羅爾斯麵前,梅裏諾將方糖盒和牛奶罐也推了過來,笑著說道:


    “帕爾默咖啡,有點苦,你可以自己加糖和牛奶。”


    “那我可要加多一點,帕爾默的咖啡可不是一般的苦。”羅爾斯笑著答了一句,將三顆方糖丟進了咖啡杯裏,然後將方糖盒、牛奶罐推了回去。


    “我年輕時也喜歡這樣,可現在為了我的牙齒,隻能這樣喝了,最多放一勺牛奶。”梅裏諾極為不正經地呲了一下牙,然後添了一勺牛奶。他的牙齒並沒有太糟糕,至少比這個年齡段的老人好太多,畢竟是一位非凡者。


    兩個人就著這個話題聊了幾分鍾,梅裏諾喝了口咖啡,在氤氳的水汽中仿佛陷入了回憶:


    “我記得上次見你時,你還沒有那麽沉穩,看來承擔一家事務所對你來說並不輕鬆啊!”


    羅爾斯簡單回憶了一下上次見麵時的記憶,嘴角泛出一抹尷尬的笑容,那時他已經服下“律師”魔藥半年,仗著自身的非凡能力,在學院學習半年內,那些講誦師都不是他的對手。


    為了盡快回到貝克蘭德,接手阿德裏安事務所,羅爾斯獨自找到了梅裏諾,企圖借助“律師”的非凡口才讓梅裏諾幫助他提前畢業,可是被“經驗豐富”的梅裏諾說的啞口無言,嘴中付出了一定的代價才提前畢業。


    當時的自己可不知道梅裏諾也是非凡者,也是“律師”,隻以為是身為皇家大律師的梅裏諾經驗豐富。而現在羅爾斯知道,梅裏諾那時候應該已經是序列8的“野蠻人”,因為梅裏諾那時候同樣很健碩。


    羅爾斯低下頭,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還請您原諒當初我的無知,也感謝您讓我提前畢業。”


    梅裏諾雙手按著辦公桌,爽朗的笑聲回蕩在辦公室內:


    “哈哈哈,我當時喝下魔藥時,也像你那樣,認為自己一定能成為最頂尖的大律師。”


    羅爾斯抬起頭看向梅裏諾,仿佛沒有了縱橫律師界的雄辯口才,訥訥開口道:


    “您也是‘律師’?”對於梅裏諾猜出了這一點,羅爾斯並不意外,誰讓自己當時意氣風發,覺得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呢?隻是幸虧有了梅裏諾的這一敗,在返回貝克蘭德後就收斂了許多。否則都等不到自己穿越,就被教會查瓦斯計費器了。


    “隻允許你是嗎?”梅裏諾如同頑皮的孩子一樣眨了眨眼,“好了,有什麽我能做的直接開口吧!”


    梅裏諾如同故事裏的智者,輕鬆看穿了羅爾斯的把戲,知道他前來絕對不止是來推薦於爾根進入林肯學院的。


    羅爾斯縮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裏,忐忑不安地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前段時間贏了一場訴訟,但涉及到了新黨的諾齊克。您知道的自我父親開始,阿德裏安家族很少涉及到政治,可我已經得罪了新黨,隻好投向了保守黨派。正好尼根公爵的獨子菲利普因為這起案子,接手了希爾斯頓警局,我便幫他謀劃了些事情。


    之後我的事務所或多或少受到了貝克蘭德其他事務所的排擠,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我打算在東切斯特郡招募有名的大律師來貝克蘭德。可您也知道,最近霍爾伯爵的長子希伯特和菲利普在相互爭鬥,我隻好離開東切斯特,轉到了阿霍瓦郡。


    在阿霍瓦郡,我也沒有自己出麵,隻好讓於爾根律師幫助我搜集大律師的資料,可依舊受到了不少阻攔,所以我希望能借助推薦於爾根的機會,獲得學院的支持。”


    梅裏諾臉上的孩童般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嚴肅,就如同他的穿著一樣,羅爾斯的求助並不是簡單的獲取幫助,想要解決阿德裏安事務所的麻煩,就意味著林肯律師學院要全麵支持阿德裏安事務所。


    這關係到林肯學院的發展和未來,如果支持羅爾斯,這就表明林肯學院要進駐貝克蘭德,這必然會導致另外三家學院的反撲。一旦阿德裏安事務所在交鋒中失利,那損失的可不止是一家事務所,還有林肯學院。


    羅爾斯看著愈發嚴肅的梅裏諾,看來一次輕微的“賄賂”確實不足以讓他下決定,於是又從公文包裏取出一疊文件遞給了他:


    “梅裏諾律師,這是我的方案,還請您看一看。”


    梅裏諾看著那疊文件,臉上再次露出笑容,接過文件指了指羅爾斯道:


    “你比上次做的準備充分的多,不再想著光憑口才說服我了,如果你的方案可以的話,我會說服其他監督的。”


    四大律師學院中領導階層隻有監督,他們都是資深大律師,在授課時被稱為講誦師,而梅裏諾就是監督中選出來的學院領導者,擔任司庫。


    梅裏諾接過文件,細細翻閱了起來,而羅爾斯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


    “魯恩因為這些年在教育上的投入,不僅建立了許多的公立初等學校,許多大學也獲得了擴建,也有部分技術學院準備改組成大學。我聽說貝克蘭德大學和廷根大學已經準備興辦法學教育,如果其他大學也要學習的話,我想幾十年後,那四大院最終隻會成為大律師從業前的職前培訓場所。


    要知道即使有王室的支持,可終究隻有四所大律師學院,大學可不止四所。所以,我認為四大學院必須要提高自身的影響力,盡力擴張,不能把機會讓給貝克蘭德、廷根這樣的大學。


    但林肯學院並不在貝克蘭德,如果另外三所選擇擴張的話,更容易獲得支持。而林肯學院的優點也很明顯,立足於阿霍瓦郡,可以影響到周圍諸多郡市,隻要在貝克蘭德獲得一定支持,更容易擴張。而另外三大學院,絕對不會主動離開貝克蘭德。”


    梅裏諾放下手中的文件,笑著說道:


    “你的口才有進步,不僅僅隻靠非凡能力了,而且方案不錯。我會在後天的會議上提起這件事情的,你可以來旁聽。”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同意了,但是還需要其他人同意。


    “十分感謝您。”


    “賄賂者”扮演規則,“賄賂”時讓自己處於“弱勢”一方,這樣更容易“賄賂”成功。


    ……


    夜晚的拉斐爾墓園。


    膚色古銅的阿茲克拿著束白花,立在克萊恩的墓坑前,久久沒有說話。他身後出現一道身影,身穿及膝黑色風衣,灰色的眼眸極為深邃,臉上充斥著青白之色。


    “很抱歉,不過我會抓住他的。”


    阿茲克彎腰放下了那束花,轉身看向了他身後的那道人影:


    “你要和他單獨說說話嗎?”


    緋紅的月光照在男人臉上,是鄧恩·史密斯,他臉上的青白之色讓他宛若一具死屍,散發著難以忍受的寒冷。他的嘴角拉扯著,喉頭蠕動,仿佛很久沒有說話一樣,嗓音極為嘶啞:


    “不,要等因斯·讚格威爾死後,還有那名魔女!”


    阿茲克的神情也冷了下來,他看著墓碑道:


    “你需要時間來消化魔藥,等到消化後你就是序列5的‘看門人’了。”


    “消化?我會盡快完成的!”


    ……


    月光靜謐無聲,照著墓碑。


    突然,封住墓坑的石板被翻動,一隻略顯蒼白的手從泥土裏伸了出來。


    第二百二十七章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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