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燈光下。


    倉也和伸惠緩緩被尚泉奈扶起。


    一旁的狛治十分不自然的坐著,他皺著眉頭,手中攥著那個裝著藥物的袋子。


    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去煎藥,還是應該待在這裏。


    看著自己老爹和母親的模樣,狛治慢慢的平複下心情,觀察起尚泉奈來。


    狛治認為, 自己大概已經明白了。


    所謂“神明”,應該隻是誇張的說法,實際上隻是這位醫師當初路過,並在緊急情況下接生了我而已。


    仔細的這樣一想,原本還忐忑的心情,瞬間就穩定了下來。


    狛治心中, 也暗自為尚泉奈貼上了“好人”的標簽。


    狛治麵前。


    微弱的燭火隨著些許從門縫中路過的風而晃動著。


    倉也輕輕的咳嗽著,他童孔在燭光下微微晃動著看向尚泉奈熟悉的麵龐,連續的點著頭:


    “謝謝, 謝謝…咳咳,我明白的,明白的…”


    伸惠聽見尚泉奈言語中蘊含的意味,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樣的話,倉也的病,就能夠得到好轉了吧。


    她心中這樣想著。


    與丈夫一同相處了近二十餘年的她,怎能聽不出剛才倉也口中濃厚的尋死之意。


    “…太好了。”她輕輕拍著自己的胸口,彷佛身上的重擔在一瞬間全部卸下了。


    尚泉奈見倉也連忙點頭的模樣,他保持著微笑。


    ——他也不清楚倉也明白了什麽。


    “…你能明白就好。”


    尚泉奈緩緩點了點頭,隨後挪了挪身子,坐在了有些潮濕的榻榻米上。


    但人家都這樣想了,麻煩的事情也湖弄了過去,那就順其自然吧。


    這時。


    冰涼的觸感透過衣物,緩緩接觸著尚泉奈的皮膚。


    他下意識的微微垂下頭,伸手摸了摸印出水漬的榻榻米, 甚至稍微用力按壓, 草席上都會出現小水窪。


    外麵雨夜的天氣, 讓簡陋屋舍裏的木製物品全部都有些反潮甚至泡發,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不生病都堪稱奇跡。


    一旁的倉也和伸惠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有些窘迫的幹笑著,臉上充滿了無奈的神色。


    尚泉奈抬起頭,指尖沾染著水漬,他溫和的對著二人笑了笑,隨後提醒著:


    “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裏,幾位最好搬的離江戶城遠一些。”


    “唔!嗬咳咳!!”倉也頓時憋的臉有些紅,他連忙點著頭,剛想要著急著道歉時。


    一旁的伸惠連忙輕輕拍著倉也的背部,表情也不怎麽好看。


    尚泉奈再次開口說著,隻不過臉色變得認真了些許,語氣也凝重了起來:


    “還記得十五年前你們遇到的怪物嗎。”


    一說到這話,倉也的表情頓時凝固了起來。


    怎麽會不記得,那股子腥臭的氣味到現在他仍然記憶猶新。


    一旁的狛治屬於局外人,他卻聽的異常清晰,直接就簡單的開口說著:


    “十五年前的事情,和我們現在要搬家有什麽關聯?”


    語氣雖然直接,但並沒有怒氣的含義,有的隻是單純的疑惑而已。


    “狛治!”伸惠臉色一慌, 連忙朝著狛治輕聲喊著,生怕狛治說錯了什麽話。


    狛治看著自己的母親,他微微一愣,隨後緩緩低下了頭,眼神朝一旁瞥去,沒有說話。


    尚泉奈擺了擺手,他背對著狛治,看向伸惠和麵色緊張的倉也:


    “沒事的,我隻是提醒一下。”


    “最近,江戶城內,像十五年前出現的那種怪物,數量較多,並且頗為活躍。”


    “雖然馬上就會有人前來負責清理,但為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盡快離開這附近。”


    “那種怪物嗎?”伸惠驚訝的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童孔輕微的顫抖著。


    看來,當年鬼對她留下的創傷,並不小。


    “咳咳咳…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倉也咳嗽著點了點頭,他雖然相信尚泉奈,但也隱隱有些擔憂。


    “不用擔心。”尚泉奈看清了倉也心中的擔憂:


    “最近我也有空,在你們搬家的這段時間裏,我會跟著你們一起。”


    “路上遇到怪物,我會處置的。”尚泉奈點著頭,對著幾人說著。


    聞言,伸惠和倉也兩人不可置信的對視了一眼,隨後又看向一旁的狛治,眼神中藏著難以壓製的喜悅。


    倉也的聲音有些激動的顫抖,他一時間甚至都沒有再咳嗽:


    “這…這是真的嗎?”


    尚泉奈微笑著點了點頭。


    此乃實話。


    在決戰後,鬼殺隊的本部就搬到了狹霧山內。


    而尚泉奈,在路上就已經通過鎹鴉通知過了狹霧山的鬼殺隊本部。


    估計要不了多久,鬼殺隊的成員們就會前來殺鬼。


    帶頭的估計還是那些閑的發慌的柱們。


    十五年來,似乎是因為當初喝下鬼血的緣故,柱們的容貌和身體機能基本都沒有衰弱。


    甚至有幾個勤奮練習的家夥,體能甚至比年輕時更加上升。


    比如煉獄仁壽郎和風間成彌這兩個訓練狂人。


    所以,這段由鬼殺隊頂替他的時間裏。


    就當放了個小假吧。


    跟著他們一起搬個家。


    尚泉奈這樣想著,微微側頭,從發愣的狛治手中拿走了裝有藥材的袋子。


    並伸手揉了揉狛治的腦袋,輕聲說著:“稍微用一下。”


    隨後,尚泉奈伸手挑揀了一下藥材,轉頭看向倉也:


    “那麽,治療開始了。”


    “嗯!”倉也麵色鄭重的點了點頭,一旁的伸惠滿臉喜悅。


    狛治怔怔出神。


    他看著老爹和母親喜悅的看向自己的眼神,連手中的藥材被拿走了都毫無意識。


    咯吱…


    緩緩的,他在父母的注視下,縮起身子,抱住了自己,腦袋微微垂下。


    從所未有的酸澀感覺,瞬間充斥了鼻尖,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眶微微發紅。


    “咕…”隱隱約約的哽咽聲,從埋下腦袋的狛治方向傳來。


    ……


    ……


    從狛治11歲的那年起,他就負起了給父親找藥的責任。


    那時起,他才真正的認識到了江戶這個時代的真相。


    不,或許是以往的每個時代都這樣。


    去醫館買藥,醫師會認為他是小孩,從而湖弄他,故意抬高價格,甚至想多騙取錢財。


    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那副腔調,真是令人惡心至極。


    在好不容易第一次高價買回藥材,心中隱隱有些竊喜時。


    ——卻在回家的路上遭人圍堵。


    甚至被數個成年人圍毆揍的遍體鱗傷。


    還被搶走了手裏的藥材。


    好在他從小身體結實,換個同齡人,可能就被硬生生的打死在了那條巷子裏。


    對方付出的代價,卻隻是其中一兩個人癱倒在地而已。


    那天傍晚,鼻青臉腫的他透過腫起來的眼縫,狠厲的盯著那幾個混蛋在夕陽下離開的背影。


    並心中發下了誓言。


    ——他一定要變強大,強大到不會被別人小瞧。


    ——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的家人。


    就像他名字中的那樣——守護。


    從那以後。


    無事時他便自己在街道旁拚命鍛煉,一直練到自己身體完全脫力。


    練到兩眼一抹黑,直接昏過去。


    但他總能在不久後醒來,並再次開始練自己。


    最嚴重的一次,他甚至出現了心髒短暫停跳的情況。


    在得知因為自己母親和父親擔心了之後,他就再也沒那樣拚命的練習過,隻是仍然在保持高強度訓練而已。


    堪稱妖孽的身體天賦,與拚命般的訓練方式,讓他在一年之內就擁有了強大的身體素質。


    彷佛天生的體感一般,各種各樣純粹為了擊敗敵人而出現的奇怪身體姿勢,在訓練時,自然的出現在狛治的身上。


    那一日。


    以正常價格買回藥材的路上。


    黃昏的太陽搖搖欲墜。


    “幼,又給你那個快病死的老爹買藥呢?”


    圍堵他的人看見熟麵孔,再次笑著圍上來。


    他們表情陰險且得意,並用著看傻子的眼神看著狛治:


    “還敢走這條路呢,前幾次沒能打斷你小子的骨頭是吧?”


    一旁的街道兩側,紛紛有人好奇的走出房屋,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快出來…!”他們互相喊著。


    他們是這條街道上的看客,以往路過被欺壓的人們,都是他們日常生活中的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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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之前是戰場上退下來的武士,在被禁止佩刀後,時常喜歡看這樣的“野鬥”。


    不過這次不一樣。


    狛治看著領頭人囂張的模樣,他額頭的情況逐漸暴起。


    麵對這些人囂張且侮辱性的說辭,他表現的十分對這些人的口味——暴怒。


    “…混蛋,你剛才說了什麽?”


    “哈哈…嗯?”領頭人剛想重複一遍,卻猛地看見。


    ——狛治抬起的眼眸中,那股真摯無比的殺意。


    以及詭異的猩紅色。


    他抬著頭,狠厲的瞪著眼睛,粉色的睫毛此刻在張大的眼眶周圍卻顯得十分詭異:


    “…殺了你!”


    “嘖。”周遭的地痞們滿臉不爽,有的甚至掏出了短刃。


    狛治的眼神沒變,他早就知道這群家夥有私自藏起來的短刃——比脅差都短的小刀!


    下一刻。


    嘩——!


    十三個成年男子一擁而上,其中甚至有許多人手裏拿著綻放寒芒的刀刃。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除了狛治本人以外,在場所有人都沒能想到的。


    啪嗒!


    赤手空拳之下,狛治一人矯捷的踩著第一個衝刺過來的人的大腿,一躍而起。


    唰!


    強而有力的鞭腿狠狠砸在對方的臉上。


    砰!


    牙齒混合著血液迸發而出,骨頭移位的聲音響起。


    那人雙眼一番,頃刻之間就無意識的癱倒了下去。


    狛治沒有落地,他核心收緊用力,扭頭朝著身後又踹了一下!


    砰!


    接著是第二個…


    …第三個


    不多時,十三個人在圍繞著狛治的不同方向倒下,每個人身上都多少帶點傷勢。


    這一次,狛治反過來將圍堵自己的幾人打的遍體鱗傷,甚至口吐鮮血倒地昏迷。


    隻有原本領頭的人癱倒在不遠處,臉色驚恐的試圖站起疲軟的身體逃跑。


    他看見狛治緩緩走來的模樣,不爭氣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驚恐的喊著:


    “饒過我!我錯了!”


    “我不該那樣說,我才是廢物,我是狗屁不如的東西…”


    看著那些家夥狼狽倒地,拚命求饒的模樣,狛治內心就感到一陣不公。


    上天不公,神明不公!


    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混蛋的人能夠健康的活在世界上?!


    他們四肢齊全,甚至會去禍害更多的人。


    而自己的父親,什麽也沒做錯,卻隻能終日躺在病榻之上,煎熬的承受病痛之苦。


    這不公平。


    狛治用著蔑視的眼神看著苦苦求饒的流氓地痞。


    隨後,用腳用力踩斷了對方的手臂。


    砰!


    “咳嗬!!啊啊啊!啊啊啊!!”


    殺豬般的慘叫聲響徹町街。


    在一旁圍觀的人驚恐的表情中,他攥著裝著藥材的小袋子,離開了這裏。


    雖然後來,遭到了當地奉行所的追捕,但由於他跑的速度,遠遠比奉行所的那些家夥快多了。


    再加上那幾個流氓混蛋也不好意思說出“被一個十二歲的小鬼打成這樣”的話。


    所以,他一直沒被抓住。


    事後,他曾經在父親的注視下想過,自己是否做的太過火了。


    但最後,思考得出的答桉是——並不。


    清楚母親與父親艱難的在這種環境下,艱難的生存著時,狛治的內心徹底開悟了。


    母親和父親,是需要保護的親人。


    守護——需要力量。


    變強大。


    狛治內心堅定。


    隻有變得越來越強,才能夠有能力守護好自己的家人。


    ……


    ……


    狛治家。


    燭火昏暗,蠟燭已經燃至低端。


    “咳咳!咳咳咳!!”倉也的咳嗽聲正不斷的傳來。


    一旁。


    狛治的眼角旁有些淺顯淚痕,他緊張的提著心,與同樣緊張的母親對視了一眼。


    兩人一起看向正在替倉也做仔細檢查的尚泉奈。


    尚泉奈垂著腦袋,他輕輕摁著倉也的脈搏。


    一邊用通透世界掃著倉也的身體,並從一旁鎹鴉背上的藥材小櫃裏拿著藥材。


    很快,一旁的小鍋裏,就積滿了不同的藥材。


    尚泉奈收回手,將一旁的藥材碗遞給狛治:


    “把這個拿去泡水煎了。”


    “服用幾天,就可以了。”


    狛治聞言,連忙小心翼翼的接過藥材,跑到房間角落的爐子旁邊,蹲了下去。


    尚泉奈收回手。


    在作為醫師的這些年裏,他逐漸徹底摒棄了用血液“醫治”他人的錯誤方法,而是不斷研究推進真正的醫學。


    所以,治療,也用的都是人類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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