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的交易就此展開了。”


    一紙契約上桌,桌對麵的貴族哥兒神情冷漠,指上戒環帶著光芒,拉出一道痕跡,很淡,且迅速消失了。


    帕英-德-雨果如今的行事十分直白,不再遮遮掩掩,進出也往高了做,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在烏迪-亞摩斯的莊園流動。


    這是某種蠻橫的暗示。


    經曆一個多星期的接觸,烏迪-亞摩斯已然清楚了對方的明意,也了解其要處置簡-艾斯的決心。


    遊戲已從暗處搬上了明麵,雖不知帕英究竟為此付出了多少籌碼;可單論烏迪-亞摩斯麵前這一份,也已經大到駭人,攏總攏總,饒是烏迪-亞摩斯這般的見識和心性,都不由加粗了幾分呼吸。


    鏡片後的眸子確實有點光芒。


    帕英-德-雨果直接坦蕩的與烏迪-亞摩斯對視,大拇指摁壓食指的指關節,稍微偏頭,接過椅邊侍從遞來的煙,捏著吸一口,話很直,順霧吐出粗糙感:“及時止損是所有聰明人的特性,你知道我有能力將你排除在壹號莊園之外的,我們之間已經相互消耗半年了,我對此感覺良好,甚至還可以陪著你一直這樣都鬥下去”


    手指很不禮貌的點向對方人,預示話鋒一轉:“可你,可你的家族,你那岌岌可危的繼承者位置容不得你再在這裏進行下一次嚐試。”


    “公主身邊永遠不會有多餘的騎士。輸家要走要離開,我也知道你沒有留下來的念頭,這個學期結束……你應該就會永遠離開學院。”


    帕英說完。


    烏迪-亞摩斯露出優雅微笑,指尖在唇上摩擦,沒有答話。


    帕英-德-雨果繼續抽煙,聲音也依舊是之前的風格:“我清楚簡-艾斯開給你的,許諾給你的也就是那丁點數據化工廠的名額。”


    “不要否定我,烏迪。或許他那些工廠以及商會的股份也會給你——就像他對另一位學生那樣,但是那點添頭根本滿足不了你。”


    “而且,他也隻有這些東西能拿的出手了。”


    大拇指撥動點點煙灰,帕英-德-雨果抬腿疊起來頭往後靠,丹鳳眼裏盛著以往沒有的漠視和高傲,好像脫去了公主騎士身份的溫和外皮,連吐詞習慣,也由著自己的意願往模糊風格靠;未曾丟去帕英家族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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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迪-亞摩斯依舊保持沉默。


    都生熬到了這個份上,其實雙方都是要一個順利的言辭來成立交易架子,價位底線什麽的大家都一清二楚。


    不過說盡漂亮話,終歸有利而無害的不是嗎?


    烏迪-亞摩斯再次深吸氣並低頭用手貼著臉頰搓了搓,張口,嗓音有些低厚:“我現在沒有你所想的那些顧慮,我隻有一個比較小的問題。你啊,就真的不想直接問問我,簡-艾斯到底與我許諾了什麽嗎?”


    帕英-德-雨果聽著就笑了,搖搖頭,答道:“這會對我們的事情有影響嗎?”


    “不會。”烏迪-亞摩斯回聲,神情悵然若失,鏡片後的綠色眼眸盯住麵前人,盯到他們中間的煙霧有些淡了,才忽的飄出一句,“你的性格會害死你,帕英。”


    “噢~”帕英-德-雨果立馬嗆了起來,不停搖頭咳嗽,抬手止住侍從的上前,目光抽空瞟向桌後的卷發貴族,隔三秒,當真滿臉疑惑地問,“這半年下來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麵前一座黃金,和麵前一座廢銅的區別你會分別不出來嗎?”


    “是個傻子都知道怎麽選。你為什麽會存在這樣的疑問呢?”


    帕英-德-雨果用夾煙的手敲桌,煙灰震落,聲音擴散圈紋,“我承認簡-艾斯走到這一步很了不起,我也承認近十年來隻有科倫索爾大公的女婿能與他一決高下。”


    “可是這又能代表什麽?”戴寶戒的指尖不斷點擊桌麵,“他們都是該死的平民,就算得到了爵位傳承,得到了進入上流社會的入場券也永遠改不掉他們本身是平民,是該死的土狗的佐證!”


    “你說的話是真的愚蠢!”


    猛拍桌,十足俊美的貴族哥兒露出極端罕見的暴怒情緒。


    就仿佛……烏迪-亞摩斯的語掀開了其心口那道未結痂的傷疤;涓涓流血,讓帕英-德-雨果痛得失去理智,失去提前組織語言的習慣:“你以為他是什麽東西?你以為我會輸?你認為我會倒在這個小嘍囉手上?你以為你會選擇他而不是我,你以為,”


    “帕英,”


    “閉上你的臭嘴不要說話!”


    前點的手指猛帶起一兩滴唾液,帕英-德-雨果的臉頰通紅,處於辦公室裏的所有侍衛立即


    離開,並將房門閉蓋得哐當作響。


    烏迪-亞摩斯緩緩閉上眼睛了。


    帕英-德-雨果預要上掀桌子,至少動作和風響給予這種視覺衝擊感。


    可他隨後在辦公室內不停踱步,仰頭拉鬆領結,不斷深呼吸,一遍一遍調整輸送滾燙血液的心髒的頻率。


    “你也認為賈巴-戴裏克的事讓所有人都看了我的笑話。”


    刺亮的目光打在烏迪-亞摩斯的臉皮上。


    “是,幾千萬打水漂買了個與惡魔簽約的人最後一無所有還沾染一身腥味,而我連報複他的機會都沒有,每天每夜接受那些瘋狗的調查,接受家族父輩的責罵,接受那老女巫不言說的冰冷和失望。”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改變什麽!我還是我!我還是公主身邊的唯一騎士!”


    帕英-德-雨果猛地揮拳砸了下空氣,仰頭抹把臉,長嗬一口氣,終於減輕心髒的悶痛了。


    “你知道的,烏迪。”


    他的聲音開始像呢喃——沙啞,透著疲憊和未知名喜悅。


    “北方新城的生意不由簡-艾斯做主,他隻是切爾西家族與學院聯係的中間人和紐扣,就像妓-院長廊前的皮-條客,賣笑是他的專長,滿身虱子還要靠近,卻根本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臭味會多麽惹人厭惡。”


    “沒有人會想要和這種人長期打交道,切爾西-阿含圖不可能,殿下不可能,加爾不可能,軒尼詩也不可能,他身邊的一切人都不可能。”


    “而你,”帕英-德-雨果的手點向了桌後人,“也不會拒絕我的提議。”


    風靜,辦公室內兩人相互對視的場景被定格了一秒。


    烏迪-亞摩斯好好看著這位競爭關係的熟友,至終露出微笑,尾指刮了刮臉皮,點頭,對帕英實誠答:“我相信任何人都不會拒絕你的籌碼:百分之十的持股外加家族繼承權的扶持,在我認識你的這麽多年裏好像從沒有見你這麽慷慨過。”


    帕英-德-雨果站著大喘氣,臉上笑容浮現,且喜意不斷擴散,讓陽光都開明且溫暖起來。


    可在他不清楚的角度裏。


    始終以優雅示人的貴族哥兒,埋頭藏起了深綠眼眸裏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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