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惹他。”


    長燈裏,走廊熙熙攘攘承擔許多貴族的蒼白與汗。


    思科特導師向彼諾修在拐角處抬手,送別對方,進而對學生補充未說完的話:“君王座下的獵犬多數是無懼權勢的瘋子,如果他們盯上你,你後續的生活可能會受到影響,他們可很少講規矩,特別是在超凡力量薄弱的地方。”


    學生聞聲沉默。


    長相微胖的思科特側過頭,向這人兒笑,抬手撫過對方背脊,指尖輕輕點點,帶著對方往前頭邁步:“好了,我嚇你的,雖然你是個不會被嚇住的孩子。”


    話到此,導師邊笑邊向周圍的熟人頷首致意,一路寒暄問候,至終出了海德古堡的門,並回頭看,看住這座古堡的燈火熱鬧,拉一下仍舊寡言的學生,預要帶著對方上車了。


    “一路順風。”


    夜風裏高顴骨特查抬首向簡-艾斯行了個軍禮——力度很普通,與其說是問候,不如理解成更深厚的另一種意思。


    簡-艾斯眯起了眼睛。捏著自己衣袖的手再次拉了拉,所以他轉頭,連多看對方一眼都奉欠。


    鵝卵石路邊。


    十二點半的晚星閃爍得好似珠寶,快臨近夏天,蚊子到底也多了起來,嗡嗡地穿梭在枝葉和花苞下,或許追逐燈光,或許隱秘於灌木叢,挑選路邊行人,再悄悄接近,享用今晚的宵夜。


    可是這對師生是不會被它們打擾的。


    去往的馬車隻能是學院提供。簡-艾斯在暖光裏稍等一會兒,抬手送胖乎乎的導師先鑽進去,然後是自己,並且於藥味濃鬱內坐在了側邊沙發上。


    “身上的秘藥增幅還在嗎?‘蘿拉祝福’,我記得這種秘藥很難得到了,這對你而言可是好東西。”導師一麵坐下,一麵開口,語調隨意,像是閑聊,“你應該感謝古德-訥斯,而不是一棒子把他敲到現在都下不了床。”


    聲入耳,才坐下的少年的眼眸確實低了。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和寂靜,思科特導師大大方方看著麵前人,嘴角帶笑,表情……除去和藹還有點別的意味:“別想了艾斯,雖然賈巴-戴裏克的逃亡讓你失去了進一步獲取比分的機會,但這也是你調整狀態,麵對烏迪-亞摩斯的契機。”


    “並且……這個結果不計入總分是整個帝國班導師共同決定的,你可能會有一些不開心,但導師們對你的期許是……生於挫折的才能更鋒利,你要記住那些活生生的反例子,就這幾天,或者說就這一個月裏的這些反例子。”


    “這樣追求超凡,是走不長遠的。”


    導師最後的語說完。


    很明顯,他還是眾位帝國班導師中最嘴笨的那一位,大抵不會解釋,也不太會寬慰人了。


    “啊。謝謝你,思科特老師。”貼靠住木板的少年兒輕聲回應,目光略空地看著前方,抿唇,過片刻,慢慢搖起了頭來。


    “怎麽了。”思科特將上半身湊近了點。


    簡-艾斯沒有躲閃導師的注視,反握住沙發軟墊,繼續看著前方,嗓音溫吞地問道:“我在這個城市的生意會受到阻攔嗎?他們,會不會剝奪我所有做生


    意的權利,你知道有一位中庭的客人留在這學院裏,我答應過他的家人要保護他,但特查們就如你所說的像個瘋子,他們早已盯上我了,趙子潮,”少年刻意說出了這個中庭名字,“是我必須要保周全的人。”


    “換個意思來表達,他就是我現在的軟肋。”


    學生的眼上抬.


    導師聞聲一頓,巫師袖袍裏的手掌下意識彎曲,大拇指捏住這點邊界,麵色收斂一會兒,卻是沒有給予學生答案。


    簡-艾斯倒也等到風吹來時才收回目光了;轉過頭,望住車窗外剛出烏雲的月亮,臉頰被點點銀輝照映。


    安靜裏,他耳邊終於響起導師的聲音,不急不緩,有種讓人放鬆的魔力:“我會和學院方麵的人反饋一下,如果我沒記錯那個中庭人好像是維奇私人帶進來的客人,他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就算不懂我們這裏的規矩,那躲在莊園裏就好,可這就需要你去表達了。”


    “我會的。”簡-艾斯擴胸長呼,第一次眼梢帶笑,“這是今晚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了。我知道我那些對手的決心和手腕,也知道有許多人都在看著我——我會繼續做最顯眼的那一個,我已經做好準備,也願意為此而死。”


    字節末尾的音咬得清脆。


    思科特偏頭掃一眼這越來越顯露本質的學生,慢慢呼吸,發出鼻音,而後重新貼回座位,看向窗外星光,忽的抬起巫師袖袍裏的手,用那指甲稍長的尾指,指向外頭說道,“你內宗課的導師剛才才點亮一片黑夜,所以你知道嗎艾斯……”


    鼻音濃,導師的語氣轉為沉陰和微怒:“我認為你這些念頭會毀了你,你把錢和名看得太重要了,傳奇之所以被稱為傳奇皆因他力量本身,名利是寄生在傳奇身上的藤壺——癢,又在吸附後極難從肉體裏拔出來!”


    導師的飛唾貼臉而過。


    簡-艾斯側頭躲避,想答又收起聲音;喉結滾動一次,安靜聽,側臉在月光裏很好看。


    “你要清醒一點,艾斯。在查理賭拳已經足夠你應付武道上的運轉了。你現在神體已經趨於穩定。不再需要太過龐大的藥物來做支撐。”


    “當你再成長一些,你就會發現這些名利才是真正該死的累贅!它們會像水蛭一樣吸食你的血你的初心!讓你永墜欲望的牢籠!”


    咬下唇吸住差點飛出的唾液,思科特繼續用尾指指著窗外說道。


    “我可以繼續分享一個我親身經曆的例子:我曾經在馬賽有一塊地,記不得是哪個家族的冊封了,之後我將這塊地交給我一個學徒去種植一些巫師植物。你知道這種東西是很難存活的,我抽空去指導了我學生一趟,在這之後……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胸腔擴張加深呼吸,導師直接展開雙臂,“居住在馬賽(Marseille)的人們都瘋了,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造謠,宣傳我親手祈福的土地有種種妙用——那些不明真相的平民竟然直接將摻了動植物腐體的土壤給吃了!而且說這是了不起的巫師祝福。噢我的天哪,你知道那時候的土壤販子靠此賺取了多少利潤嗎?我說的是土壤!被我這雙臭腳踩過的土壤,竟然都能換成一枚枚該死的晶幣?!”


    “我現在想起來都生氣!”白人導師的臉頰已經開始潮紅,脖頸縮著


    輕顫,一隻手晃悠悠抬上天,過半許頹然停住並落下來,喟然長歎,唾液濕漉了嘴角,“你說,那些吃土把自己吃死的人應該去怪罪誰呢?那個,那個用這種屎尿土壤,喂給孩子用來治病的母親又應該抱著孩子的屍體去怨誰?”


    “我此生不會再去馬賽(Marseille)了,這個該死的城市,或者說這個該死的世界到底是怎麽了?我學習巫師的年代,那純潔得真像是處-女的蕾絲細帶。”


    帝國聞名的白人巫師第一次在學生展露粗俗。


    月光輕柔,聽了許久的學生低頭摸摸鼻子,避開導師的眼,清清嗓子,接話說:“人在不如以前的時候才會喜歡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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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科特開始挑眉。


    簡-艾斯擺擺手,立即解釋道:“不過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思科特老師。你討厭那些投機者,不希望我成為這樣目光短淺,顧此失彼的人對麽?”


    思科特的目光輕輕一閃:追答:“特別是以知識害人財命的家夥。”


    簡-艾斯發出鼻音,順著晚風搖頭,然後念:“我想我快要知道了,不過你清楚我來自什麽樣的地方,我就是想要這樣的‘藤壺’長滿我全身讓我憎恨它讓我討厭它,我就是想變得非常有錢,然後告訴其他追夢的人,錢就是狗-屎,是完全買不來幸福的廢品!”


    聲停,學生抬眼,撞上了導師的目光。


    雙方四目相對。思科特在幾秒的寂靜裏笑出了聲,不斷搖頭,乃至異常熱情地探手把這少年兒給摟了過來,用力捏捏對方肩膀,點頭讚許道:“Oh,my。是我錯了,我可愛的神體艾斯。我忘了人要經曆才會知曉其中深味,就像人年少時父母總勸說不要玩火,但隻有指尖被燙之後,他才真正清楚裏麵的含義。”


    “這是輪回。”上下嘴皮貼緊半響後給出聲音,思科特找出這個很有中庭味道的單詞,之後看向學生,再次點頭,“而且我不是在諷刺你,隻是總結一些教學理念。”


    “我知道。”悶悶挨下這不是罵的罵,簡-艾斯吸吸鼻子,去看月光,導師的手卻覆蓋在肩上;傳遞溫柔,吹散了晚風的涼:“你不知道的艾斯,你不知道學院不會看著任何學生遭受不公。”


    “我們可以容許你們這樣的幼獸在自由舞台上角逐爭鬥,但是我們拒絕任何外來的目光盯住你們,哪怕是一點點,也是我們這類紫藤花導師不可能接受的。”


    “這是我們這群喜歡懷念過去的人的……一點小小信念。”


    導師的手掌最後在學生背上拍一拍。


    馬車停住,前頭車夫跳下轅座為二人拉開車門,側身伸手,目光移向麵前這座莊園裏的熱鬧。


    “去吧艾斯,我已經透露了許多不方便透露的秘密,你那些生意夥伴在莊園裏等你,別想太多了艾斯,生活總要往前的,不是嗎?”思科特在車裏往前擺手,麵帶微笑,真正讓周身的晚風都輕了。


    獨自行走在夜幕晚星下的人兒一頓,過半響後邁步,將衣袖拉上來些,想走,又遲疑半響,至後還是大步離開,沒有說出那句,懨在心底要發酵發酸的感謝。


    他知道。


    導師是恨,而且比他還要恨,另一個被稱為古蘭體質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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