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都升起了。  威爾莫特-披得還是不敢相信。  還是疼,身體還是如軟刀刮骨那般的疼。  肉一層層分離,心在滴血,刻入骨髓,擴散耳鳴、眩暈、和口齒布滿血味的味道。  太疼了。  再次強迫自己閉眼,威爾莫特-披得忍住心口鑽心的痛,眼淚從尾角流下來——說不清是第幾次了,總之發不出聲音,連抬手指的力氣都奉欠。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眼皮還是不想睜開,他回憶前幾個小時,或者前一天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大抵靈魂都變暗了,像是被衝上岸的,快要窒息的魚;僅側目看,看著所有事物變成扭曲模樣。  “快啊…”壓抑於喉嚨底的哭音也在這樣叫,威爾莫特-披得千百次要隔絕身體的響動,要扇掉這場噩夢,隻是整個心潮愈發洶湧,臉皮扭曲發紅,露齒露出猙獰, 而後睜眼,看著麵前這從未改變過的一切,喉結吞咽,發出歇斯裏地的怒。  “額啊啊啊啊!”  指尖深深摁入頭皮產生疼痛,饒是身體酸麻,威爾莫特-披得仍舊翻身從床上起來,吃力低頭看看靜脈-曲張程度略微誇張的腿,要咬緊,目光掃視一圈思科特導師的辦公室,趁著醫師沒來的功夫,蹌踉起身,迎著朝陽推門而出,一下下喘粗氣,眼珠充血的朝著海德古堡外走。  按照尋常樓梯路徑很可能會被抓住。  恍惚有一陣電流刮上頭皮,胸腔起伏,大量氧氣入肺讓人慢慢興奮,威爾莫特-披得舔下幹裂且全是死皮的唇,雙目有光,拖起不大便利的腿,一下一下朝走廊的窗口挪;吃力翻身,看都未看下方高度,在手臂肌肉顫栗裏咬牙吸氣,閉上眼再睜眼,決然放開了緊抓於窗邊的手。  “呼!”下墜所致的風粗暴灌入耳朵。  重心下移的感覺十分美妙,下方枝葉摩擦割開褲腿,在皮膚上留下血痕,給予緩衝力度。  於枝葉沙沙作響內,威爾莫特-披得終而狼狽倒在側院草坪上——他仿佛不知痛般快速爬起來,蒼白的臉抬起迎接朝陽,泛起紅潮,血從腳縫流下;很黏很熱,帶股明顯濕氣。  “跑,隻要能跑到那個地方。”他對自己念。  強大信念激發一注注腎上腺激素,屏蔽身體大部分痛覺,甚至人都精神起來,臉上露出燦爛笑臉。  “嗬…嗬……”  大清早,晨練的學子還是比較少的,晨霧也濃,威爾莫特-披得瘸著腿往學生公寓的方向走去, 總歸有功夫打量下自己著裝——還是那件材質不錯的襯衣、棕色褲子雖然被劃爛了許多,可腰間的小裝飾品都還在。  威爾莫特-披得不由抬手搓搓臉頰,狠狠吸口氣,把鼻腔裏的鐵鏽味吸深點,目光銳利左右掃,過幾條學院街,終於看見了學生公寓的輪廓。  上樓,兩側全是房間的走廊非常寂靜。  空氣略微沉悶,大約是各個房間裏的學生還在熟睡;各類鼾聲,催使這種厚重交響樂。  “咚,咚!”一下一下撞開熟悉的門,往裏探頭,威爾莫特-披得臉皮肌肉略微緊繃的看著房間;於是長呼口氣,大方將房門拉開來,側身——這一會兒,才發覺腳掌已經徹底被割爛了。  他從未這樣懷念過這個房間。  眼珠一寸寸收入房間內的場景,抿嘴呼吸,差點沒忍住通紅眼眶裏的熱。  物是人非,已然是物是人非。  “嗒,嗒……”  有血黏的腳底有些滯緩,威爾莫特-披得費力坐回自己床鋪上,垂下頭,垂低頭,低得要埋入胸裏。  血又在朝陽裏滴落了。  他從不知如今坐著的羊絨衣服是這樣柔軟。  嘴唇顫抖地不算劇烈,眼裏有光,慢慢往旁邊伸手,帶血指尖輕輕撫摸這家鄉寄來的禮物,終於有淚,並閉上了眼睛。  “還有救……一切都還有轉機……”他不斷在心裏重複這段聲音,吸鼻用一件羊絨外衣的衣袖擦掉臉上淚,然後從床底扯出棉花,將血口子猙獰的腳底板擦一擦,整理整理,慢慢放下腳來,手掌拍拍大腿,不斷進行深呼吸。  ……  半個小時之後。  足有六層高的學生公寓漸漸熱鬧起來。  朝陽暖和,學子們打著哈欠開門,開始訓練前的洗漱和熱身。  每日時光對於他們而言都差不多相同的——一日一年,本就是武道,或者追逐某種理想的標準。  一下走廊裏腳步聲人聲不絕於耳,青春張揚的笑聲最是喜人,大咧咧打鬧起來,踩的地麵咚咚作響,當下讓風都活潑,讓鳥兒都開嗓。  全都熱鬧了。  玩了一夜,纏著一身酒味的精英班學生貼牆慢慢往上挪,嘔吐後的臉部還是很麻,口鼻間裝滿酒氣,嗬幾下,紅紅的臉,迷離的眼,都訴說了他所經曆的美妙事物。  “嗨,雷(Ray),你去哪裏了表子。”一位準備去訓練的93屆精英班將他攔下,給一拳,不掩飾自己的嫉妒。  雷癡癡笑起來,不惱也不爭辯這點小事,步伐踉蹌往前走,要就趕快去休息,去修養修養被妓-女掏空的腎。  “真是個走好運的表子……”  留在原地的同學死盯這背影怒聲。  另一位同班的靠過來,攬住他,將剛洗漱完的濕氣傳播,並笑著念:“算了吧,誰讓他的房間好,先與門羅特住,後麵又和威爾莫特-披得住,賺點小錢也是應該的,走啦,我們該去早訓了。”  少年間的拉扯被更多人聲熱鬧掩蓋。  雷來到自己的寢室門前,推門,用力用肩膀抵住門往裏走,酒精上頭兩步沒站穩,差點摔倒。  “看著點。”  一點點水珠從麵前落下。  雷抬頭;先入眼的是數字“41”的紋身,再往上一些,麻醉大腦的酒精都退去不少。  “威,”雷臨時改口,“披,披得,你怎麽回來了啊?!”他努力裝出很高興的樣子,抬手拍下後者的手臂,笑聲傳出來,並不斷上下打量對方,念,“你看起來很不錯,學院裏還說你受了很重的傷,我差點被嚇壞了。”  “確實有傷。”威爾莫特-披得冷臉點頭,大方抬起右腳,露出腳底的傷,跟著拉上衣袖,露出注射器的針眼,“這錢賺得舒不舒服?我讓你這表子大賺了筆,也不見你有任何表示。”  眼見披得如此坦然,雷張嘴點頭,收起眼底那點懷疑,又大咧咧的笑,不著急答,反而在這尿騷-味極濃的房間裏來到自己床上,呼一聲躺下,閉目回味昨晚的些許細節,然後笑起來,出聲:“謝謝你了披得,不過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還洗澡啊,不怕疼嗎?我記得你平常最不喜歡洗澡了。”  “不要說這些廢話。”  穿上之前買的那件,款式最好的皮革外套,威爾莫特-披得將髒辮護理護理,藏起手抖,背對雷,繼續冷聲道,“按照約定你需要交給我百分之三十的利潤,我是來收錢的,你這坐著賺錢的表子,該把應該付出的給我了。”他回頭,布滿細密傷痕的臉有種氣勢。  可雷卻是笑了起來,往前彎腰坐起身子,吸吸鼻,而後念:“我為什麽要給你錢啊披得,這是我自己花錢下注的,而且也是我,”  “不是我先告訴你的嗎?!!”威爾莫特-披得倏地變臉怒吼,臉色漲紅,有幾分駭人。  雷到底也沒見過他這幅模樣——人嚇一大跳,拍拍胸,還是嘴硬答了聲:“百分之三十太多了,我可以給你百分之十,可以,”  “不,”一隻手陡然探出停在雷前頭,跟著,是傷口溢點血的猙獰臉龐,“不要挑戰我們製定的規矩,拿著你的百分之七十好好去玩你的女人,喝你的酒,如果你下次還想要繼續參與的話。”  “噢?”雷的眼睛陡然亮起來,頭點得飛快,笑嗬嗬別開掐住自己領口的手,從床上起身,一麵嘟囔,一麵翻找外套兜裏的錢袋,“你早說你有這麽仁慈不就好了。”  “親愛的披得,我知道我這個人平常有些嘴笨,做事方麵也有些不過大腦,但是,”他掏出了幾枚紅晶。  威爾莫特-披得一把搶過,忍住身體的劇痛,保持怒目模樣,而後轉身往外走,把門甩出刺耳“嗙”聲。  “下次你一定也要帶我啊!披得,我親愛的朋友!”  房裏的聲音隨波浪最後卷動。  威爾莫特-披得步伐虛浮的下樓,感知到衣物和鞋底裏的濕,竭力咬牙堅持,捏緊掌心紅晶,第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發覺這點紅晶都是如此珍貴。  愈想心中愈酸楚了。  威爾莫特-披得忍住嘴唇顫抖,抬手狠狠給自己兩耳光,拖著瘸腿靠牆往二樓走廊走,來到很少來的那扇門,側肩將其頂開。  裹挾臭味的風吹過,鼾聲刺耳,擺放四張床鋪的房間很擁擠很淩亂。  威爾莫特-披得將內兜裏特意準備好的香水往身上噴噴,深吸氣,邁步往前,並且停在睡有矮壯胖子的床邊,抬手,直接給了這張臉一巴掌。  鼾聲戛然而止。  魯奇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剛要發怒,卻在看清麵前人後抖了下身子,立馬從床邊坐起來。    “披得?你怎麽來了?”魯奇下意識從衣服枕頭裏找出煙盒,取一支遞給對方,然後看眼其他人,直接一腳踹床,把臘斯克給踹醒了。  “錢都按計劃下完了嗎?”銜住煙點火,威爾莫特-披得深吸一口,仿佛要將這支煙直接吸完,整個吞入肺。  他確是需要這樣的麻醉品。  “當然了,賭券都到手了。”魯奇不疑有他,翻身穿起外套,目光觀察下十足平常的披得,從煙盒抖出根煙,也給自己點上來。  “唔。”臘斯克和唐古特蘇醒坐在床邊,各自向威爾莫特-披得點頭,抒發關心等語調,“你的身體還好嗎?披得。我聽學院說你的情況很糟糕,應該沒什麽事吧?”  “我們還去看望過你。”唐古特接聲,“不過你們的導師思科特不準我們進入,你不知道,”某種情緒被點燃,他的臉皮立即泛起紅,全是顫栗的激動,“你知不知道我們賺翻了啊!真的!我們真的賺死了啊!!!”  唐古特握緊雙拳作喝彩狀。  一旁的魯奇淡笑抽煙,吐出濃霧,彎腰把木椅搬到威爾莫特-披得屁股後,豪邁大笑幾聲,向這位金主送上讚美:“這一切都還是要感謝我們的披得啊!這麽高明的演技!用服用秘藥這點來作為輸的理由,真是高!是我長這麽大以來,見過最精明的打假賽手段!”魯奇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  “對啊,對啊!”臘斯克像猴兒般癲狂拍手,笑出唾液飛濺,“我,我當時 真的被嚇死了,我還以為,”臘斯克笑得快要斷氣,“我還以為披得喝藥是為了贏呢,差點,差點嚇死了我,哈哈哈哈!”  側坐在床邊的唐古特見此冷嗤,咬住煙轉轉,依靠手長的優勢,輕輕碰了下威爾莫特-披得的衣袖。  “你怎麽能認為披得是這樣的人呢?!”牙齒咬煙嘴“噗噗”吐煙,唐古特的表情確是倨傲,“我們以後可是要把妙手街都包場,養十多個情婦,媽-的這點小錢,你看得上,披得還看不上呢!”  “嗯~”站著抽煙的魯奇煞有其事的點頭,突然覺得室內太暗了,於是轉身,要把遮住光的窗簾給拉開。  “不用開窗簾了,魯奇。”平靜坐在椅上的披得抬下手,摁滅香煙,又從床邊煙盒裏取了支續上,“既然大家都按照計劃的下完了注,先把錢分一分吧,紅胡子那邊在催,因為我的傷,所以耽誤了。”  “啊?”魯奇率先露出疑惑表情,用夾煙的手撓撓頭,幾捧煙灰都落在了短發茬上,“我們,我們都還沒去兌贏了的錢啊,不是等你指揮嗎?怎麽變這樣了?”  三人一同看著他。  煙頭燙亮的紅在暗沉光線裏顯眼,為威爾莫特-披得,抹上些許神秘暗色。  “你們應該叫了很多同學一起買吧。”他刻意控製聲音。  唐古特等人點點頭,邊抽煙邊聽。  “那就對了,”威爾莫特-披得呼出大片濃霧,“我們不能讓學院裏的人知道我們賺了多少,這次事情搞得太大了,學院發現了我莊園的事,要是順著往下查,我們就都完了。”  聲音落,麵前三人的抽煙動作一停;臘斯克被燙得跳了起來。  “這怎麽發現的啊?”魯奇最先反應過來,看住披得,滿臉不可置信,“你不是和門羅特簽訂了保密協議嗎?而且他沒理由告密啊,難不成是同學,但我們在這裏住的時候也少了,不會……是你寢室那個雷吧?”  魯奇的表情逐漸有些陰鬱。  威爾莫特-披得搖搖頭,平靜道:“我抵押莊園的事會暴露是肯定的,這不影響我們的計劃,現在我們有錢了,那一千萬隨時可以還給門羅特,我到時和學院找點借口,他們最多給我點處分,不會有別的問題。”  “啊……”  嘴被燙出個泡的臘斯克長舒口氣。  唐古特將手中煙蒂彈掉,嘴角依舊是自信笑容,可這份自信,並不來源於自己。  “這就好。”魯奇拍了拍胸,找個床邊坐下,打開水袋潤潤喉嚨,念,“那這些和你剛才說的有什麽關係呢?我們沒錢,都下注下掉了,我們從哪裏先把你們那份給你們啊。”  “是啊是啊,你們占得又是大頭,我們怎麽找這麽多錢啊。”臘斯克聞聲附和。  太陽穴邊已有些許細汗滑落,威爾莫特-披得仍舊大口抽煙,忍著手抖,依托光線昏暗的掩護,繼續控製嗓音道:“紅胡子需要押金,需要我們先支付一筆錢作為誠意,你們知道上百成千萬的現金調度需要一定時間,而且還包括稅收,包括兌換錢幣,總之沒我們之前那些小數目這麽簡單。”  香煙入肺,威爾莫特-披得抿嘴將白霧從鼻腔中順出,脖頸上的紋身被這點火光照亮,到底是有幾分氣勢,一些讓人正視的成分。  魯奇三人沉默下來。  寂靜裏,每根煙都在散發光熱,空氣厚重,使得本不大顯眼的光,愈發昏暗起來。  唐古特用一次回龍將煙吸入肺,姿勢灑脫,聲調亦然:“你直接告訴我們一個數字吧,披得,我們一起想辦法湊一湊,把這個生意落實下來。”  “是啊。”臘斯克停半許點頭,笑笑,捏住煙繼續抽,“我這個學期的考核完全搞砸了,要不是這次賺了點錢,到了學期結束後的曆練期,真不知道該怎麽生存。”  “你家鄉不是有人雇傭你了麽?”唐古特接上話,翹起二郎腿,呼出霧,語中帶笑的念,“你是看重那個男爵之女,想一次性談成了吧。”  “唔~”臘斯克立即擺手搖頭,沒多餘的話,與魯奇一同,把目光放在了威爾莫特-披得身上。  安靜不會持續太久。  時間慢慢滴下,威爾莫特-披得將第二支煙彈在地上踩滅,舔下唇,沉吟許久,聲線有一丁點顫的念起來:“就,就三百來萬吧,我的不用管,先把紅胡子的分過去,然後他那邊算好賬會送現金給我們,而且是在交錢後三天,就會將一切都搞定。”  “三百萬?!”  臘斯克“噗”地把煙咳出來。  就連神情始終自信的唐古特,也捏著煙靜止,至後收斂神情。  幾束目光襲來,威爾莫特-披得用夾煙的手抓抓太陽穴,恰好暴露在陽光裏的指尖顫抖,被魯奇收入。  氣氛更為沉寂了。  無話中,留著簡單短發,並且略微肥胖的魯奇將燃到一半的香煙摁滅在床木板前,低頭吹一吹這些黑灰,倏然抬眸,對威爾莫特-披得念:“這三百萬是怎麽算的?”  “嗯?”威爾莫特-披得愣住。  可魯奇的眼神太過銳利,刺得他下意識蹙眉——想拿出不耐模樣,可夾煙的手,分明更抖了。  “我問你。”魯奇在其餘二人的沉默中說,“紅胡子既然能分三百萬,那肯定不是我們這點下注能賺的吧?我們這裏總共加起來也才兩百萬快三百萬,按倍數,怎麽可能要給他這麽多?”  聲停,臘斯克慢慢琢磨出味來,與唐古特對視一眼,坐直了身子。  威爾莫特-披得的手明顯更抖了,多虧光線等因素,讓這點動靜至終被遮掩住;於是大口吸煙,抬頭吐,把表情扯得更煩, 但那一點點五官扭曲,卻是讓麵前三人有些疑問;並下意識蹙起眉。  “我自己也投了,我投的就不算了?”  “你投是你投,你不是說這三百萬是紅胡子要的嗎?這怎麽回事?”  “盤口莊家那裏需要應對,還有一些多餘的花費,不過不用你們出,這都是我和紅胡子的事。”  “那你投了多少?”  “七八百萬。”  “七八百?你賣莊園才賣了一千萬,這麽多天了,哪裏餘得下這麽多錢。”  “我賭的不行嗎?”威爾莫特-披得吸口煙,忽的回過神,向這不知好歹的魯奇露出陰沉怒意,“你他-媽什麽意思?質問我?!”  “啊,”魯奇實在是發怵的,簡單咧嘴,抬手抓抓頭,和氣講,“我問一下啊,這麽多錢我們很難拿出來,這比我們總共下注的還多了,總要好好問問唄。”  “而且這聽來聽去,好像是你和紅胡子的事啊。”臘斯克從兜裏找出瓜子,一麵磕一麵出聲,順便看眼披得,佯裝恍然的笑說,“對了披得,我記得每次去賭場我們都在一起啊,你什麽時候贏了這麽多錢,不可能啊,是哪一次啊?”  “這你管不著。”威爾莫特-披得捏住煙保持陰沉聲調,看看這三人,嗤笑念,“你們是不是搞混了啊,”他的唇忽然不抖了,“我是帝國班,你們隻是學院最墊底的種子學生,我的人脈能和你們一樣嗎?真是搞笑!”  他冷笑說完,側頭捏住煙吸,臉上刻滿潮紅,目光閃如星星。  這大抵算是一枚刀子。  魯奇沉默垂眼吸煙。  臘斯克將剛取的一支香煙轉動,並且轉得極快。  就連最自信的唐古特——身子稍稍坐直,開始習慣性咬嘴皮,鼻釘唇釘流露微光。  氣氛又有一些不對勁了。  一支煙燃到中段,威爾莫特-披得動腳尖移一移,想起身,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下來,隻能把煙蒂摁到吱吱叫,緩緩垂下眼皮,然後出聲:“說多了會吵架,反正這一路來我對你們怎麽樣你們也應該知道,現在這點小事做完,我們各自拿各自的錢,結束這個學期。”  “學院方麵你沒事了?”魯奇抬起三角眼,好似等了許久。  威爾莫特-披得沉著臉不出聲,下一秒,猛地將煙頭砸向對方臉頰,聲音尖厲的怒喝:“你他-媽算什麽東西敢這麽囉嗦?!老子沒錢嗎?!”他伸手入兜,扯出幾枚紅晶對準魯奇甩,“錢!老子天天請你們吃請你們喝,這點錢!錢!這點幾百萬,還和我廢話!”  身下椅子嘎吱移動。  威爾莫特-披得起身要給魯奇一點教訓;可惜宛如碎裂瓷器般的身軀抵不住這種消耗,“哐咚”兩下晃倒在地上,隻有目中血絲,還刻著猙獰。  “誒誒誒。”臘斯克立馬拉起並扶住這金主,好聲好氣的哄,好好平複後者的火氣。    “魯奇,你這太過了。”唐古特也從側麵站了起身,兩手插兜不停移動,看住沉默寡言的夥伴,咬著煙吐霧,不知有何打算。  魯奇孤零在床邊,抬手抓抓眉毛,嘴嚼動,最後笑起來:“好了好啦,對不起披得,是我的錯誤,讓我們回到正題上吧,這三百萬……”他看眼唐古特,“我們應該怎麽湊?”  “對對對,這錢我們該怎麽湊。”扶住披得的臘斯克側頭,再向披得投去討好笑臉,軟磨硬泡,總算把這金主哄回了位置上。  “三百萬太多了。”唐古特待到披得入座後出聲,雙臂抱膀,表情很寂然,“我們一開始就把能借的錢都借了,身邊再擠,再爭取,也就十多萬,我真擠不出太多了。”  “我也差不多。”魯奇從臘斯克手裏要了點零食,邊吃邊道,“我就算找其餘那些不太認識的朋友要,最多三十萬,而且肯定要給利息,很麻煩的。”  “我……”站在披得身邊的臘斯克想了想,舉起手,最後答,“我再往家裏要,可能十萬都沒有。”  “哎……”  點點煙灰落下來。  少年們的心緒也沉下,指尖摸索,神情變幻許多。  威爾莫特-披得訥訥將煙吸起來,又是一次填滿肺的吸;呼出一串長長的濃霧,抬手摸摸脖頸上的“41”紋身,動下腮幫,語氣十足不耐的念:“那現在拿給我。”  “現在?”  魯奇睜大了眼。  為披得撿錢的臘斯克木木抬頭,暫停想了想,手指收起握住晶幣,一時間沒交給威爾莫特-披得了。  時間滴答掉下來。  唐古特始終看住威爾莫特-披得的臉,最後吐掉嘴裏煙,一屁股坐在床邊上,歪起頭,好生向這略微不一樣的人,說道:“現在就要嗎?會不會太急了?”  “你隻要他-媽的聽我的調動。”披得冷著臉辱罵這隻話多的狗。  殊不知魯奇的臉色一沉,兩手抱膀,慢慢吸氣回道:“你怎麽了披得,我怎麽感覺你說話前後不一,好像很需要錢,而且饑不擇食呢?”  “懶得跟你們廢話,不想賺錢就算了。”威爾莫特-披得搖搖頭從座位上站起來,彈掉煙蒂,兩手入兜,邁出沉穩步伐。  一步,兩步,三步……  優質皮革製成的外套即將觸碰到門把手,可背後人,依舊沒有發出聲音。  場麵徹底凝固了。  背對魯奇三人的孤獨身影至終沒動。  下一瞬,生著三角眼的魯奇咧嘴笑起來,拍拍褲腿從床上起身,瞧住這背影,露出……蟄伏已久的戲謔:“你是被學院處分了吧?披得。服用禁藥,並且買賣學院莊園,兩件事加起來不可能這麽好處理,以前你連七八萬放都不放在眼裏,現在我們兜裏這小幾千都來者不拒。”  “幾千啊!”魯奇的聲音陡然加大,向這背影不停指指點點,“你不是不知道我們的經濟水平吧?一開始三百萬我還可能相信,後麵又要我們幾十萬,到現在幾千塊你都想要!你他-媽不會是想在我這裏騙一筆錢然後逃吧?!”  音落;仿佛將水麵上那層油點燃擴散,燃起洶湧烈火。  停於門邊的人回頭了,麵色鐵青,怒到胸腔抖動。  “咚!咚!”  他開始一步一步靠近魯奇,從未感覺這張臉有如此惹人生厭,如此……讓人惡心。  “你是什麽意思?”他的鼻息打在魯奇臉上。  臘斯克與唐古特出乎意料的不阻擋,反而雙手插兜,轉為觀望樣子。  “什麽什麽意思?”魯奇先笑起來,仿佛蛻下了皮,露出真實,“我隻是按照你的邏輯問問題,是你說得很奇怪,讓我很難相信。”  “你,”  “你的錢呢?”魯奇打斷對方的話,邁步往前,逼得更近一些,“真就我、臘斯克、唐古特現在把口袋裏的掏出來湊給你,也就兩萬多一點,剩餘兩百九十八萬呢?你要怎麽解決?那邊下注七八百萬,這裏兩百多萬,你又賣莊園了?而且紅胡子為什麽現在就要?你為什麽不帶我們去見他?為什麽別的同學就可以用賭券領錢,我們還要先交一大筆錢給紅胡子呢?”  “難道我們的賭券就不作數嗎?”  魯奇從內兜掏出捂熱了的賭券,手腕抖抖,使其發出好聽的聲音。  汗, 一些抑製不住的汗從額頭展露。  魯奇好好瞧著威爾莫特-披得展露的端倪,撕開煙盒,取出最後一支,老神在在的咬住點上;噴口霧,且是噴在了披得臉上:“就算你說的都對。”  “呐,”他將賭券再次展示,“紅胡子再怎樣我也可以拿著這張賭券去換錢,他不可能不給吧?”  “我們怎麽也是紫藤花的學生,正經賭博,最壞的情況也是學院處分我們,而且這點小事算什麽,紅胡子不可能黑了我們的錢,也不可能壓著錢不給我們。”魯奇露出更多囂張。  一旁手攥紅晶的臘斯克也盯著披得的臉出聲,表情,有了些不加掩飾的古怪:“你不會真的出事了吧?披得。就算學院把你開除,這次賭拳的收益,也絕對能讓你有一大筆錢用啊。”  “難道說……”  戛然而止的最惹人深思。  霎時,威爾莫特-披得猛然轉身往門的方向跑去。  魯奇當即惡狠狠往前撲把披得摁壓在地。  威爾莫特-披得驚駭欲裂的回頭一句“別拉我!”,瘋狂掙紮,抬手拍打拉扯魯奇的頭,打出啪啪脆響。  旁邊的臘斯克也突然出腳,像是打開了洪閘,帶著多時的憎恨、怒、以及壓抑,最終化為扭曲笑臉,一腳又一腳,瘋狂踹踢這位金主的胸!  “你狂啊!狂!狂!你狂啊!!!你不是說你是帝國班很了不起嗎?你不是天上人嗎!!啊!!!”  低跟靴子一次一次踩得地上人胸口劇痛。  魯奇也麵色猙獰地騎著披得揮拳,雙目光芒閃閃,不時發出快意的大笑。  “行了,行了,”  地上人逐漸不再掙紮。  沉默於一側的唐古特彎腰將魯奇拉起來,剛要繼續出聲。  躺在地上,像是熄了火的威爾莫特-披得突然暴起,帶著一抹白光,以及自己滿臉血的猙獰,將魯奇狠狠撞倒在了地。  “殺,殺人啦!!!”  一聲驚惶尖叫,整個學生公寓,徹底爆發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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