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寒風,伴隨絕不講人情的雪呼嘯打在這幾位全副武裝的人身上。  低頭拉緊兜帽,遠方的大雪上立起幾道顏色不一旗幟。  就追來了麽。  魯恩看著訊息,深吸口氣,與同行者十分默契的原地停下;找到一處背風坡,拿出被捂得溫熱的壺,大口大口喝著其內的氣血巫藥。  累,這是所有人心底的呼喊。  成排靠在雪中露出大片黑色的峭石邊,他們沒有絲毫的交流欲望,皆是沉默的補充體力,一張腰緊繃。  魯恩坐在如小山般的高個子身邊,張開布滿死皮的唇,喉嚨震顫的擠出聲音:“史賓杜中尉,我們還有幾個人。”  “六個。”史賓杜悶悶作答,未睜眼,如竹竿般的腿就這般插入雪內,“叫我史賓杜,我討厭中尉這個詞。”  “嗬……”  魯恩聽得發笑,又喝了口巫藥,帶起臉上的疤蠕動。  “我們能逃出去麽?”他看著僅剩的這些戰友,語調很輕的說。  “你怕了?”史賓杜眼睛睜開一條縫,渾厚的聲線使得雪花都震顫起來。  “怕?”魯恩抬頭看向他,“從我失去了那個家之後,我還有什麽值得畏懼的?”  “可這並不怪你。”史賓杜重新閉上眼睛,兩手插胸,宛如要睡著了,卻又憋住了一大口氣,“要怪,也是怪這個國家的法紀。”  “為什麽就不能多寬容半天呢?”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道聲音,五指也陷入胸前皮甲,扣下幾道印子。  “呼!”遠方的旗幟忽然變化顏色,躲在背風麵的五人立即站立起來,可人還未動,一道淩冽的風卻瞬間割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嚨,用沸騰的血融化冰花,灑出道道熱氣。  “督察院的人來了。”  同伴眼珠瞪大的死狀映入眼眸,史賓杜來不及悲傷,伸手抽出黑色皮衣後的長刀,大拇指扣住刀柄;緩緩出鞘,“魯恩,你帶著他們先走,這個人由我來拖住,若是情況不妙,就分頭跑吧。”  “史賓杜……”  魯恩聞言咬緊腮幫,眼皮上的疤猙獰跳動。  “走吧魯恩。”另一人也跟著發聲,麵容麻木,靠近還有餘溫的屍體,無比嫻熟的取下了補給物資,“隻還剩這一段路了,三十幾個人,也該有一個成功的。”  “我們分開跑吧。”他努力調動臉部肌肉,露出無比難看的笑容,“要是誰出去了,記得帶上其餘哥幾個的名字。”  “好。”魯恩沉默的看著他,深吸口氣,於風中吹響嘹亮的口哨。  揮旗人聞之消失,而史賓杜那一邊亦是爆發出慘烈的戰鬥波動,道道氣浪震碎雪花,連帶起聲聲無比怪異的笑,好似盡忠職守的靈魂牽引者,隻想收下他們的命。  “走!”宛如小巨人的史賓杜再次發出怒喝,腳下土地震顫,提著長刀踏雪而上。  其餘眾人不再猶豫,拿起刀劍,趁著對方的人還未到齊,轉而躲進雪裏,融入這呼嘯的白風中。  可是……真的逃得掉麽。  翻下山坡,已達到高級武士境界的叛逃士官左右觀看;選擇一條下山的小路,準備圍著人少的方向先繞上一圈。  大雪吹得視線有些迷惘了,體內氣血貧瘠,這不是一個全力衝刺的好時候。  一步,兩步,三步,他在雪中兜兜轉轉了許久;找到一處背光的陡峭石層,捏緊直刀;抬腳踩上石層,直接翻進了低勢處;將白得有些發黃的外套撐起來,依靠雪色進一步隱藏自己。  “呼……”做完一切,他彎腰將雙手搓熱;摸了摸凍到發紅的臉;抹掉胡須上的冰碴,嘴裏嗬出白氣。  現在,隻要等到天黑便好了吧。  拿出皮壺,他喝到喉結聳動,一雙眼眯了起來;腫成一條橫縫,根本就看不清在自己上麵幾米的石壁,有一個人兒半蹲著,露出如貓兒般的眼。  ……  該死的!  某一處的雪又被染紅。  衝出山坡,魯恩這張抑鬱的臉愈發鐵青,周圍的大雪太甚,在這樣陡峭的山勢下根本就是一道活靶子,隻能等著督察院的追上來,取走他的頭領賞。  長靴插入雪裏沙沙作響,回憶起昨晚莫名死掉的那個人,魯恩有些警惕的注意腳下。  這是一種不祥的預感,昨夜之後,魯恩總能感受到一陣陣陰冷的怨在背後凝聚著,就好似有一隻看不見的惡鬼;無聲的踩在他們的影子內;張開了血口,隨時要將他們吞沒。  史賓杜,你肯定也注意到這點了吧。  低頭深嗬口氣,這種未知名的危機感令魯恩的動作愈加利落,再登上一個坡,他放棄了節省氣血;手腳並用的爆氣攀爬,巧妙利用山頂邊境哨崗的盲區,急速朝著一個邊境哨逼近。  從軍三年,魯恩早已知曉號稱守護邊境的士兵是哪種貨色;對付這些普通人,隻要能讓他們在死前發不出聲音,那便是勝利。  體內的氣血快枯竭了,魯恩來到石磚堆成的哨崗塔下,調整呼吸,於大雪裏豎立耳朵。  “沒人麽……”  他仔細的聽著,等待了十幾分鍾之後,悄悄收起了短刃,要起身,卻發出一陣自嘲的笑來,“原來這就是我守衛的國嗎?隻是一點點時間延誤,我們的功勞,就連這一點點的時間都抵不上麽。”  “哈,哈哈哈!”  臨近外出的路,魯恩彎腰笑出了淚,眼上的疤也別氣血激的活絡;像條猙獰的蜈蚣,攔住許多雪花。  閉眼有家人們燦爛的笑,魯恩抬起了頭,攀住哨崗的牆壁。  “噗!”短刀聲破空,由戰爭培養的直覺令他在眼皮跳動中爆氣;往左邊傾斜了一點,堪堪躲過要害部位。  可血的紅,還是布滿了胸口。  “你終於出現了……”伸手捂住這道傷,魯恩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袍人,眼神陰毒的視線往上,卻在看清這張臉時微微一愣。  “怎麽了,是太年輕了讓你疑惑了?”摘下兜帽,少年露出這張清秀又略微陰柔的臉,並將黑色鬥篷扔在一邊,露出寬鬆武士服。  手中刀還有血滴落,他把刀刃翻過來,抖抖手腕,將其上的雪水也一同撇幹淨。  魯恩呆呆的看著他,而艾斯亦是平靜的回應著。  大雪紛飛,這位眼神陰毒的漢子慢慢眯起了眼,無奈一笑,笑的嘴角咧開,笑的人都癲狂。  “竟然是死在了小毛孩的手裏,伍萊,是你太老太蠢了麽。哈哈,哈哈哈哈。”  魯恩捧住笑痛的肚子,脖子青筋炸起。  “鐺!”兵刃砸出火花,魯恩好似風一般與艾斯觸之即分,再後退一步,握緊手裏的士兵劍。  “真有兩下呢,你……應該是紫藤花學院的學生吧。”他直直的看著艾斯的臉,臉上又爬出一絲醜陋的笑,“這麽著急追出來,我昨晚殺的人,有你認識的?”  呼!抬手,握劍,橫肩,魯恩使出軍中最常見的挑劈起手,  而艾斯亦是將手中匕首往前一丟,腳尖點起發力,以羚羊小跳的姿勢握住匕首,自上而下劈砸!  鐺鐺鐺鐺!兩人瞬間交鋒數次,魯恩找準艾斯揮匕首的空擋,往後一縮,手中劍橫拉向少年胸口。  “唰!”衣衫割裂,而艾斯回旋的反手刀也抹到了魯恩的胳膊。  嗯……再次腳尖輕點,艾斯低頭看看胸口的血,再抬頭,兩人四目相對,皆有玩味的笑容。  雪花隔在中間呼嘯,深吸口氣,魯恩扭腕耍出一朵劍花;反手握劍,繞著艾斯慢慢踱步。  兩人又一寸一寸的拉進了距離,腰背緊繃,艾斯試探性的探出腳,抬起手中匕首於下巴處,一雙眼陰柔如桃花。  已然進入攻擊範圍內,魯恩直接切換了打法,改由劍鋒發力;用劈、砍、掃,在艾斯身前劃出道道淩厲的風聲。  “唰!”又一次險之又險的避過,手中匕首抖動,艾斯後腳屈膝半蹲,看準時機;扭髖帶刀與魯恩的劍刃砍出大片花火;腰肢隨之舞的越來越快,竟宛如一道小旋風,壓的魯恩有些喘不過氣來。  “小心!”  祖忽而提示,本已占優的艾斯立刻小跳後退,目光炯炯的盯著麵色發紅的魯恩。  至動為靜,他麵容平靜的抖了抖匕首,擺開套馬刀的底蹤步,察勢聽勁,拿出與年紀不相仿的老辣,耐心等候下一次的必殺。  如此謹慎麽……  而魯恩也沉下了臉,呼出胸中濁氣,沉步,慢慢挑起劍尖。  鐺!鐺!刀光劍影相撞,魯恩再一次把控好距離,橫劍之後還有餘力,腳跟往後一點,反握住劍直逼艾斯腋下。  艾斯不退不避;仆步向前,鬆開手中匕首,切換到右手抓住,以搏命般的穿拳砸向魯恩肋骨。  魯恩見此隻能一轉劍鋒,劍尖對準艾斯的手肘一插,卻又被對方搶先一步,橫刀擋開他的劍刃。  匕首短而詭,小小少年亦是參悟這條殺機,依靠搶先的反應和手速將他的劍招全部格擋開來,並愈打愈近,愈發讓魯恩施展不開拳腳。  “真是驚人的閱讀能力額。”  不遠處的山坡,一名白袍武士與大雪融合在了一起,觀賞著艾斯的每招每式;眼神讚歎的咂舌,“軍裏的近身搏殺都被玩透了,單純械鬥,逃兵怕不是他的對手呐。”  武士輕輕摩挲下巴,正在廝殺的二人又灑出一片鮮紅,定睛一看,原是艾斯用一記刺步成功突圍劍影;握住匕首向上,與魯恩貼身拉出一道長口子;而後翻腕以短刃滑過對方的胸膛,嘩嘩兩下,再為對方豁出幾道血口,為雪花染上朵朵鮮紅。  “艾斯!”  祖的音忽而急促!那是一瞬間的警覺,艾斯縮頭彎腰,在氣血的增幅下險險躲著這一砸擊!  “嘣!”煉武者的蠻橫真氣貼著他的臉頰將雪花炸出漣漪,魯恩眼睛一眯,雙目爆出精芒。  “你是怎麽知道的?”魯恩望著重新拉開距離的簡-艾斯,以狂風中擦掉胸口的血漬,“但這也無所謂,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再多小心思也是沒用的。”  他抬起有些陰鬱的麵容;輕輕鼓掌,縈繞在周圍的勢進一步咆哮,從白雪裏震出一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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