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渺小的掙紮,就像落入獵人口中的軀體,像在石下扭動的蟲,像呆滯等著死亡的鳥。  死不可怕,隻是一場長眠。  可心裏終有念念不忘的事,它在哀求,在呼喚神靈的意誌。  井底的青蛙,它也應有這樣的權利。  “念……”有人在黑暗裏輕聲地呼喊。  渾身赤裸的少年睜開眼眸,目光呆滯如枯屍。  “跟我念。”這人又喊。  如貓般的眸子泛起一點光,少年的淚順勢而下。  “念出你心中所想。”來自遠古的話語低聲地說,似近似遠,宛如水中月,指間風。  軀殼好似傀儡般坐起,少年木訥垂頭,透著一股與世隔絕的孤單。  “你要什麽?”聲音抬起少年的下巴,是一切不近人情的冰冷。  少年在這束光中沉默,身軀愈發晶瑩剔透,好似從淤泥中綻放的蓮花,淒美動人。  “看著我。”亙古不變的意誌開始冰冷。  少年用始終流淚的眼去找,沒有任何線索。  更刺骨的光鑽入少年的脊骨,身軀發顫,木偶動作僵硬的往前抬腳。  “嗒……嗒……”  少年茫然的在黑暗裏摸索,四肢所行,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你有罪。”聲音變得更冷,少年的軀殼應聲炸開,無力躺倒在永遠漆黑的空間中。  隻剩頭的他還是呆呆的看周圍,越來越多的淚打濕麵頰,變成妖豔猩紅。  這些淚滴慢慢匯聚在一起,變成一隻飛鳥,飛到他的頭顱上歌唱,又無奈啄啄羽毛,起風飛去。  少年還是這般等,隻認為這些歌雜亂,吵得他閉不上眼睛。  至於斷掉的四肢燃燒成一葉綠草;飛到他臉頰上輕輕撫摸;歎息著離去。  “記住這首歌罷……”  綠草臨行前的話喚醒少年。他那呆滯的麵容頃刻活絡過來,滿是不耐與厭煩。  躺在一邊的心髒也開始歌唱,再翻動兩圈,是夜雨輕吻他的唇,低聲訴說某些故事。  “滾!”少年怒喝的咬住雨滴,囫圇咽下。  剩餘的軀殼慢慢燃燒至灰燼,少年隻守住頭,抿嘴繼續哭著。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等呀等呀,等到最後,終是慢慢閉合眼眸。  僅存的頭也開始崩碎,少年癡癡的念叨,臉上的表情像極了惡鬼。  “你有罪。”永恒的聲音摁住少年的眉心,減緩衰亡。  少年又哭,雖然整張臉都在消失,但還是能感覺出少年在哭訴。  “你要什麽?”聲音重複去問,已輕如黑暗。  “我,我……”嘴唇也碎裂成灰,隻剩一雙眼眸的少年努力往上看,用盡全力去看那束光,“我要活著,我要活下去啊!!!!”  漆黑的空間開始扭曲,磅礴大雨從光中傾瀉。  “繼續念。”聲音蓋住少年僅存的雙眸,似神靈般不容置疑,“念出你心中所想。”  “我要光,我要阻擋一切的光。”漆黑的眼瞳不停尋找,像極快要渴死的沙土。  聲音微微沉默,用更為冰冷的語刺向少年的眼瞳:“你已見的是神,你見的光,是我賜予你的力量。”  狹長眼眸裏的瞳圈逐漸被剝落,代表絕對神聖的金黃沾染整個眼瞳。駁雜的花紋纏繞住起舞,一筆一畫的用金色雕刻出獨屬於神的印記。  “再見我。”  大雨更加狂躁,無數雷弧點亮端坐於黑暗之上的身影。  金色的眼瞳仰視這看不見盡頭的存在,細一品,好似有狂熱的笑容。  “好。”  大雨結束,所以一切都在這句語裏消逝。  ……  卡德山穀前線,一襲黑色鬥篷的菲奧娜·赫拉獨自佇立在山頂。  天上有人落地,她鬆開手裏的風,笑容溫和的說道:“這不是很美麽。”  “沒找到嗎?”同樣鬥篷加身的人拿出懷表,純白色的眼瞳比月光更明亮。  菲奧娜·赫拉輕輕搖頭,歎息一聲:“覺醒者本就是神靈寵愛的孩子,我們能用人力去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那你把他們都殺了?”鬥篷人側頭看去,聲音敲冰戛玉。  “殺不完。”菲奧娜·赫拉低頭看向手指甲,腳下的山穀一片靜謐,再無任何喊打喊殺聲,“國師占卜的區域雜人太多,我隻挑了些像的下手,興許,一開始就被炸死了吧,不然那聖物不可能一直都沒反應。”  “可這是神語類,不可能這般容易死去。”鬥篷人有些勞累的捏捏眉心,開口提醒一句。  “我會留在這邊。”菲奧娜·赫拉收起手掌,目光看向遠方一笑,“對麵人來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  這人點點頭,正要離去,一滴雨滴砸落在鬥篷上,發出好聽的輕響。  下雨了……  淅瀝瀝的雨越來越大,鬥篷人伸手接住這捧雨,長睫毛無聲蓋住眼瞳。  沉悶的雷聲響起,黑雲將圓月吞沒,也好似一隻手遮住了天空的眼睛。  菲奧娜·赫拉又望著下方的畫卷欣賞片刻,邁出一步,熾烈的光照在她的鬥篷上,不是月光,而是白色的火。燎天的烈焰中,整片戰場無一人聲響,碎裂的鎧甲嵌在泥土內,隻有一個個人形模樣。灰燼在風中燃燒翻轉,畫有雄獅圖案的旗幟也燃燒的隻剩下一角,唱響血與火的挽歌。  這是大雨和聖火相互糾纏。殘有血漬的鐵器安詳長眠,其上的痕跡卻還在訴說著戰鬥的慘烈,雨中的火焰更加旺盛,失去毛發焦糊的氣味,留下一道道深坑,以及坑中成堆散落的盔甲,兩邊的山體在雨滴的衝擊中砸向下方,似一個個墳頭將這幅畫保存下來,整個山穀更加閉合緊密,簡直是人間煉獄。  菲奧娜·赫拉踮腳來到一根還未燒斷的旗杆上,仰頭接住雨滴,任由這雨水從麵頰滑落。  “這就是……人的極點。”  嘴邊翹起弧度,她睜眼看向眼前的敵人,胸口的薔薇圖案迎風飄舞。  ……  公史九十一年,波斯帝國鷹盾邊境,中波發生小規模交戰。  中庭帝國的女公爵海蒂·羅斯用神罰臨世,將整片戰場的波斯軍隊全部泯滅。  一夜間數千人死亡,凝聚不散的亡靈在卡德山穀哀嚎悲鳴,天空下起暴雨,從此卡德山穀成為冰川聞名的死亡峽穀。  而始作俑者海蒂·羅斯也被冠以神罰者的榮耀,是現知的神力係覺醒者。  也是……人族曆史上的又一頂尖戰力。  ——《大世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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