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風在氣象學上稱之為“雪暴”,每一次經曆過後,天空都會藍的純淨,地麵也會變得非常幹淨。


    除了雪,還是雪。


    之前留下的標記,被白毛風吹得一幹二淨,是怎麽都找不到了, 行進半日,朱堯對了對天上太陽和地麵陰影的方位,確認自己踏上了一條陌生的道路。


    大體方位沒錯,但貌似和來時的道路相比,有些微微繞遠。


    “照著這個方向走下去,距離被大甲蟲圖騰神占據的地方比較近, 要不過去看一看?”朱堯思襯著, 用眼睛餘光瞄了瞄奇達、闊伯恩、沃爾克,打消了這個想法。


    大甲蟲的占家之仇,肯定要報,朱堯一直把這件事記在心裏,不過現在與大甲蟲戰鬥,己方的戰鬥力還不夠。


    大甲蟲的等級應該在50級到70級不等,光那小山一樣的身體,就非常有威懾力,最主要的是它會飛,掌握著製空權,打不過就可以飛走。


    所以朱堯決定還是等一等比較好,而且奇達這三個人現在還不可靠,萬一苦戰的時候添一些幺蛾子,有夠自己煩的。


    穩妥的方法,還是先將這三個人送回屍骨部落裏。


    奇達縮個脖子,揣著手,問道:“祭司大人, 咱們還有多長時間到地方, 我看那老家夥要不行了, 在那兒哆嗦不行。”


    他是鐵了心抱朱堯的大腿, 一早起來稱呼就變成了祭司大人。


    朱堯扭頭仔細看了看,見闊伯恩全身發抖,牙齒打顫,麵色蒼白,確實是狀態不妙的樣子。


    “不用管他,死不了。白岩的封印術能保住他體內的元氣,就算還剩下一口氣,也能讓他活上個三五天。”


    為了保住這家夥的性命,白岩施展封印術時用的材料可是虎帝的毛發,朱堯從留下的三十米裏截下來的半米,給朱堯心疼的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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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要是不能從闊伯恩身上敲出二兩骨髓來,實在是對不起如此貴重的前期投入。


    其時已近黃昏,白熾刺眼的陽光漸漸柔和,慢慢轉變成金黃的顏色,冰結蜈蚣忽然噴了個鼻響,腦袋昂揚,朱堯一驚,隻有遭遇敵人的時候,冰結蜈蚣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一頭野牛般的血紅巨狼, 背映著漸落的夕陽,一步一步向眾人走在。


    “是食人虎!”


    食人虎,就是血狼。


    奇達緊張地四下張望,尋找著其餘血狼的蹤跡。


    血狼往往成群結隊出現,精明狡詐,善於圍獵敵人,是絕大部分人都不願意麵對的野獸。


    成群的血狼甚至能屠滅部落,它們爪牙帶有劇毒,體格強壯如牛,速度快如獵豹,力量堪比猛虎,稍微弱一點的圖騰神,遇到它們都是被活撕的下場。


    看看血狼群在封王之祭裏的戰績,正麵團滅了蕪土人的黑甲蜘蛛騎兵,擊殺其餘蕪土人不計其數,血狼王以戰升靈,直接晉升大靈,千古少有。


    麵對如此強敵,朱堯將所有邪惡單位都召喚了出來。地穴矮人斥候剛一出來,就前往周邊探查,夜叉守在左邊,火前坊懸在右邊,四五十個僵屍骷髏遍布周圍,僵屍熊等異種僵屍特別顯眼。


    闊伯恩和沃爾克見此情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隱晦的目光交替著信息,傳達著彼此絕望。


    沒錯了,對方是純純的亡靈法師,而且造詣不低。


    血狼步履緩慢,口鼻間噴吐著巨量的白色水汽,見到突然出現的敵人,停下腳步,微微低下頭顱,呲著獠牙。


    雙方敵視半天,奇達發現了不對:“大人,這隻血狼有些奇怪。”


    “確實。”朱堯越看越覺得這隻血狼眼熟,片刻後,他想起來了,他們互相之間見過兩次。


    一次是他回穿越之初的地方,血顱祭祀場的時候,半路遇到過它;另一次是在封王之祭前夜,自己迷路許久,夜晚時它摸到了臨時住所旁邊,被寒雪蜈蚣驚退了。


    兩次都是獨狼一隻,沒有同伴。


    雙方對峙片刻,血狼噴了個鼻響,扭頭換了個方向行進,它的動作非常緩慢,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夕陽照著它的側麵,在地麵映出很長的影子,那影子同樣緩慢。


    朱堯忽然產生一個念頭:


    它老了。


    且離死不遠。


    傳說狼群會將老狼驅趕出狼群,任它們自生自滅,不知眼前這隻血狼,是否也是如此?


    “奇達。”


    “嗯?”


    “一天之中,你最討厭哪段時間?”


    奇達摸著腦袋,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卻還是答道:“當然是晚上,烏漆嘛黑什麽都看不清,晚上參加的戰鬥,受傷次數總比白天多。”


    朱堯點點頭,望著逐漸西沉的太陽,低語道:“我最討厭黃昏,它意味著一天即將過去,人生踏上終途,而後,便是黑暗。”


    地穴矮人斥候遙遙地打著手勢,周圍沒有其餘血狼活動的痕跡,這隻血狼確實是一隻獨狼。


    看著遠去的血狼,朱堯沒有一絲追殺的想法。


    活到這歲數,不容易啊!


    他收回眾多召喚物,說道:“走吧,連夜趕路,差不多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們就能到達屍骨部落了。”


    眾人剛要起步,遠處的血狼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


    它再也沒辦法站起來了。


    朱堯走了過去。


    這確實是一頭老狼,血色的絨毛下,是褪色灰敗的毛發,幹枯蜷縮,雜著毫無生氣的枯白色,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的血水凍成冰,將肌膚與毛發黏在一起,這些冰止住了血同時,也讓寒氣入體,最終導致血狼油盡燈枯。


    朱堯蹲下身子,直視血狼眼睛。


    出乎意料的,這隻血狼似乎認出了朱堯,冰冷的眼神柔緩了許多,瞳孔開始擴散,眼神逐漸虛化。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當做老朋友。


    無論如何,死亡之前能看到一眼熟悉的人,似乎能衝淡些對於死亡的恐懼。


    長而軟的藍紫色秀發隨風浮動,玉魂神站在朱堯的身邊,等待著血狼徹底咽下最後一氣。


    朱堯問道:“它很痛苦麽?”


    “很痛苦。生機一點點離去的感覺,使它非常痛苦。”玉魂神撫摸著血狼,像是鄰家小女孩撫摸著寵物狗,隨著她的撫摸,血狼的麵上逐漸露出安詳的神情。


    玉魂神,安詳的死神,她會出現在臨死之人的麵前,令他們安詳地死亡。


    朱堯笑道:“那這次可能讓你白跑一趟了,這隻血狼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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