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可都露怯了,張仲堅這樣的高手都不敢輕易下場了,別人就更加不敢,這個麵貌醜陋的小孩子似乎渾身都是絕藝,而且層出不窮,若非眾人一擁而上將其亂刀分屍,就隻有把下場的資格讓給此間那些絕頂高手。


    王君可是最尷尬的那個,站在場中打也不是,走也不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糾結萬分,忽聽徐茂公喚道:“君可,既然你跟他旗鼓相當,那就暫且退下吧,把機會留給高手。”


    這句話可謂是最好的台階,王君可連忙就坡下驢,看向李智雲交待起場麵話來:“看在你不過是個小孩子的份上,王某今天姑且留你一命,你好自為之吧。”


    李智雲都被氣笑了,說道:“真不要臉,說實話能死啊?”


    他本想多挖苦幾句,怎奈王君可已經轉身走回人群了,就連他這短短的一句都充耳不聞,頭都沒回過來,那意思就是你愛咋說就咋說吧,反正我是慫了。


    幾場單挑下來,任誰都沒能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又都被這結果驚得目瞪口呆,唯有萬宣道和莊四虎兩人暗暗歡欣鼓舞。


    萬宣道和莊四虎是場中僅有的兩個想要幫助李智雲的人,卻又都被各自的老大所約束。


    萬宣道是被李世民強行拉住的,李世民代表著李淵因而不能違拗,再加上他知道即使他上去跟李智雲聯手也改變不了力量的懸殊,所以隻能幹看著。


    莊四虎的情況和萬宣道略有區別,他比萬宣道更加清楚眼前的形勢,同樣明白即使自己上去也幫不了什麽,更何況還有張仲堅李密等人在掣肘?所以他原本打算在李智雲落敗之時再站出來攪局的,而且已經準備好了攪局的辦法。


    但若是李智雲不幸被人打死就沒辦法了,那樣就隻能給這個可憐的孩子收屍下葬,就當是報答這孩子在長安施舍給自己兄弟酒飯菜肴的恩情。


    然而結果卻是出乎他們的意料,幾場打下來,李智雲竟然有點越戰越勇的意思,不僅一場未敗,而且再看眼前這形勢,場中的高手居然都不敢下場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隻不過這時候也還沒到最後,不能笑得太早,畢竟場上還有兩個高手沒有下場,這兩個高手一個是羅成,另一個是來護兒。


    於是莊四虎開始悄悄打量羅成,而萬宣道卻在觀察來護兒的反應,其他眾人大多也是在看這兩個人。


    其實這個時候羅成的聲名並沒有響徹江湖,甚至可以說是籍籍無名,不僅那些江湖上的老鳥不知道幽州有這麽一個武藝高強的小王爺,就是此刻站在他身邊的十二旗牌官中的六人也不知道他們少主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但是武功這個東西是可以對比和推理的,王君可的武功有目共睹,無疑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而羅成的手下有人能跟王君可戰成平手,就說明羅成的手下也有一流高手,那麽身為這些一流高手的頭兒,羅成的武功能不高麽?


    即使是在李智雲進入龍洞之時,當時在場的人們曾經親眼看見羅成沒能將這個小孩子抓住,他們也不敢認為羅成的武功不高,因為現在他們已經知道,這個小孩子的武功也是奇高的,那麽羅成抓不住這個小孩就是合情合理,不能因此而看輕羅成的武功。


    在眾人的目光聚焦下,羅成沒有任何表示,他在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動手,隻看這孩子的性情,隻要打了就不會有善終,交手的雙方輸了的那個不死也得重傷,除非像王君可那樣舍了臉皮臨陣脫逃,才會出現雙方無恙的結果。


    他從未想過要殺死這個小孩子,自己和這孩子沒有任何仇恨,最多也隻是在當初被這個孩子騙了一次跑進了龍洞有些丟人,為了這樣的過節就殺人顯然沒有道理,更何況自己隻是想要了解一下大夢神功的秘密罷了,把人殺了如何詢問?


    然而若是不出殺招,想要戰勝這個孩子就太難了。王君可的車輪刀已是珠玉在前,那樣必殺技都沒能奈何這個孩子,還有什麽樣的招式可以不殺而勝的?他想了許久都想不出來。


    羅成這裏沒什麽反應,人們就把目光都投向來護兒。


    來護兒是此間聲名最響之人,人們不知道羅成,也不知道虯髯客張仲堅,卻都知道來護兒是當朝名將,一生中南征北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其戰績之顯赫,功勳之彪炳,即使是與開國九老相比都不遑多讓。


    人們覺得,此時此刻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夠單挑拿下這個小孩子,則非來護兒莫屬,羅成都得往後排一排。


    大家都看來護兒,來護兒卻在看李世民,心說你李二公子不是一直都在運籌帷幄、統領大局麽?這時候該你說話了,我就不搶你的風頭了。


    來護兒等著李世民,李智雲卻不會等著李世民,看向全場說道:“怎麽回事?不都躍躍欲試的麽?怎麽沒人上來了?”


    四下裏一片鴉雀無聲,沒有人回答李智雲的叫陣。


    李智雲見狀,就冷笑兩聲問道:“既然沒人上來了,那我可就得問一問了,是誰下的毒手,把我姐姐打成了這樣?到現在還不敢承認,是想做縮頭烏龜麽?”


    來護兒聞言再也按捺不住,暴喝一聲:“呔!是你爺爺我打的又怎樣?實話告訴你,爺爺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裝模作樣的在這裏大呼小叫,將我濟州將士視若無物,爺爺這就送你到陰間去找你姐姐!”


    說起尤翠翠的傷勢,來護兒才是心中有數那個人,因為那一掌乃是他全力出手,所以隻有他才知道這個女孩必死無疑,此時這個姓李的小孩子抱著的不過是具屍體罷了。


    所以他才會說出“送你到陰間去找你姐姐”的話來,他可不是隨口一說,軍中大將講究的是言出必行,說話時他已經倒拖著手中那杆渾鐵點鋼槍大步衝向場內。


    他的人也好像是一杆長槍,前衝之時,左右軍士紛紛閃開,就好像是在大海中衝開了兩道波浪,氣勢淩厲之極。


    見此情景,站在人群另一側的李世民麵露微笑,這一次不必詢問徐茂公了,隻看來護兒這氣勢,就知道李智雲已經是個死人了。


    別看李智雲剛才還能跟王君可鬥成一個平分秋色,但那時他的手上還有一支完好無損的判官筆,現在他有什麽?隻有一個奇形怪狀的鐵片,這鐵片如何擋得住來護兒的大槍?


    莊四虎就忍不住歎息一聲,心說大兄弟你不明智啊!咋就不懂見好就收呢?這女孩比起你三個媳婦來要姿色沒姿色,要武功沒武功,要家世沒家世,你何苦一定要替她出頭?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一定要為這女孩報仇,也不該在這個時候惹來護兒啊!人家這可是帶著千軍萬馬呢,跟你單挑挑不贏,人家還可以號令全軍一擁而上,到時候你不還是一個死麽?


    但是這時候再想勸說李智雲已經來不及了,來護兒已經衝到了場中,那杆倒曳在身後的渾鐵點鋼槍已然掄起,帶著狂風,卷起了無數枯草灰塵,就好像平地間驟然湧起一片烏雲,烏泱泱卷向李智雲的頭頂。


    然而李智雲卻站在原地紋絲未動,似乎是被來護兒的赫赫威勢給嚇傻了,不躲避也不退後,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就任由這團烏雲遮蔽了他的天空,遮蔽了東方乍現的那抹晨曦,也遮蔽了他的身影。


    下一瞬,人們的目光隨著那團烏雲看向天空,卻忽覺天空中灑下一片清輝,就好像深夜裏那輪明月忽然從雲間鑽出來似的,冷冷的浸入每個人的眼簾,但是現在明明已經是早晨,為何還會有這如銀的月光灑向大地呢?


    沒有人能夠想明白,也沒等人們多想,這一抹月色清輝便告消失,令人奇怪的是,那團烏雲也消散了,天地之間沒有月色也沒有清輝,沒有烏雲也沒有狂風,隻有晨曦如故,一切都已歸於原始。


    再看場中情景,卻又是一番驚人情狀,來護兒和那孩子間隔丈許對峙而立,來護兒的大槍橫亙在兩人之間,冷森森的槍尖已經刺在了男孩前額那深陷的凹坑裏,即使是從正麵看上去也像是深入顱腦了。


    在兩人兩側的人們的視角裏,這一槍已經穿透了男孩的腦袋,隻是沒有洞穿而過罷了,然而為何沒有半滴鮮血現出呢?這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問題。


    更有甚者,站在男孩對麵的、目力較好的一些人卻發現更加匪夷所思的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孩子的瞳孔並未放大——如果這孩子已經死了,他的瞳孔就應該變大——非但沒有瞳孔放大,而且炯炯有神!這哪裏是一個死人的眼神?


    人們正自驚疑不定,來護兒卻忽然說話了,聲音裏沒了之前的狂暴和霸氣,聽上去很是幹澀:“能不能告訴我?你這刀法叫什麽?”


    人們隨即又把目光聚焦在男孩的臉上,發現似乎是因為被鐵槍紮住了腦袋,男孩隻是抬了抬眼皮,目光看向了對麵西方天際。


    西邊天上有什麽?不少人都轉頭跟著看了過去,卻什麽也沒發現,唯有瑟瑟秋風,搖曳著漫山遍野的秋色,這有什麽好看的?


    卻聽男孩歎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我使這刀法有些不合時宜,現在是秋天的清晨,這裏也沒有亭台樓閣,但是我沒辦法,因為隻有用這一刀才能殺死你,我這刀法叫做……”


    說到此處,他不知為何沉吟了一下,而後吐出了清晰的七個字:“小樓一夜聽春雨。”


    小樓一夜聽春雨?!


    小樓一夜聽春雨是什麽刀法?沒聽說過啊!


    眾人茫然不解之時,聽見“啪嗒”一聲響起,卻是來護兒那杆大槍的槍頭掉落下來,摔在了男孩腳下那片青黃不接的草叢上麵。


    槍頭怎麽折了?沒等人們思索,卻又聽見“啪嗒”、“啪嗒”、“啪嗒”幾聲響動,目光中那杆大槍竟然寸寸斷折,依次掉落在草叢或草間的土地上。


    來護兒自毀大槍?他為什麽要毀掉自己的大槍?再看來護兒時,卻見來護兒赤裸的上身突然多了幾道血線,脖子上一圈、胸前和一雙上臂各有一圈,腹部還有一圈,就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趁人們不注意,悄悄用鮮血在他身上畫出來的一樣。


    誰畫的?


    來護兒卻像是不知道身上有這幾道血線似的,忽然開口說道:“這刀法,我……服!”


    說完這句話,他竟然閉上了眼睛。下一刻,人們發現他身上那幾道血線竟然在擴大,就好像鮮血滴落在紙張上麵,漸漸浸潤開來一樣,然後人們終於看清,這哪裏是什麽血線?這分明就是傷口!


    來護兒的脖子,雙臂,胸前和小腹各有一道綻開的傷口,來護兒不是橫練麽?刀槍不入的存在,怎麽可能被人割破軀幹和肢體?


    這個念頭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閃過,uu看書ww.uukashu 卻見來護兒的身軀突然間四分五裂,如同一座高樓轟然倒塌。


    “來將軍死了!”


    “他殺了來將軍!”


    “他竟然殺了來將軍!”


    “這廝使詐,肯定是使詐了!”


    濟州的軍士無不驚恐萬狀,驚恐中夾雜著激憤,有人帶著哭腔,有人歇斯底裏。


    他們之所以還能生出激憤這種情緒,一方麵是因為他們自覺人多勢眾,哪怕是來護兒本人也不可能殺死他們這樣的一千精銳;另一方麵,是因為他們看不懂來護兒是怎麽死的。


    說到底,是因為這個時代裏沒有人懂得什麽叫做小樓一夜聽春雨。


    忽然間,不知道有誰喊了一聲,“弟兄們,大家一起上,殺了這廝!”


    響應的叫喊此起彼伏:“對,殺了這廝給來將軍報仇!”


    “對,大家不要怕,他就算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


    “我先上,不怕死的跟我來!”


    “衝啊,殺呀!”


    “殺!”


    一時間,盤龍山山腳下這片空地上旌旗招展,刀槍如林,一千將士呐喊震天,有如潮水一般,湮沒了先前那方單挑的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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