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孽障,敢來龍宮陣前渾鬧?”


    那秀才的破口大罵,無理撒潑,頓時激怒了龍宮陣中的無數先鋒妖兵妖將,頓時厲聲大喝,有人大步上前來推攘,也有人直接便摧動雲氣卷來,要將他從半空之中丟將下去。


    隻是那秀才迎著龍宮妖兵妖將的凶橫,卻隻是笑嘻嘻的,一臉潑皮相,擄起袖子,手裏的書卷卷起一個棒子,朝著衝到了他跟前來的妖兵便是一棒一棒的敲了下去,一邊敲一邊罵著:“好你個泥鰍出身的破落龍宮,如今發達了倒不認窮親戚,這世道變了嗎?不講道理了嗎?我堂堂一個讀書人,好端端坐在雲裏賞景色,被你們衝撞了,倒要來打我?”


    一棒一個,那些衝到了他跟前的妖兵妖將,盡被他從半空之中打了下去,有的掉進了泥塘裏,有的掉進了野湖裏,或是魚蝦,或為螃蟹,居然連妖身都已變化不出來了……


    “來者蹊蹺,大家小心!”


    諸龍宮將士,頓時紛紛喝,成群結隊壓上前來,打出無盡法寶攻向這秀才。


    但這秀才隻是站在了陣前大罵,任由那些法寶神通打到了身前,卻不動不搖,但偏偏如此的奇怪,所有的法寶與神通,都擦著他的身子飛了過去,居然無一個傷到他的。


    一眾凶焰滔天的龍宮將士,見狀已驚的額頭冒汗:“此乃何人,如此驚怖?”


    ……


    ……


    “前方是何人在喧鬧?”


    而龍宮軍陣之中,居中的一座百人台大轎之上,一位頭戴珠冠,臉色陰鷙的老者,察覺龍宮軍陣停了下來,前方一陣喧嘩,便也慢慢睜開了眼睛,麵無表情的向左右人問道。


    “回龍主,前方有一醃臢秀才,說我們衝破了他,正在渾鬧!”


    旁邊左右的妖相急忙躬身回稟,一顆心都是嘭嘭直跳。


    “既敢到我龍宮陣前鬧事,想必也是位奇人,把他請上來說話!”


    那位龍主聞言,居然沒有半點怒意,反而平靜開口。


    兩邊的妖相麵麵相覷,不敢不多言,急急的便往陣前去了。


    不一刻,那位手裏拿著書卷的秀才便笑嘻嘻的來到了軍陣之中,周圍乃是一層一層,森嚴列陣的龍宮將士,似乎一聲令下,便可以將他亂刀砍死,但他卻分明沒有半點懼意,倒像是逛大街一邊,背著雙手,晃晃悠悠到了龍主的麵前,深深揖了一禮:“龍君有禮了……”


    旁邊人聞言,立時大喝提醒:“此乃西海龍主,莫喚錯了!”


    那秀才笑著直起了身來,也不改稱呼,隻是看著龍主。


    一片指責裏,倒是那位龍主麵無表情,緩緩抬手壓下了周圍人的喧鬧,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看到了那秀才身上,淡淡道:“龍君乃是上古時的稱謂,這樣稱呼,也不算錯!”


    說著,雙眼幽幽,似乎將那秀才看了一遍,淡然道:“閣下何方神聖,來此有何貴幹?”


    “果然不愧是這一世的七大龍君之一,氣魄還有的!”


    秀才聞言笑了起來,讚一聲,又搖頭道:“我可稱不上神聖,隻是有一言相告龍君!”


    那西海老龍主道:“來都來了,說吧!”


    秀才笑道:“龍君此時不宜北行,還是速回南海去吧!”


    周圍諸人聞言,已皆是勃然大怒,紛紛大喝:“何方孽障,來此大放厥辭?”


    “吾等一行,正要踏平太白宗,為我九太子討還公道!”


    “敢攔龍宮之路者,神佛亦可殺!”


    “……”


    “……”


    麵對著周圍妖兵妖將的喝罵,那秀才卻始終隻是笑嘻嘻的,麵上沒有半點敬畏之意,反而連連搖頭,小聲歎著:“人心不古,龍心也不古,此前如此謙遜的龍族,居然這麽狂啦?”


    而那位老龍主,則是一直冷眼看著秀才,忽然緩緩抬袖。


    周圍眾妖見狀,立時噤聲,再無半點動靜。


    而老龍主則是冷眼看向了那秀才,淡然道:“閣下知我為何而來!”


    那秀才笑道:“當然知道,你那作死的兒子終於作死了自己,你當然要來看看!”


    周圍眾妖將聞言,頓時又變了臉色。


    但那老龍主,卻是麵無表情,似乎不以為意,淡然道:“正是如此,那第九子,是老夫循了龍生九子的古言,這才生了出來湊數的,隻是老夫年邁,已經沒有精力教他了,倒讓他變得如此猖狂,到處丟我西海龍宮的臉,如若不是他娘長的漂亮,老夫早就一口吞了它……”


    周圍眾妖將聞言,已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了。


    這些話,好像不該自己聽到吧?


    倒是那秀才,聞言大起知己之意,笑道:“對對對,美色可擋一切災!”


    “但無論如何,他畢竟是我的兒子!”


    老龍主卻不理他,繼續說了下去,淡淡道:“且他不僅是我兒子,還是九子之一,龍生九子,他被人抽了筋,害了命,那便是損了我龍族氣運,於公於私,老夫又怎能不理?我若不理,西海龍宮顏麵何存?西海龍宮顏不存,七海皆受人恥笑,那另外六個家夥理是不理?”


    秀才麵露難色:“這個……”


    “我看得出來,你一身詭異,想必不是世間人!”


    那老龍主掃了秀才一眼,淡然道:“我不知你是來八遺,還是九不知,但無論你來自哪裏,我七海都不見得怕了你,龍族早有規矩,傷吾血脈,當夷族滅宗,洗盡因果……”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冷眼望去,道:“你確定自己擋得住七海?”


    虛空寂寂,周圍人都不敢說些什麽。


    便是那秀才,也是微微一歎,似乎有些感慨,過了一會,才搖頭歎道:“這一世,果然與以前都有些不同,隨便碰到一位龍君,都有這等樣的氣魄,將來大世降臨,還真不知是個什麽樣的熱鬧景象,隻不過,老龍君雖然說的有理,但卻還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老龍主微微一怔,道:“願聞其詳!”


    秀才擺擺手,笑道:“若是我強行攔你複仇,自然不一定擋得住,擋得住你一個,也擋不住七個,可如果我此來,不是為了擋你的路,而是真的有要事來跟你商量的呢?”


    老龍主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如同老邁的雕塑。


    秀才笑道:“七海苦心積慮數千年,找到自己的路了麽?”


    老龍主聞言,忽然臉色大變,坐直了身子。


    秀才又笑道:“倘若我可以為你指路,老龍主可能消消氣麽?”


    老龍主瞳孔緊縮,寒意大盛。


    他的目光,宛若利劍,似乎要將秀才看穿。


    過了許久,他才森然開口道:“先生打算如何為我指路?”


    秀才笑了起來,隨手一指,道:“三千裏外正是熱鬧時,我先請龍君看戲!”


    老龍主臉色森然,冷冷看向了北方,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他看到了什麽,忽然間他眉梢微動,冷意全消,臉上堆起了笑容,無比和藹,笑道:“安營紮寨,我要請先生飲酒!”


    周圍一眾妖兵妖將,已徹底愣住了。


    那秀才笑道:“龍君不打算報仇啦?”


    老龍主笑道:“本就是他自己作死的,報他娘的什麽仇?”


    秀才笑道:“缺了這一個,便不足九子了……”


    老龍主擺擺手,滿不在乎的道:“我私生子便有好幾百,隨便拉個過來湊數就是!”


    那秀才聞言,已是驚得呆了,半晌才道:“龍君好本事!”


    老龍主笑道:“祖上傳下來的,不值一提!”


    說著話,居然真個下了旨意,烏雲收斂,大軍駐紮,而那秀才,則也真個笑嘻嘻的坐到了龍輦之上,u看書 .ukanshu周圍的妖兵妖將已是看得呆了,偷偷回頭看一眼,便見這兩個人,居然已相對而坐,把臂言歡了,過了一會,再偷偷看一眼,便見這兩人已經一人攬著一個美姬飲酒了。


    再過一會,偷偷看一眼……


    ……不能再看了,會被挖眼睛的!


    ……


    ……


    “龍宮不傻!”


    而在那一片自西海而來,殺氣騰騰的烏雲忽然間停下了腳步,在三千裏外再不前進時,如今的太白宗三千裏禁內,某個陰雲密布的小鎮之上,酒肆裏,也有一個人抬起了眼睛。


    酒肆很是醃臢,桌椅之上,油脂足有一寸厚。


    但這個人,卻穿著白袍白靴白襪,簡直像是一個白色的紙人,便是臉上,也沒有半點血色,他身上,找不到一絲塵埃,與這酒肆,形成了鮮明對比,但是他在這時,卻坐在了如此醃臢的酒肆裏,毫不在意的端著那沒有洗刷幹淨的粗瓷盞,喝著山裏采來的野茶。


    在尊府向著太白宗大舉進攻時,他便來到了這酒肆裏。


    然後在龍宮烏雲止歇,停在了三千裏之外時,他慢慢站起了身來。


    “是福,是禍,世人躲不躲!”


    “是命,是運,三子定乾坤!”


    口中吟哦,他慢慢站了起來,攤開手裏,雪白的掌心裏,是三顆黑色的棋子。


    然後他輕輕拈起了一顆,屈指彈去!


    “嗖”的一聲,這一顆棋子,穿林越穀,來到了百裏之外。


    輕輕一聲響,落在了太白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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