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騰雲之上,嬰啼蜷成了一團趴著打瞌睡,如今的它剛剛蛻變為神獸不久,正需要足夠的睡眠來滋養肉身,以快速適應神獸之軀給它帶來的變化,阿苦師兄則盤坐在騰雲的前首,摸著下麵軟綿綿似乎空無一物,偏偏又不會讓人掉下去的騰雲,十分羨慕方貴的駕雲本領。


    而方貴呢,則倚在嬰啼的身上,借前麵的阿苦師兄擋著風,兩手抄在袖子裏,舒舒服服的打著瞌睡……其實也不怎麽舒服,高空之中,畢竟風大,哪怕修行中人,可以禦風,不怕風寒之氣,但這麽一直吹著也冷啊,偏巧前麵的法舟之時,偶爾會被風聲帶來一些歡聲笑語,便更讓方貴不滿意了,身子再次縮了縮,嘴裏嘀咕幾句,然後不屑的閉上了眼睛。


    失算了呀,本以為自己這次手到擒來,沒想到三方一比,自己反而成為了準備最不足的。


    蒼龍一脈且不提,那明月小姐實在是讓他有些意外,這丹火宗居然還暗中豢養了一頭神獸,實在可怖,以方貴如今的修為,尚看不透那老白猿的底細,但能感覺得出來,這老白猿已是神獸境界,遠超這時候的嬰啼,而最讓人驚恐的,則是這是一頭會說話的神獸……


    神獸可不隻分境界,血脈尊卑,尤為明顯。


    有些血脈尊貴的神獸,生下來便有靈性,可說人語,而一些血脈低劣的神獸,便像旺財,明明已經化作了神獸,卻還是傻乎乎的,別說讓它說話了,連聽都不能完全聽懂呢!


    這是血脈注定,倒也不關旺財的事,照理說它已經是同階妖獸裏語言天賦很高的了。


    那老白猿一是神獸境界,二是可講人語,甚至它若不露出那張毛絨絨的臉,便與常人無異,這兩者接合了起來,便可見這老白猿實力不凡了,方貴絲毫不懷疑它有手撕金丹之力,對付自己那是手到擒來,而最重要的則是,他也能感覺到,那老白猿是真敢殺自己。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也不知不讓自己登上法舟的是明月小姐,還是老白猿的意思,反正它在那杵著,方貴是不肯上去了,宮商羽倒是已經讓人出來請了幾回,但方貴一接觸那老白猿陰瘮瘮的目光,便立時拒絕了,很有骨氣的回答著:“不去,法舟上有什麽好的,看風景都看不痛快……”


    ……


    ……


    “嘻嘻,宮師兄你已請了他三次,他不敢上來,就由他去吧!”


    而在此時的法舟裏,明月小姐也難得的迎來了這段時間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她親手煮好了東土上清山上采下來的仙茶,雙手捧著茶盞放在了宮商羽的麵前,麵上是甜甜的笑意,自己的神獸一句話,便嚇的那太白宗野小子不敢登上法舟,宮師兄總知道誰更厲害了吧?


    能幫上你忙的,還是我!


    “哈哈,正是如此,宮師兄,我實在不知道你請了那太白宗弟子與我們同行有何用,想他們太白宗,雖然如今名聲響些,但也隻是在安州境內小打小鬧而已,怎可與我蒼龍一脈相比,就算是後麵跟著的那小子,如今名聲不小,都說他什麽代表北域小輩一戰,振奮了北域修士的自信,嗬嗬,但咱們蒼龍一脈手底下,哪個沒有沾過尊府血脈的血,這又算什麽?”


    “就是,太白宗若說真有本事,也就那對師兄弟了,隻可惜那個使劍的已經廢了,也不知道當初的名聲是真是假,而如今這位做太白宗主的師兄,之前劍斬十二邪神,倒真是有些本事,可是傳言中他的路早就斷了吧,遲遲不破元嬰,便更比不上我們師尊了!”


    “……”


    “……”


    蒼龍一脈的八位弟子,如今也在法舟之中歡笑,一群丫鬟奴仆,恭敬的給他們斟滿了仙釀,奉上靈果,便是他們蒼龍一脈在北域地位不低,平時也享受不到這等奢侈之物啊。


    如今一個個喝的開心,吃的歡顏,有些酒量不濟的,這時候已經雙頰微紅,快要醉了。


    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太白宗,那明月小姐便也跟著道:“我看那太白宗主,也不見得強到哪裏去,不過是劍斬十二邪神而已,還中了一身的毒,需得我師尊救命,想來本領再大也有限,若論北域七小聖裏真正的豪傑,也就蒼龍師伯……和我師尊二人而已!”


    宮商羽一直沒有飲酒,隻是喝了兩口茶,見他們一言一語,已有些放浪形骸,眉頭便不由得皺了起來,忽然將手裏的茶盞放在了案上,冷聲開口道:“把酒都撤下去吧!”


    “啥?”


    一群正喝的盡興的蒼龍弟子,頓時呆了一呆。


    宮商羽麵上已泛起了些許蘊怒之色,森然道:“我們此來,是要做那事關北域氣運的大事,你們當是出來玩的麽,美酒仙果送到了嘴邊,便渾然忘了一身重任,成何體統?”


    “……是!”


    一眾蒼龍弟子見他真個發了怒,頓時麵皆訕訕,將酒盞放到了一邊。


    明月小姐本來想勸說幾句,但見商宮羽動了真氣,便立時不敢吱聲了,隻是悄悄擺手,那舟艙裏的丫鬟仆奴,慌忙將酒壇靈果都撤了下去,連她們的人都趕緊退出了主艙,不敢再進來打擾,一時舟艙裏安安靜靜,所有的蒼龍弟子皆正襟危坐,無人敢再吱聲。


    “太白宗弟子,當真這麽膽小無能?”


    宮商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裏暗想著:“北域七小聖裏,師尊最看不上的,便是古通師伯,最看重的,便是太白宗的那對師兄弟,他曾經說過,那對師兄弟三百年前剛回北域時,當真是氣魄無雙,天資驚豔,隻是後來遭了劫難,這才避守楚國,名聲漸微而已……”


    “而且看那太白宗弟子透露出來的消息,他們太白宗對這先賢遺地出世之事,打聽的一清二楚,所知比我蒼龍一脈還多,說明他們早就做足了準備,既然做足了準備,又怎麽可能像他們此時表現出來的這麽膽小懦弱,莫非是他們故意藏拙,好留底牌最後奪機緣?”


    一邊想著,頭都有些痛了,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唉,尊府、東土、各大仙門,八方雲動,這次的機緣,可怎麽奪啊……”


    “……”


    “……”


    “方……方貴師弟,咱……咱們還是進法舟裏去吧?”


    而在此時的法舟之外,騰雲上的阿苦師兄都忍不住開口了,與方貴和嬰啼不同,他們有修為護體,還不怎麽擔心高空勁風,但阿苦師兄不解開封印的時候,卻隻是練氣境修為,抗不住風,這時候已經凍的眉毛發角都結了白霜,說話哆哆嗦嗦,眼淚鼻涕一起流……


    “不能去啊……”


    方貴摸出了一道低階禦火符給阿苦師兄取暖,但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為……為啥?”


    阿苦師兄拿過了禦火符,也不怎麽頂事,疑惑道:“那老白猿……也不敢隨便殺人呀!”


    “不是怕那老白猿……”


    方貴已經快哭出來了:“主要是我不知道去先賢遺地的路,進去了容易露餡啊……”


    “那我們……”


    阿苦師兄都呆了:“這一路上隻能在外麵飛著啦……”


    方貴給他鼓勁:“再撐一會,等到了地方,我們就熬出頭啦……”


    “到了地方,也還是打不過啊……”


    阿苦師兄心裏已經有些琢磨不透了,本來吧,聽方貴之前說的信心滿滿,他還以為隻要跟著過去混一圈,就能輕鬆把那機緣取出來獻給宗主,消了他老人家的氣呢,結果現在越看越覺得不是回事,人家那麽厲害,就憑他們這三個貨,怎麽跟人搶機緣?


    宗主向來運籌帷幄,這次做事怎麽好像有點不靠譜呢?


    ……


    ……


    “師伯,師伯,我有要事跟你說……”


    而在方貴等人已跟在了蒼龍一脈的法舟之後,徑往先賢遺地而去時,丹火宗內,忽然響起了聲聲大喊,清風童兒一隻手捂著腦袋,衝進了太白宗主的宅院,滿麵都是焦急之色。


    而在客廳裏,剛剛出關的古通老怪正在為太白宗主拔丹,一見清風童兒衝了進來,還差點在門檻上絆了一跤,頓時大感不滿,訓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為師早就說過你,像你這般毛毛躁躁的性子,心都穩不下來,將來又如何參透天地,成就大道?”


    “成就大道?”


    清風童兒呆了一呆,道:“拜你為師之後,我已經放棄這個目標了……”


    “你……”


    古通老怪大怒,抬手就想一巴掌拍過去。


    倒是太白宗主伸手擋下,笑著向清風童兒看了過去,道:“你有何事要說?”


    清風童兒這才想了起來,委曲的要哭,叫道:“方貴小師叔跑啦……”


    “跑啦?”


    太白宗主頓時微微一怔:“他又惹了什麽禍?”


    清風童兒急道:“不是惹事,是跑去撈好處啦,師伯你不知道啊,方貴小師叔也不知怎麽說的,就跟蒼龍一脈聯了手,說是要去一個神秘的地方搶寶貝,他還說你不讓他去,所以一直想辦法瞞著你,結果我今天一看,他果然已經跟宮師兄他們跑啦……”


    古通老怪聞言,頓時一驚,喝道:“你怎麽不早說?”


    “這就是我委曲的地方了……”


    清風童兒捂著腦袋,哭道:“他本來答應我說,隻要我幫他瞞著趙師伯,就帶著我一起去,可我沒想到,昨天晚上他忽然一棒子敲暈了我,然後自己就偷偷的跑啦……”


    說著露出了後腦勺上的大包,哭喊起來:“師伯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你……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古通老怪聽著,都氣壞了,踢了清風童兒一腳。


    倒是太白宗主聽了,也沒露出什麽驚疑的表情,隻是道:“我說他這幾天怎麽沒回來呢!”


    古通老怪詫異的看了太白宗主一眼,忽然道:“他們去找的,可是先賢遺地?”


    太白宗主轉頭道:“你也知道?”


    “我早就猜到了!”


    古通老怪哼了一聲,道:“數年之前,那頭瘋龍便來找過我,詳細的問我當年誤入先賢遺地,遇到不滅丹火的過程,那時候我便起了疑心,追問之下,他才透露說已經有了可以提前推衍先賢遺地出現的辦法,當時我還笑他不自量力,沒想到他真的推衍了出來……”


    “瘋子總是能做到些常人所不能為之事……”


    太白宗主似乎不覺意外,隻是笑了笑,輕聲說道。


    古通老怪忽然察覺有些不對,狐疑道:“你早就知道他會去?”


    太白宗主到了這時候,倒不再隱瞞什麽,笑道:“若不是為了告訴這小子先賢遺地將出世的事,當初他在靜室之中修煉時,我又何必非要與你談起葬滅大世的事情來?”


    “你……”


    古通老怪大吃了一驚,緊張道:“那先賢遺地,可不是好去處,你我都知道的!”


    “豈隻不是好去處?”


    太白宗主淡淡道:“如今簡直可以稱之為人間地獄了,不但先賢遺地之中,有著諸多凶險,還有各方勢力,也皆被引動了,如今尊府早就不知道派出了多少探子,都在尋他,各方仙門,也蠢蠢欲動,甚至他之前騙人時順口胡說的東土薑家人……或許也蒙對了!”


    古通老怪驚的手裏的丹都差點掉在了地上:“那你還讓他去?”


    太白宗主笑著看向了古通老怪,u看書 .ukans 道:“你擔心?”


    古通老怪道:“那是我把兄弟,我怎麽可能不擔心?”


    太白宗主頓時又顯得有些無奈了,捏了捏眉頭,道:“放心吧,他沒事的!”


    古通老怪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這老山魈,從來不落無用之子,說你究竟想幹什麽?”


    太白宗主有些無奈,道:“你問這做什麽?”


    古通老怪忽然將案上的丹收了起來,正色道:“你也知道,老夫最大的特點就是好奇,你不說我,便不給你拔毒!”


    旁邊的清風童兒也瞪大了眼睛,連連點頭:“對,不說就不給他丹藥!”


    “這……”


    太白宗主又有些無奈了,輕歎一聲,才道:“其實也沒什麽,我隻是想借這機會,見見他的家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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