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落雁繼續裝神棍。


    一大早便偷偷塞了張紙條給她爸,把柳燕飛駭的,臉一刹那間全白了。


    柳燕飛原本是不信的,但才五歲多一點的小女兒,大字不識,不大可能會唬弄他。紙上三個工整的大字,壓在他心裏頭沉甸甸的。他小心地收好紙條,轉身回了房,翻出一大堆醫書,埋頭苦讀。


    柳落雁,則隨了她媽,上菜市場去了。二八的自行車,後座綁的菜,柳落雁則坐在前麵的那根橫杠上,一路顛簸,她的小屁屁都快散架了。


    二十年前與二十年後的柳家村,變化那不是一般大。但除去後來一棟棟豎起來的小洋房,以及修好的水泥路,大致景物還是未變的。就算是柳落雁自個一人出村,也不至於會弄不清方向。


    二人趕至破落的菜市場時,天色已大亮。


    沈秀英停好自行車,鎖好後,方才提起菜籃子,拽著女兒往裏走。柳落雁手拿杆稱,眼明手快地擠入擁護的人群,生怕一個眨眼,老媽便不見了。


    今天來得晚了些,外圍的空位已被人占盡。沈秀英便帶著女兒往裏擠,所幸這個年代,賣菜的人還不算多。


    沈秀英找著空位,便停下來,在空地上擺了塊幹淨的塑料袋,再將菜一一碼上去。


    柳落雁放眼望去,不甚寬敞的菜市場內,兩條並不算太長的隊伍。再看買菜的人,比賣菜的人還多。畢竟整個鎮上,就一個菜市場。附近商店、排檔、小廠、學校都有,大的酒店之類還都是跑縣城去進菜。鎮上離縣城雖說也就十幾裏的路,但公交車並不通行的年代,對廣大的居民們來說,大多還是依賴這個菜市場。


    沈秀英麵前的菜,整整齊齊,一壘一壘,鮮嫩水靈,煞是招人喜愛。不多久,便有人尋了過來,一下就稱了一半的青辣椒。


    柳落雁今天打扮的整整齊齊,若不是顧及著右手肘,估計都會借小魚的裙子來扮可愛。她故意一手拿個又大又肥又綠的青椒在跑進人群一通晃蕩,果直便把人吸引過來了。


    這個中年男人隻是象征性地問了下價,便一次性把沈秀英的菜買光。


    柳落雁頓時覺著吊上條大魚,一邊幫老媽往他籃裏裝菜,一邊故作可愛地問道:“叔叔,您家開餐館的嗎?要這麽多菜?”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是啊,就是圓盤那家豔陽天酒店。”


    柳落雁心思一動,學著柳焱夏的招牌表情,撲閃著大眼一臉無辜,糯糯地道:“叔叔,不若,我們給您送菜吧?您要什麽菜,我們直接送到您酒店,就按這個價,還省了您跑來跑去。”


    中年男人有些遲疑,“好倒是好。隻是,我每天都要來買魚,豬肉倒是有人送上門。”


    “嗨,我們家也養魚,今天我爸去那邊賣去了。”柳落雁撒起謊來不臉紅,“若不是您買了,我還能央著我爸便宜些賣給你。”


    沈秀英急了,小聲地喚道:“小雁......”


    中年男人倒是心動了,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小妹妹,你爸的魚賣什麽價啊?諾,這種草魚?”


    柳落雁哪裏知道這個年代的魚賣啥價,眼珠子咕嚕一轉,傻呼呼地笑道:“我爸倒沒說,不過您說個價,我再去問問他看看。”


    中年男人略微一沉呤,隨便報了個價。


    沈秀英一把攔住女兒,朝那人笑道:“這位師傅,我女兒不懂事,耽誤您的時間了。”


    中年男人也未把柳落雁的話當回事,付了錢提了菜籃轉身走了。


    沈秀英收拾好塑料袋子和稱,提起籃子,道:“我們走吧。”


    柳落雁一路心事沉沉,按說這個時代也就那麽幾種蔬菜和肉類,完全可以包下幾個餐廳送菜。前提是,一年四季都能產菜。這倒有些麻煩,菜都是有季節的。


    嗨,能搞大棚蔬菜,不就把問題解決了嘛!


    隻是,這個成本太大了。依柳家現在的經濟條件,大抵是搞不起。


    “小雁......”沈秀英搖了她幾次,才見女兒回過神來。


    “媽,什麽事?”


    沈秀英摸了把褲腰帶裏縫製的內兜鼓起的毛票子,耐心地重複問道:“小雁,要不要買幾個包子你吃?餓了吧?”


    柳落雁隨便掃了眼早點鋪子蒸籠裏的幾個粗糙的包子饅頭,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胃口,便搖了搖頭,道:“給小魚和小夏買吧。”


    沈秀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糖包和饅頭各買了兩個。


    小雁的表現,實在是很奇怪。擱往常,家裏有啥吃的,都會被這隻小老鼠尋到,吃個精光。偶爾炸些酥片,特地擱衣櫥頂上,這小家夥也有本事偷的到。而且這小家夥才四歲大的時候,每每趁她午睡,把家裏的那麽一點麵粉折騰光了。你說她去蒸米果還好說,可竟然去炸煎餅果子,費了家裏多少油啊?這個小家夥,在吃的方麵,簡直是無師自通。今天居然會放棄吃包子的機會?


    還有在菜市場,一個五歲大點的小丫頭,哪裏說得出那番話?


    沈秀英有些想不通,可轉念一想,也許是她那太公公讓她通的竅也說不定。


    她哪裏知道,柳落雁前世再不濟,吃的東西也比這個時代的精致許多,自然是對這些個粗糙的包子饅頭沒興趣了。


    而柳落雁想起前世,老媽常笑話她是個無底洞,成天裏就琢磨著找食吃。特別是初中那會長身體的時候,家裏但凡是能吃的東西,都被她搗鼓出來吃了。別人家摘完的花生剩下的莖葉擺在坪上曬,她也會尋一番,撿被拉下的花生吃了。那家人就問她媽,你女兒是不是在家沒飯吃呀?害的老媽麵子盡失,又對她無可奈何。


    柳落雁想起此事,便覺臉熱辣辣地發燙。


    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柳落雁的童年,好像一直都在為吃飽肚子而奮鬥。其實吃飯是吃飽了,可是菜少油,小孩又好動,一下子就餓了。家裏又沒零食可吃,不得上竄下跳找食吃?


    說來也奇怪,再世為人後,柳落雁對吃,好像沒那麽大興趣。每日細嚼慢咽,吃半碗飯就停筷,也不多夾菜。


    她此舉,一來是想給老爸老媽多留點菜,二來是可多省點米。有時候老媽也會奇怪地問她,怎麽吃不下。她便含含糊糊地說在外頭吃飽了,沒胃口。


    沈秀英也隻當是她貪吃,在外頭吃盡了百家飯,並未起疑。


    一路上,母女倆各懷心事。騎車也快,不到二十分鍾,就到家了。


    柳焱夏,分到一個糖包一個饅頭,寶貝似地捧在懷裏,還小口小口地咬著,不舍得大口吃掉。柳沉魚咬了口饅頭,忙將手中的糖包分給妹妹吃。


    柳落雁搖頭笑著說她早吃過了,轉身隨老媽進廚房吃早飯。


    沈秀英瞥見了小女兒轉身之際,小小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幸福的微笑。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內心越發柔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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