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仁壽宮。


    嫋嫋香煙自紫銅麒麟香爐裏飄出來,孫太後一臉煩躁的在殿內走來走去。


    “這個吳賢妃,竟然躲著哀家,真真可恨,”孫太後喃喃道:“皇上陷入虜營不過才幾日,就耐不住要把自己的兒子推向大寶了......”


    一陣腳步聲響,她抬起眼簾,隻見金英已來到殿門外。


    “老奴金英叩見太後!”金英作勢欲要下跪。


    孫太後大袖一擺,平時臉上的雍容淡定已消失不見。“廢什麽話,快給哀家進來。”見他身後還立著一人,微微一怔,“這是......”


    “這是老奴的女婿,”金英介紹道:“楊牧雲,剛自安南歸來。”


    “楊牧雲?”孫太後聽到這個名字時眉頭皺了皺。


    “臣楊牧雲拜見太後!”楊牧雲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罷了!”孫太後眉眼稍霽,目光轉向金英,“那些個大臣又跪在宮門外了,這簡直是要逼死哀家。你現在執掌司禮監,就去跟他們說,要是再不走,哀家就離開這皇宮,任他們所為。”


    “太後不必憂心,”金英勸慰道:“老奴這就去跟他們講個明白,皇上尚在,豈有再改立他人?”


    ......


    看著金英遠去的背影,孫太後籲了口氣,見楊牧雲還跪著不起,便道:“你也不必一直跪著了,起來吧!”


    “謝太後!”楊牧雲這才起身。


    孫太後仔細端詳了他一陣,“原來你就是楊牧雲,果然一表人才,永清公主心儀的人,便是你嗎?”


    “微臣不敢!”


    “她為了你要死要活,竟然在宮裏出家當了道姑,這你知道嗎?”孫太後微眯著眼睛說道。


    “臣當年在南都與公主殿下邂逅過一麵,”楊牧雲說道:“臣對公主很是敬重,從未有過非分之想,請太後明鑒!”


    “當年你帶著她闖出宮去,也是沒有沒有非分之想嗎?”


    “臣有罪,請太後責罰!”楊牧雲垂首道。


    “罷了,”孫太後歎息一聲,“你過往的事金英應該很清楚,他把你帶到這裏來是讓哀家責罰你的嗎?”見楊牧雲垂首不語,苦笑一聲,“皇上不在,哀家現在什麽也左右不了,或許過不了幾日,主持後宮的便不再是哀家了。”


    “太後,”楊牧雲抬起頭,緩緩說道:“臣知道您的難處,當年皇上遵循您的意思貶黜臣,是為了維護皇家的體麵,為此臣心裏沒有一絲怨言。”


    “你真的這麽想?”


    “臣句句肺腑之言,”楊牧雲說道:“皇上現在身陷虜營,太後夙夜憂慮。可大臣們現在卻逼著太後改立新君,也難怪太後心中不快了。”


    孫太後眼圈一紅,“你比那些個大臣們要明理得多,他們都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可皇上一有難,便棄之不顧,日日來逼哀家立他人為君......”


    “比起太後心憂皇上安危,那些個大臣也太沒人情味了。”


    “他們隻顧自己前程,管皇位上坐的是誰?”孫太後越說越傷


    心,“可憐皇上,他現在虜營過得怎樣,是不是日日遭人虐待......”說著竟抽泣起來。


    “韃子獲得大勝,必不會善罷甘休,”楊牧雲說道:“一定會再大舉南下的,到時挾持皇上要挾朝廷,我大明該如何應對,太後還得主持大局才是。”


    “哀家一婦道人家,如何管得了國家大事?”孫太後抽抽噎噎道:“隻求皇上安然無事才好!”


    “要皇上平安無事,其實也並不難!”


    “哦?”孫太後止住了抽泣,看著他道:“你有救皇上的法子?快快給哀家講來!”


    “韃子不會把皇上怎麽樣的,他們要借皇上來奪得大明江山,”楊牧雲說道:“皇上對他們來說,是奇貨可居!所以派人去救皇上,絕無可能,韃子一定會嚴加看住皇上。直到他們攻取京城!”


    “然後他們會放了皇上?”


    楊牧雲搖搖頭,“這還不夠,他們要的是整個大明江山,恢複大元。即使他們真的得逞了,也不會放過皇上的......”


    “這是為何?”


    “太後您想,如果江山易主。那皇上還有留著的必要嗎?”楊牧雲說到這裏加重語氣,“曆朝曆代的亡國君主鮮有善終的。”


    孫太後麵容一僵,一縷寒氣自心底升騰而起。


    “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楊牧雲一臉認真的說道:“若我是皇上,就舍了這皇帝的身份,最起碼保得自身安全。”


    孫太後凝視著他一會兒,忽然喝道:“大膽,你是和外麵跪著的臣子一道來逼迫哀家的嗎?”


    “臣不敢!”楊牧雲很淡定的說道:“臣是為皇上的安危考慮,此心天地可鑒!大明在,皇上在,大明亡,皇上必危!”


    “那哀家既想讓大明江山永固,又不想更立他人呢?”孫太後盯著他,“你可還有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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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愚魯,怕是讓太後失望了。”楊牧雲躬身說道。


    孫太後深深一聲歎息,眼神裏流露出無限落寞,“你下去吧!”


    “是!”


    ......


    楊牧雲退出了仁壽宮,正行走間,眼前倩影一晃,微一愣怔,止住了腳步。


    “你還認得我麽?”一張極俏麗的麵龐出現在的眼中。


    “翠柔姑娘?”楊牧雲認出她來,便是朱熙媛身邊的那個貼身宮女翠柔,也是林媚兒的師妹。兩年不見,翠柔長得亭亭玉立,成了一個大姑娘了。


    隻見她嫣然一笑,“難得你還記得我,公主殿下知道你去了仁壽宮,特讓我在這兒等你呢!”


    楊牧雲一驚,目光向四處看去,生怕朱熙媛不知從哪裏忽然跳出來。


    “公主殿下不在這兒,”翠柔向他眨眨眼,“你快跟我來吧!公主殿下在毓秀宮等著你呢!”


    “這......這不合適吧?”楊牧雲退後一步,“我一外臣,如何能在後宮胡亂行走?”


    “現在這宮裏亂成一團,誰還注意這些?”翠柔笑道:“有我在,保你無事!”


    “不不不,”楊牧雲又後退幾步,“瓜田李下,我還是不


    與公主殿下相見了,這樣對我對她都好!”說著轉身欲逃。眼前一花,翠柔攔在了自己麵前,似笑非笑的說道:“公主殿下好生讓我來請你,你倒推三阻四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今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知不知道公主殿下兩年來過得都是什麽日子?因為你,她日思夜想,都快遁入空門了,你卻連見都吝於一見嗎?”


    楊牧雲未能躲開,被她拿捏住手腕,目光四處遊走不定。


    “你放心,周圍沒有其他人,”翠柔冷笑道:“也不會有人看見的,你還是老老實實隨我走吧!”


    ......


    “公主殿下今日氣血不錯,”玟玉見朱熙媛麵色紅潤,有些驚奇的說道:“是遇見了什麽喜事嗎?”


    “我......我見到他了,”朱熙媛一臉嬌羞,“兩年了,沒想到還能遇見他。”


    “誰呀?”玟玉聽得莫名其妙。


    “玟司藥,”朱熙媛抿著嘴唇看著她道:“你相信緣分嗎?”


    “公主殿下想說什麽?”玟玉看她滿麵含春的樣子,“怎麽忽然說起了這個?”


    朱熙媛的目光看向殿內供著的三清祖師像說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向祖師禱告,終於顯靈了。肯定是祖師憐我一片癡心,讓我達成所願。”


    “公主殿下不會是發燒了吧?怎麽滿嘴胡話?”玟玉心中暗道。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遵太後之命到毓秀宮給朱熙媛開藥方調養身體。漸漸的兩人之間的話也多了起來。


    “我沒事!”朱熙媛把玟玉放在她額頭的手拿了下來,“就是......就是我心裏一直念著的那個人他回來了。”


    “是誰?”玟玉心中一動。


    這時就聽翠柔的聲音在外麵道:“公主殿下,人我帶來了!”


    “哈!”朱熙媛高興得差點兒沒蹦起來,“還不快進來。”


    ......


    “臣見過永清公主殿下!”楊牧雲硬著頭皮朝朱熙媛施了一禮,一轉眼,“玟司藥也在這兒?”


    玟玉嬌軀一陣,“楊......楊公子。”


    “楊大人還不肯來呢!”翠柔開始向朱熙媛告狀,“還是婢子硬請才請過來,真是枉了公主殿下對他的一片癡心!”


    朱熙媛怔怔的看著楊牧雲,仿佛沒有聽見翠柔的話。


    “玟司藥,”翠柔見狀輕輕的對玟玉說道:“你先隨我出去吧?”


    玟玉咬了咬嘴唇,將目光從楊牧雲身上移開,默默的和翠柔出了毓秀宮。


    朱熙媛就這樣一直看著楊牧雲,看著看著,忽然眼圈一紅,鼻子一酸,輕輕啜泣起來。


    “公主殿下,”楊牧雲嚇了一跳,“您......您這是怎麽了?”


    “你就這麽不想見我嗎?”她一臉幽怨,“連我讓翠柔請你都請不動?”


    楊牧雲看了她一眼,兩年不見,朱熙媛長大了,也更高挑了,相貌也越發的明豔動人。雖然一襲杏黃道袍,卻也掩不住其婀娜的身姿,她一頭秀發挽了一個道髻,用一根碧玉簪定住。


    見她發問,楊牧雲隻得回道:“臣是怕對公主殿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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