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雲飛身追去,神師的身後忽然升騰起一團霧氣,他腳步一緩,待霧氣散去再看時,神師的身影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楊牧雲又追了一陣,卻始終沒有發現神師的蹤跡,隻得作罷。


    “牧雲,”這時鄭玉追了上來,一臉的關切之色,“你沒事嗎?”


    “我沒事,”楊牧雲扼腕歎道:“可惜讓神師給跑了。”


    “跑就跑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見楊牧雲安然無恙,鄭玉放下心來,勸道:“要抓住他以後還是有機會的,他的徒弟們已被我們全部捉住了,要想打聽他的行蹤,拷問他們就是。”


    “唔,”楊牧雲有些意外的問道:“他的徒弟們沒能逃走麽?”


    “一個都沒漏網呢!”鄭玉吃吃笑道:“他們在上麵都爭著要先下去,結果沒有一個得逞。”


    楊牧雲默然,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神師的弟子們把這個劣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神師丟下他們自行下去了,他們自然不會為了師兄弟而犧牲自己逃生的機會,這就好像放在竹簍裏螃蟹,不用蓋蓋子亦不必擔心它們會逃出來,因為一旦有一隻螃蟹向上爬時,它的同伴都會把它拉下來。神師的弟子就如同竹簍裏的螃蟹,爭先恐後想要自己脫險,結果一個都沒走成。


    梭溫和神師率領瀾滄戰士們自密道入穀時,就放鬆了對楊牧雲的看管,阿虎趁這個機會救了他。纏在楊牧雲身上的蛇比較棘手,可難不住阿虎這個自幼在叢林中長大的人。


    楊牧雲一脫去綁縛便來到了神師第一次帶他入穀的那麵峭壁下,不想真的等到神師從這裏逃脫,可最後功虧一簣,讓神師逃了。


    經過一晚上的廝殺,到天明時,穀內的打鬥聲漸漸的止息了。一萬多瀾滄戰士全軍覆沒,連梭溫都沒能逃脫,他身披數處重創被俘,麾下的戰士們大部戰死,少部分被俘,場麵極其慘烈。


    通過這一戰,鄭可不但一血前恥,而且消除了後患。


    梭溫眼睜睜的看著數倍於己的安南官兵圍殺自己的部下,怎麽也想不通穀內從哪兒冒出來數萬的安南軍隊。


    鄭可之前率領五萬人出穀不假,可他們都是身穿安南軍服的存盆民眾,而真正的安南軍隊都在穀內埋伏起來,靜等著對手出現。


    戰爭就是這樣,誰能把對方算計進去,誰就真正把握住了勝利。


    索朗再次被俘,這回鄭可沒再對他客氣,將他關進了木籠囚車中,與梭溫一起檻送回京。


    一路上再也沒有發生什麽意外,經過十數日的奔波,到了上福縣境內,離安南都城東京已經不遠了。


    這一日,一支騎兵遠遠馳來,馬上騎士盔明甲亮,看起來非一般軍士。


    鄭玉對楊牧雲低聲道:“他們是王上身邊的近衛軍。”


    “哦?”楊牧雲驚訝的問道:“王上知道侯爺到了嗎?為何派近衛前來。”


    鄭玉未及回答,那隊騎兵已到了近前。


    “縣侯鄭可接旨!”當先一人尖著嗓子喊道,原來是一名太監。


    楊牧雲見那太監穿著淺藍色的袍服,服飾與大明的太監大同小異。


    鄭可連忙下馬,上前緊走幾步,躬身道:“臣鄭可接旨!”


    “縣侯不必多禮,”太監微微一笑說道:“雜家傳的是王上的口諭,王上已出了宮,在南門外親自恭迎縣侯。”


    “王上親自來了麽?”鄭可一驚。


    “正是,”那太監說道:“縣侯可不能太過慢待,讓王上等急了呀!”


    “是是,臣鄭可遵旨!”鄭可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待太監和近衛們走後,鄭可忙讓人拿他的袍服來,穿戴停當後才重新上馬。


    “你們都留在這裏,”鄭可吩咐眾將,“沒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移動。”


    “是——”眾將齊聲應道。


    “阿爹,”鄭玉問道:“您是打算自己過去嗎?”


    “嗯。”鄭可一臉凝重的點點頭。


    “阿爹,”鄭昭說道:“我隨您一起過去吧?”


    “你在這裏給我老實待著,”鄭可瞪了他一眼,“瞧你這一身打扮,想要過去驚了王駕麽?”轉向鄭玉,“阿玉,你和牧雲帶幾人隨我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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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阿爹。”


    “記住,卸下你們的盔甲,”鄭可叮囑道:“另外,兵器也不要帶了。”


    ......


    “你見過這位安南王麽?”路上,楊牧雲低聲問鄭玉。


    “嗯,”鄭玉微頷螓首,“王上大概有三十多歲吧?相貌很是文雅,對人說話也很是和氣......對了,到時你跟著我一起行禮數,千萬不要抬頭去看王上。”


    “這個我省的。”楊牧雲淡淡一笑,心說我也是在皇宮大內呆過的,這些禮數我都懂。再說皇上我都見過了,一個區區安南王我稀罕盯著他看麽?


    策馬正行間,忽然見鄭可一勒馬韁,從馬上一躍而下,緩步向前走去。


    楊牧雲抬頭看去,遠遠的隻見一條青灰色的城牆下,影影綽綽的好似站著不少人。


    “快下馬,”鄭玉低聲對楊牧雲說道:“隨我一起跟著阿爹。”


    兩人飛身下馬,一左一右跟在鄭可的身後。


    離城漸漸的近了,一扇高大的城門前,人影憧憧,旌旗飛舞,一個黃羅傘蓋下,一身穿黃袍,頭戴烏紗翼善冠的人在眾人的簇擁下昂然而立。


    鄭可垂首向那人徑直走去。在離他還有數丈距離時,一躬跪倒在地,“臣鄭可叩見王上。”


    “他便是安南王黎元龍麽?”楊牧雲偷眼輕瞄了一下,這位安南王身穿的是橙黃色四爪蟒袍,雖同樣是黃袍,顏色要比大明皇帝的要暗一些。他年紀應該還不到四十歲,個子不高,長得慈眉善目,頷下三綹長須,看起來遠不像他的名字那樣霸氣。


    “還愣著幹什麽?”鄭玉手肘輕輕捅了一下他,“快跪呀!”


    “唔......”楊牧雲微怔了一下,和鄭玉一起在鄭可身後跪下。


    “縣侯,”黎元龍一臉微笑著上前,伸手將鄭可一把扶了起來,“縣侯一路征戰辛苦,孤時刻掛念著你呀!”


    “臣何德何能,”鄭可垂首說道:“敢勞王上親自出迎?”


    “哎?”黎元龍說道:“縣侯乃國之幹城,又為大越立下了不世奇功,要不是下麵的人訊息傳得晚了些,孤定當迎出二百裏......”


    “王上言重,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鄭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微臣實在是當不起呀!”


    “縣侯若是當不起,我大越就無人敢當了。”黎元龍身後一身穿緋紅袍服的官員說道。


    楊牧雲見他一張圓圓的臉,一雙眼睛微眯,目中精


    光閃爍,頷下胡須稀疏,年紀與鄭可差不多。


    “他就是阮熾。”鄭玉對楊牧雲低聲說道。


    “阮相國,”鄭可目光一閃,“你這話不是將我鄭可置於火上烘烤麽?”


    “縣侯,”阮熾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王上都說了,縣侯功勳蓋世,無人能出其右。我大越沒了誰都行,要是沒了縣侯,這天恐怕都是要塌了。”


    鄭可臉色一變。


    “好了好了,”黎元龍說道:“相國也並無惡意,縣侯不要放在心上,孤已在宮中置辦了酒宴,專等為縣侯接風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楊牧雲,“此人有些麵生,是縣侯新招的護衛嗎?”


    “呃,王上,”鄭可介紹道:“他叫楊牧雲,是微臣在化州新晉招募的扈從。”


    “嗯,”黎元龍點點頭,朝楊牧雲說道:“你站起身來讓孤看一看。”


    “是——”楊牧雲起身應道,微微將頭抬高了些,仍然垂眉斂目。


    “果然是一表人才,”黎元龍頷首道:“楊牧雲,你是哪裏人呐?”


    鄭可一驚,正待替他答話。楊牧雲神色淡然的先開了口,“小人是大明浙江行省湖州府人氏。”


    “哦?”黎元龍眉毛微挑,並未顯露出太過驚訝的樣子,“你是明人,為何到我大越來了,而且又投到縣侯的帳下?”


    “王上,此事說來話長......”楊牧雲道:“鄭侯爺為人忠義,小人很是敬佩,能投到鄭侯爺帳下效命,是小人的福氣。”


    “很好,”黎元龍瞥了鄭可一眼,“縣侯威名遠播,連遠在大明的人都知道了,真是大振我大越的國威呀!”


    “王上,微臣願為王上赴湯蹈火,肝腦塗地!”鄭可躬身說道。


    “縣侯,”黎元龍笑著輕輕拍了拍鄭可的肩膀,“你的忠心孤知道,不必如此言重。”頓了頓,“不知孤能否沾一沾縣侯的福氣,讓他效命於孤呢?”


    鄭可一怔,還未想出如何答話,就聽楊牧雲說道:“鄭侯爺是王上的股肱之臣,小人效忠於侯爺便是效命於王上。”


    黎元龍目光一閃,身後的阮熾又開口說道:“侯爺為王上招攬天下之才,乃是王上天大的福氣呀!臣恭賀王上!”


    鄭可也忙道:“臣之忠心唯天可表,請王上明鑒!”


    “嗯,好,很好!”黎元龍朗聲笑道:“爾與孤君臣一心,我大越當興呀!”一把攬住鄭可的手臂,“縣侯,孤與你一同進城!”


    “不可不可,”鄭可連連躬身說道:“微臣當與眾臣僚一起恭請王上入城,要是有絲毫僭越,臣萬死莫贖呀!”


    眼見鄭可不肯移動半步,黎元龍一笑,鬆開了手,昂然轉身向城門走去,鄭可退到群臣當中,與阮熾並列,在黎元龍身後亦步亦趨。


    儀仗隊鳴號開道,黎元龍坐上十六人抬的大轎,在近衛軍的護衛下,群臣的伴隨中入了城。


    楊牧雲也鬆了一口氣。


    鄭玉看著他笑道:“王上要你跟著他,你為什麽不答應?”


    “剛才的情形可是凶險之極,”楊牧雲說道:“王上一直試探侯爺,要是侯爺在群臣麵前露出了絲毫不臣之心,王上就可當眾將他拿下。”


    “你真的看出來了嗎?”鄭玉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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