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雲遠遠看去,一群身穿深藍色捕快服,頭戴黑邊尖頂笠帽的安南官差闖進了阮阿興一家居住的那個小漁村,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拿了一些人便離開了。他看得分明,其中有阮阿興、阮安和其他幾個青年漁民。


    “阿爸,阿哥......”阮靈尖叫一聲,想要衝過去,卻被楊牧雲死死拉住。


    “你現在去也無濟於事,”楊牧雲勸道:“想要救人還需從長計議。”


    “楊公子,你武功好,快幫我去救救他們。”阮靈哀哀求他道。


    “人是要救的,但不是現在,”楊牧雲瞥了一眼正在遠去的安南官差,冷靜說道:“他們是官府的人,不能用江湖上的解決方法,比誰的武功高,誰的拳頭硬就可以......”


    “那他們怎麽辦?”


    “先回村去,”楊牧雲說道:“他們的目標主要是我,官府暫時是不會難為他們的。”


    ......


    阮阿興家裏,杜氏春哭得死去活來,幾個別家的婦人在一旁勸著,阮仲不住的唉聲歎氣。


    “阿媽,阿爺!”阮靈一進門便呼喚道。


    “阿靈!”杜氏春見是女兒回來了,上前抱住她又哀哀慟哭起來。


    “楊公子......”阮仲見到跟在阮靈後麵進來的楊牧雲,嘴唇顫了顫。


    “老人家,”楊牧雲上前握住他枯瘦粗糙的雙手,一臉歉然,“是我連累你們了。”


    “範家勾結官府,欺壓我等良善,與公子何幹?”阮仲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一臉昂然,“還請公子想想辦法,救救老夫的兒孫和其他村民人,我等永感公子的大德。”


    “老人家......”楊牧雲兩眼有些潮潤了。


    ......


    “這些公差是哪個府衙的?”在一個小房間裏,楊牧雲讓阮靈問那個傳遞消息的阿廉。


    “他們都是化州州衙的捕快。”阿廉說道。


    “化州城在哪裏?”楊牧雲又問。


    “此去向西不到五十裏便是。”阮靈說道。


    楊牧雲點點頭,沉吟道:“怪不得,範四爺昨日才铩羽而歸,今日官府的差役便過來了,他們的動作的確夠快。”看了阮靈一眼,“他們將人抓走,是不是關進州衙大牢?”


    阮靈看看阿廉,阿廉搖了搖頭。


    “我看還是先去化州城打探一下再說吧!”楊牧雲說道。


    阿廉又搖了搖頭,說了幾句話。


    “他說你沒有路符,進不了化州城的。”阮靈對他說道。


    “路符?”楊牧雲一怔,隨即意識到這可能是相當於大明路引一樣的東西,不過在這安南國叫路符罷了,過境地方是用來查證身份的。


    “那化州城的城牆有多高?”楊牧雲皺了皺眉問道。實在從正門進不去的話,那隻有從城牆爬上去了,好在他輕身功夫不錯,攀爬城牆對他來說並不難。


    “過了城門隻不過是第一道關而已,


    ”阮靈說道:“化州城裏麵也森嚴得很呐,不時有巡邏的軍卒查驗行人的身份。”


    “化州城裏還駐紮有軍隊麽?”楊牧雲訝異道。


    “化州與占城國接界,”阮靈解釋道:“所以化州專門設置了一個防禦使,管轄著六哨三千兵馬呢!化州城裏就有一哨五百人馬。城裏巡查森嚴不過是嚴防占城國的奸細,不過這樣就不好掩飾楊公子你的行蹤了。”


    楊牧雲默然不語,。


    阮靈眸子一亮,仔細瞅了楊牧雲幾眼,轉而對阿廉說了幾句話。


    阿廉也看了看楊牧雲,應了幾聲。


    “你們在說什麽?”楊牧雲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跟村裏的阿燦有些像,”阮靈又看了他幾眼,“不過他長得比你黑些,眉毛也粗些,顴骨也比你高了點兒,嘴唇也厚......不過沒關係,我好好在你臉上描一下,應該能像個七八分,拿上他的路符混進化州城應該沒問題。啊喲,不對......”


    “怎麽不對了?”


    “你不會說我們越人的話,”阮靈兩眼瞪著他說道:“要是城裏的官兵攔住你問上兩句,不就露馬腳了?”


    “這個嘛......確實不太好蒙混過去。”楊牧雲苦笑著說道:“除非我扮啞巴......”


    “啞巴?”阮靈心中一動,拍著手笑道:“我在你嘴上貼一塊膏藥,你再把嘴扭歪些。這樣我便可以說你中了風不能說話。”


    “這麽麻煩呐,”楊牧雲聽得直搖頭,“我還是跟你多學幾句安南話便了,這副醜樣子我可不容易扮來。”


    “楊大公子,”阮靈揶揄道:“你就算再聰明,這麽短的時間你能學多少?況且你一張口,用大明的口音半生不熟的說出來,再笨的官兵也該生疑了。”


    ————————————


    第二天天不亮,楊牧雲便打扮成了村裏阿燦的樣子,和阮靈、阿廉三人推著小車,小車上放著幾筐鮮魚,便向著化州城的方向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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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州城離得並不太遠,三人腳程不慢,向西大概走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到了,到化州城門口的時候,天剛好大亮。


    楊牧雲抬眼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化州城,著實簡陋得很,放在大明,也就剛好一個縣城的樣子,不過城上城下都站著安南的官兵,確實門禁森嚴。


    方圓百裏之內就化州這一座大城,所以附近的山民和漁民都來這化州趕集,所以一大早化州城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眼看快要排到城門前了,阮靈低低的叮囑了他一句,“待會兒查驗路符的時候,你不要開口,話讓我來說。”


    “嗯。”楊牧雲含糊的應了一句,把頭上戴的尖笠帽壓低了些,好讓別人注意不到他的相貌。


    這時蹄聲嘚嘚,一隊快馬自南飛馳而來,馬上的人披甲帶盔,原來是一隊安南的騎兵。


    這支騎兵一直飛奔到城門前的守門官兵麵前才勒住馬韁,也不下馬,一臉倨傲的向守門官兵大聲說了幾句。


    守門官兵的態度立刻變得恭順起來,閃開一條路放這支騎兵進了城去。


    “是有大人物要來化州了麽?”楊牧雲暗忖。忽聽後麵“蓬——”一聲,扭頭看去,原來是一個山民背著一筐山菌走得急了些,撞在一個人的懷裏,那人長得人高馬大,在一眾瘦小的安南百姓當中顯得鶴立雞群。那人罵了一句,不等那山民開口道歉,便伸出蒲扇般的巴掌一推,山民站立不穩,向後退出老遠一屁股坐倒在地,筐裏的山菌撒了一地。


    那山民登時不依起來,起身上前扯住那人的衣襟大聲叫喊起來。


    那人眼一瞪,掐住那山民的脖頸提了起來。那山民身材瘦小,那人提他如拎一隻小雞。


    那山民被對方一雙大手握在咽喉處,呼吸困難,兩眼凸起,張開嘴伸出了舌頭,兩隻腳在空中蹬得越來越無力。所有人都在一旁看熱鬧,沒人上前製止。城門口的官兵更是隻當瞧不見。


    “那個大漢要是再不放開手,那山民非被他掐死不可。”楊牧雲心中不忍,悄悄走到那人背後,看似不經意的在他背後的腰眼處用手肘撞了一下。這一撞使了內勁,又撞到了要害處,平常人如何吃得消?那大漢登時鬆開了手,一個踉蹌,前撲倒地,好似搶了個狗吃屎。


    一撞得手之後,楊牧雲再不停留,轉身回到了阮靈身旁。


    那大漢捂住腰眼好一會兒才爬了起來,不禁破口大罵。那山民緩過氣來,再也不敢糾纏對方了,把掉落在地上的山菌拾到背筐裏,鑽入了人群中。


    那大漢罵著罵著突然停住了口,原來是一個相貌英挺的青年來到他麵前訓斥了幾句,大漢便俯首不語了。


    青年的目光在四周掃視了一圈,轉身緩步來到楊牧雲麵前,麵目和藹的說了幾句話。


    “這家夥好毒的眼神,居然能瞧得出來是我暗地裏下的手。”楊牧雲暗暗稱奇,由於聽不懂安南語,把帽沿壓得更低了,幹脆對他來個不理不睬。


    “這位公子,”阮靈笑著對那青年說道:“他的耳朵不太好使,你說的話他聽不清的。”


    “是麽?”青年眼中閃過一抹異彩,笑著說道:“我看未必吧,這位仁兄身手利落得很,看起來不像一個普通人呐!”


    “公子說笑了......”阮靈轉向楊牧雲用兩手比劃著,故意大聲說道:“阿燦,你又惹什麽禍事了?讓人家找了上來?”


    楊牧雲癡癡呆呆的張大了嘴,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又搖了搖,低下頭去。


    “公子,你都看到了,”阮靈又轉向青年說道:“阿燦他又聾又啞,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青年笑了笑,“也罷,他裝傻也好,真的又聾又啞也罷,如在化州城裏遇到難處,可隨時來找我。”說著將一團東西塞到阮靈手裏,轉身便走,那大汗兀自捂著腰眼一步一拐的跟在青年的身後去了。


    “你們在說什麽?”楊牧雲茫然的抬起了頭,向阮靈問道。


    “你無論到哪裏都要露上一手麽?”阮靈一臉嗔怪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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