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雲閉上嘴不再說話。


    “楊大人不去用餐麽?”元琪兒向他眨眨眼,“不如你就坐下來跟我和叔父一起就食吧!”


    “郡主不必客氣,”楊牧雲笑笑卻一動不動,“您和王爺請自便,不用管我。”


    “齊齊克,”賽因孛羅王看了一眼楊牧雲說道:“這便是你看上的男人麽?”說罷搖了搖頭。


    “叔父不必動氣,”元琪兒笑著說道:“他還年輕,需要長輩多提點提點。”


    “都成人家階下囚了,還說什麽提點?”賽因孛羅王歎了口氣,“隻盼他能看在你的麵子上善待我一二,我也就感念長生天了。”


    兩人一唱一和,直把楊牧雲當成自家人一般,楊牧雲幹脆閉上了眼睛,充耳不聞。


    兩人用完了飯,明軍也開始拔營啟程了,可元琪兒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隨著賽因孛羅王一同上路了。


    這不禁讓楊牧雲奇怪不已,“郡主你不回去麽?”


    “我為何要回去?”元琪兒眸波一轉,嫣然笑道:“我一女子又不用帶兵,叔父一人在此我和哥哥都不放心,我便留在這兒照顧叔父吧!”眼角一翹,“怎麽,多一個人在你們手裏作為人質,你們還不願意麽?”


    楊牧雲一怔,盯著元琪兒的目光,“她又在打什麽主意?”


    元琪兒不再看他,轉身上馬與賽因孛羅王並肩去了,索木吉雅和阿列克賽一左一右緊跟在他們身後。周圍大隊的明軍騎兵將他們圍在中間。


    “怎麽回事?”林媚兒這時策馬來到楊牧雲身邊,“人都見過了,這韃子郡主為什麽不走?”乜了楊牧雲一眼,“她是不是纏定你了?”


    “不可亂說,”楊牧雲臉色一肅,看著他們的背影說道:“這丫頭詭計多端,我們一定得把人看緊了,否則的話,這位韃子王爺一旦脫離了我們掌握,我們全軍將陷入滅頂之災。”


    “你這麽不放心她,幹脆把她綁起來得了。”林媚兒盯著他說道。


    “好端端的綁人家幹什麽?”楊牧雲不悅道:“她來照顧自己親叔叔,就算是於大人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麽。”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林媚兒話音中酸酸的,似乎帶著一絲醋味兒。


    “你別胡說。”楊牧雲懶得跟她爭辯,凝神傾聽元琪兒他們叔侄女兩人在說些什麽。


    他們說話倒一點兒也不避諱,用的都是漢話,好像一點兒也不怕旁人聽到似的。


    在兩人的言談中,賽因孛羅王好幾次提到一個阿噶多爾濟的名字,一提到他,元琪兒的臉上便紅紅的,把話題轉了開去。


    “這個阿噶多爾濟是誰?”楊牧雲不禁喃喃道。


    “阿噶多爾濟是脫脫不花大汗的親弟弟,也是黃金家族的一員,”索木吉雅聽到了楊牧雲的話,扭過頭對他說道:“他對我家郡主可是傾慕已久,這一次還巴巴的帶兵來了呢!為的就是見上我家郡主一麵,偏偏郡主對他是不理不睬......”睇目打量了他幾眼,“也不知你有什麽好?偏偏郡主她看上了你,論身份,論地位,你比那位二殿下差遠了。”


    楊牧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齊齊克,”賽因孛羅王對元琪兒說道:“一個女人能夠遇見一個真心對你好的男人不容易,你可不要輕易錯過了。”


    “叔父說的是,侄女兒知曉了。”說著元琪兒向後瞄了楊牧雲一眼。


    楊牧雲連忙躲開她的目光。


    “看來這位韃子郡主還是有人惦記的,”林媚兒似笑非笑的對楊牧雲說道:“我也是覺得奇怪,韃子大汗的親弟弟應該是草原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為什麽元琪兒對他卻毫不在意,而是偏偏看上了你呢?”


    楊牧雲嘿嘿笑了兩聲,轉移開話題說道:“回關之路還遠,咱們還是把他們看緊了的好......”


    正說著,幾句吼叫聲


    在耳畔響起,楊牧雲愕然看去,隻見莫不語跟那阿列克賽不知在爭執著什麽,他們說的都是蒙古話,楊牧雲一句也聽不懂。但見兩人爭得臉紅脖子粗,一副馬上要動手的樣子,楊牧雲伸手握住了背後的刀柄。


    阿列克賽揮了揮拳頭,從馬上一躍而下,隻聽“唏律律——”一聲馬嘶,他竟然扛起馬大踏步的向前跑去。莫不語也不甘示弱,也一躍下馬,把馬扛在肩上,大踏步的追了上去,馬兒在他們肩頭不住的撲騰著四蹄,顯是驚恐之極。


    莫不語扛著馬在超過阿列克賽時,得意的瞥了他一眼。阿列克賽憋足氣,腳步加快,又超越了他......兩人競相向前,把周圍的一眾明軍將士看得目瞪口呆。


    “真是兩個夯貨!”楊牧雲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了一聲,握著刀柄的手鬆開了。


    “這個長相奇怪的家夥力氣倒是不小。”林媚兒頗為訝異的看了一眼阿列克賽說道。


    “阿列克賽是俄羅斯人,”元琪兒向她和楊牧雲解釋道:“是西邊的金帳汗兀魯黑·馬哈麻獻給大汗脫脫不花的奴隸,脫脫不花把他轉贈給我阿爹,我阿爹又把他送給了我叔父。”


    “他倒是挺忠心的,一直跟著你叔父。”楊牧雲說道。


    “那是自然,阿列克賽曾起過誓,除非他死了,否則會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叔父,”元琪兒說道:“也正因為此,叔父剛剛把他提拔為護衛長。”


    “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的人,眼睛是藍的,頭發是金黃色......”林媚兒沒見過色目人,看著阿列克賽有些稀罕。


    “那有什麽奇怪的,”元琪兒嗤笑一聲,“在西方,所有的人長得都像阿列克賽一樣,鼻子很高,頭發不是紅的就是黃的,眼睛不是藍的就是綠的......”


    “那裏的女人長得也是這樣嗎?”林媚兒驚奇的問道。


    “那當然,”元琪兒睨了她一眼,“有機會的話林姑娘可以到西方去好好看一下。”唇角一翹,譏笑她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


    “我可不去那裏,”林媚兒微搖螓首,“人人都長著一副怪樣子,那不跟妖怪一樣麽?”


    “你覺得他們長得怪?”元琪兒失笑道:“他們可能還覺得你們中原人長相奇特呢!”思緒飛向遠方,“小時候,我跟叔父曾去過金帳汗國,還遊覽過那裏的城市基輔和莫斯科,那裏民眾見到我們很是恭敬,而且還挺新奇呢!”


    “你說阿列克賽是西邊的金帳汗送的,西方的君主也跟你們草原一樣稱汗麽?”楊牧雲饒有興趣的問道。


    “西邊的那些蠻子怎麽會有這樣的稱謂,”元琪兒笑道:“金帳汗自然跟我們一樣是蒙古人。”


    “西邊怎麽也有蒙古人的汗?”楊牧雲奇怪的問道。


    “楊大人學貫古今,難道不知兩百年前的蒙古西征麽?”元琪兒秀眉一挑說道:“那時蒙古大軍征服了西方很大一片地方,那片地方封給了成吉思汗長子一係,就是現在的金帳汗國。”


    “唔,原來如此。”楊牧雲點點頭,“無論是中原還是西方,隻要挨著你們草原民族,便要遭受你們的征服和掠奪麽?”


    正說著,忽聽前麵傳來一陣咆哮吼叫聲,莫不語用力捶著胸膛,似乎是在宣泄自己勝利。阿列克賽心有不甘的搖了搖頭,扛馬比賽他隻輸了半步......


    晚上宿營的時候,元琪兒仍是跟他的叔父一起,沒有什麽異常,間或跟楊牧雲說幾句話。夜晚分帳而睡,楊牧雲守在賽因孛羅王帳外,而林媚兒緊盯著元琪兒的營帳。


    營帳外的空地上,莫不語和阿列克賽赤裸著上身,露出賁起的肌肉,四條有力的大粗膀子絞在一起,他們在玩蒙古人的摔跤。兩人身材力氣相當,一時相持不下。


    “沒想到他們一路上倒成了莫逆之交了。”不知何時林媚兒竟來到了楊牧雲身邊,看了一眼正鬥得不亦樂乎的兩人說道。


    “嗯,或許他們之前都沒碰見過力氣很大的人吧!”楊牧雲轉過頭看著林媚


    兒,“元琪兒她睡下了?”


    “她睡不睡下關我什麽事?”林媚兒瞅了瞅賽因孛羅王的營帳,“隻要他還掌握在手裏,就什麽都不用擔心。”


    楊牧雲唇角一勾,悠悠道:“想當初你便是為了刺殺他而來到草原的,到最後他還是落到了你的手裏。”


    “可惜的是現在不能殺他,而且還得待之如上賓。”林媚兒感歎道。


    “等入了關,到了大明地界上,你是不是就要動手殺他了?”楊牧雲問道。


    “不知道,”林媚兒抬首望著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兒星辰的夜空,“那時我若殺他的話,一定會引得韃子攻掠邊關,這便失去師父讓我刺殺他的意義了。”


    “那放了他呢?”楊牧雲眼中閃過一抹憂色,“焉知他不會為了泄憤而引兵攻打我大明沿邊城鎮?”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突然覺得賽因孛羅王成了一個燙手的熱山芋,殺也不是,放也不是。


    這時一陣大笑聲傳來,兩人抬眼看去,隻見莫不語和阿列克賽都倒在了地上,互相看著對方哈哈大笑。


    “其實像他們這樣也不錯,”楊牧雲有些羨慕的說道:“最起碼不會想一些煩心的事。”


    “你之所以煩心是因為顧忌太多,”林媚兒柔聲道:“一個人的心裏如果裝了太多的人和事是很難靜得下來的。”眸子向楊牧雲霎了霎,“最起碼你是因為劫持了賽因孛羅才保全了於大人他們的,以後會怎麽樣以後再說,現在想再多也是無用,等我們一行人平平安安回到邊關,一定會想到一個兩全之策的。”


    林媚兒的話如同一股暖流在楊牧雲心中淌過,他一陣感動,想要說什麽,隻聽莫不語跑過來大聲說道:“大人,俺跟那個阿列克賽是誰的屁股先著地的?”


    “啊?”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問的楊牧雲莫名其妙。


    “蒙古人摔跤的規矩,”林媚兒啟齒一笑,“誰的屁股先著地誰就算輸。”


    楊牧雲聽了不禁哭笑不得,伸手想在莫不語的腦門狠狠拍一記,因為他個子太高,這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脖頸上,“你個夯貨,屁股著地還是腦袋著地有區別麽?”


    “俺哪裏腦袋著地了?”莫不語撓撓腦袋一臉委屈。


    ————————————


    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明軍便拔營啟程了,斡剌特人的大軍仍舊在後麵不疾不徐的跟著。


    臨近晌午的時候,又有人來到明軍陣前說要見賽因孛羅王,來人是一位英氣勃勃的青年,他身後隻跟了一名隨從。


    “這位王爺的訪客倒是不斷。”楊牧雲聽了稟報後想去看看,元琪兒在一旁聽了也想跟著去,他沉吟片刻,便讓林媚兒看著賽因孛羅王,自己帶著元琪兒去見見來人。


    “阿噶多爾濟?”元琪兒一見到那位英挺的青年便驚訝的叫出聲來。


    “齊齊克——”青年一見到元琪兒便興奮得揮舞起手臂。


    原來他便是那位暗戀元琪兒的韃子大汗親弟弟阿噶多爾濟,楊牧雲看著他一臉高興的樣子,心裏突然莫名湧起一股酸意。


    “你來這裏幹什麽?”元琪兒板著俏臉衝他說道。


    “我......我想見見你,”阿噶多爾濟說話變得吭哧起來,“一直見不到你,我心裏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元琪兒瞅了身邊的楊牧雲一眼,“我跟我的丈夫在一起,哪兒輪得著你擔心?”


    “你說什麽?”阿噶多爾濟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楊牧雲,“他,他......”


    “我跟郡主什麽關係都沒有,她是跟你開玩笑的......”楊牧雲不知該如何辯解,連忙說道:“這位兄台請裏麵說話。”心中恍然,什麽來見賽因孛羅王,分明是來找元琪兒的。自己如要攔著,就把這口黑鍋背定了,於是他很識趣的將這位汗廷的二殿下給讓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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