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誤會,我們隻是過來看看,”楊牧雲笑笑,向正在推車的那群人望了一眼,“看來那邊碰上麻煩了,對吧?”


    那護衛頭兒冷冷的看著他,一臉的警惕。


    “我這位手下身上有幾斤蠻力,要不讓他過去試試?”楊牧雲笑著說道,見那護衛頭兒沒有說話,便轉而對莫不語說道:“還愣在這兒幹什麽,趕快過去幫忙!”


    莫不語應了一聲,正待上前。隻聽“嗆”的一聲響,那侍衛頭兒已拔刀出鞘。


    楊牧雲臉上笑容一僵,正不知如何應對,隻聽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裏傳出一個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鄭彥,發生了什麽事?”車簾一掀,走出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人來。


    這個中年人麵色發青,臉形尖瘦,下頜稀稀疏疏的留著幾根山羊須,一雙眼睛呈倒三角形,發出一縷狡黠的幽光。他穿一身紫褐色的錦袍,玉帶圍腰,有些發黃的頭發高高豎起,斜插一支黃玉簪子。


    “二老爺,”護衛頭兒收刀回鞘,從馬上一躍而下,躬身施禮,“有一輛車陷在了泥坑裏,標下正著人把拖它拽出來。”


    中年人眉尖一皺,向那邊看了一眼,說道:“怎麽搞的,休息了一晚上都睡迷了麽?連車都不會趕了,叫他們快些,耽誤了行程老爺我拿他們是問。”


    “是,二老爺,”護衛頭兒鄭彥應道:“標下這就去督促他們快些。”


    中年人點了點頭,麵色稍緩,目光掃到楊牧雲和莫不語身上,臉色一變,說道:“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裏?”


    “小生姓楊,”楊牧雲微微一笑,拱手施禮道:“碰巧路過這裏,見有一輛車陷於此,便想帶人過來幫忙!”


    “幫忙?”中年人嗤的一聲冷笑,一雙三角眼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陰陽怪氣的說道:“就憑你們兩個?”


    “不須我家大......”莫不語剛說到這兒,就見楊牧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連忙止住話頭,隨即粗聲粗氣的說道:“不須我家公子出手,我一個人就可以把那輛車抬出來!”


    “抬?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這車有多少斤麽?”中年人哼了一聲,“你一個人的力氣還能頂得了他們那麽多人?”


    “你不相信?我就試給你看!”莫不語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卷了卷袖口。


    “放肆”鄭彥厲聲嗬斥道,握著刀柄的手背凸起了青筋,看樣子又要拔刀相向。


    中年人伸手製止了他,眯起眼將莫不語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身材魁偉挺拔,站在那裏如一座山一樣,手臂比尋常人的大腿還要粗。鄭彥是軍中驍勇之士,比尋常人高大魁梧,但和眼前這壯漢比起來,就像一個半大孩童。


    “這位老爺,”楊牧雲在旁說道:“我這個下人生得粗猛憨直,不大會說話,剛才出言無狀,還請您勿怪,但他比旁人的力氣都大些,不妨讓他一試!”


    “嗯,”中年人點點頭,看著鄭彥說道:“你領他過去,讓其他人都散開,我也想瞧瞧他究竟怎樣把這輛車抬出來。”


    ......


    所有人都圍成了一圈,睜大眼睛好奇的向圈內看去,其他擠不進去的人便站在旁邊的車上,掂起腳尖、伸長脖頸,勾著下巴向這邊看來。


    莫不語圍著車子走了一圈,上下一打量,腰一彎,肩膀便扛上了車架,“嘿”地一聲沉喝,隻見車身一陣顫動,車輪從滿是泥漿的陷坑裏抽出,緩緩抬離了地麵。


    在一片驚呼聲中,莫不語的手臂、肩膀肌肉賁起,比平常大了一圈,整輛車真的被他抬了起來,他一步步的向前邁去,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了一個寸許深的腳印。周圍人都遠遠的退了開去,生怕他受力不住,車子砸下來會波及自己。


    莫不語扛著車大約走了五六丈遠,方彎身將它放了下來,他直起身子咧嘴一笑,搓搓手,若無其事地回到楊牧雲身旁。


    眾人驚愕得連眼珠子都差點兒掉了出來,一時愣怔在了當地。


    “好


    !”還是那個錦袍中年人開口讚了一聲,“壯士真一身好力氣!”說著從身上掏出一件東西向莫不語擲去。


    莫不語伸出蒲扇大的雙手接住,入眼燦然生光,原來是一塊圓圓的金餅,掂在手裏大約有兩三斤重。他不禁一愕,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人家賞給你的,”還是楊牧雲反應得快,連忙對他說道:“還不快謝謝這位老爺!”


    莫不語向著那錦袍中年人躬了躬身,張開口想說卻不知該說什麽。


    那錦袍中年人已轉過身去,嗬斥那一群圍觀的人,“都愣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趕車去,誤了回京的時辰,二老爺我扒了你們的皮!”


    被他一喝,眾人方緩過神來,哄得一聲向四下裏散去。


    “拿了賞錢,還不快走!”鄭彥低喝一聲,翻身上馬,一抖馬韁,堪堪在楊牧雲和莫不語麵前馳過。


    ......


    “大人,你看這......”莫不語拿著那塊金餅結結巴巴的對楊牧雲說道。


    “人家賞給你的,你收好就是了,問我作什麽?”楊牧雲一笑,看了看那緩緩向前而去的商隊,轉身邁步離去。


    ......


    莫不言躺在牛車上,把玩著弟弟打賞來的那塊金餅,又張口咬了一下,歎道:“不錯,不錯,這是成色十足的赤金,不語,人家出手可真大方。”


    “我不想要這金子,”莫不語瞄了楊牧雲一眼,“我隻想按大人的吩咐去接近他們,誰知他們的頭兒扔給我一塊金子就走了。”神色間有些沮喪。


    “就你那笨嘴,能說動人家才怪!”莫不言瞥了弟弟一眼,“要是我有你這一身力氣,早就趁這機會跟他們混熟了!”


    “好了,不言,你就不要再責怪不語了,”楊牧雲說道:“這群人的警惕性很高,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接近的,好在他們是到京城去的,我們遠遠綴著便是,還有,你們都不要再叫我大人了,直接稱呼我為公子就是。”


    “是,大......不,公子,”莫不言笑笑問道:“您想接近他們,這有何難......”他手肘在車板上一撐,想要坐直身子,誰知牽動了背上的傷口,痛得“哎唷”一聲,不禁雙手一拍車架,嘴裏恨恨的說道:“要不是我身上有傷,定將那兩輛裝滿金砂的車給公子偷過來,這樣他們想不跟公子您接近也不行了。”


    “不言,不可胡來,”楊牧雲麵色一正說道:“我隻是心中有些疑心罷了,你身上的傷不輕,再不可像昨晚一樣隨意潛入人家營地裏去,一旦失手的話,我也救不了你!”


    “是,公子,”莫不言忙道:“我不過隨口說說,您千萬別當真,不言今後一定聽你吩咐,再不敢擅自行動了。”


    ......


    “哥,”莫不語看看楊牧雲的背陰,低聲問道:“你真的能把那兩輛裝滿金砂的車給偷出來?那車連同車上的貨可重了,我使盡全身力氣抬著也走不出多遠?”


    “要不說你是豬腦子,”莫不言伸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抬抬抬,難怪人家丟個金餅子給你,連話也不願意與你多說一句......”眯起眼睛向著那支商隊瞄了一眼,自言自語道:“要動手的話也隻能晚上,要是大人能與我同去就好了,可惜......”他乜了身邊的弟弟一眼,搖了搖頭,將那圓圓的金餅子丟還給他,扭頭去睡了。


    “我說錯了麽?”莫不語撓撓頭,“那車是真的很沉呐!”


    “二老爺,您叫我?”鄭彥策馬來到馬車前,俯低身子說道。


    車窗上的竹簾一掀,露出錦袍中年人那張尖瘦的臉,隻見他眼珠一轉,向鄭彥問道:“那幾個人還跟著咱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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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彥向後瞟了一眼,點了點頭,“他們不遠不近的綴著,不知在打什麽主意,要不要標下帶人過去,將他們趕走了事?”


    “趕?”二老爺抬了抬眼皮,“要知道大路朝天,各走


    一邊,你拿什麽理由去趕,再說你不分青紅皂白上去,這不正坐實了這些車中夾帶了私貨麽?”


    “那怎麽辦?”鄭彥皺了皺眉頭,“難道就讓他們一直跟著?”


    二老爺目光一閃,嘴角緩緩勾起,“你派人多注視一下他們的行蹤就行了,反正也快到京城了,幾個小魚小蝦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二老爺,”鄭彥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這一路上的盤查嚴了很多,據前方快馬來報,聽說京城已經戒嚴,恐怕......”


    “你怕車上的東西會被查出來?”二老爺乜了他一眼,哂笑道:“蠢貨,我忘了我們的車子打的是誰的旗號,五城兵馬司,錦衣衛,他們敢查宮裏的東西麽?”


    “可是,這麽多車子......”鄭彥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有可是,”二老爺斷然說道:“別忘了我家大老爺是做什麽的,宮裏禦用監的東西,別說一百車,就是一千車,也沒人敢查!”


    “二老爺說的是,”鄭彥陪笑道:“京城裏的官兒,任誰都得給喜公公幾分薄麵。”


    “你知道就好。”二老爺點點頭。


    鄭彥抬頭看看天色,又俯身對他說道:“二老爺,這天兒快到晌午了,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息一下,等用過了飯再行趕路?”


    “嗯,”二老爺閉目思索了一會兒,睜開眼問道:“前方是哪個所在?”


    “回二老爺,”鄭彥說道:“前方便是白河鎮了,從那裏到京城隻有六十裏路了。”


    “唔,”二老爺微微頷首,淡淡說道:“大家夥兒一路上隨我風餐露宿,甚為辛苦......這樣吧,你先行帶人到鎮上找一間大的客棧,我們就在那裏落腳,等過了晌午之後我們再向京城趕路。”


    鄭彥應了一聲,策馬向前馳去。


    白河鎮上隻有一間大的客棧,名叫熙來客棧,意為客人熙熙攘攘而來之意,客棧分上下兩層,底下吃飯,上層住宿。


    二老爺在鄭彥和一些護衛的陪同下走進這家客棧,徑直去往樓上。鄭彥為他訂了一個寬敞舒適的雅間,好讓他能夠安心休憩。


    二老爺躺在舒服的床上,半眯著眼睛向鄭彥問道:“不錯,比在野外露營舒服多了,要是再弄來一個小娘子給二老爺我揉捏一番,那就真跟上了天堂一樣了。”


    鄭彥嘿嘿一笑,湊近了在他耳邊低聲道:“二老爺,標下都給您找好了,再稍等片刻那可人兒應該就來了。”


    “好好好,”二老爺聽了不由眉開眼笑,衝著他說道:“你這差辦得不賴,等回了京城,二老爺我一定好好賞你。”


    “謝二老爺,”鄭彥咧開嘴笑笑,“那標下就不打攪您了,”一拱手,“標下告辭!”說罷轉身掩門而去。


    二老爺哼著小調,寬了衣衫,微微闔上雙目,隻聽“吱呀”一聲門板響動,環佩叮當,一陣香風鋪麵而來。


    二老爺翹起鼻端嗅了嗅,舒展開四肢,靜候佳人的一對玉手輕撫上身。


    誰知等了半天,也沒見對方有任何動靜,不禁眉頭一皺,開口說道:“你是木頭麽,難道隻會杵在那裏?”


    “喜二老爺,你要奴家如何服侍你呢?”一個嬌柔嫵媚的聲音說道。


    一聽到這個聲音,二老爺驀然一驚,呼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兩眼直勾勾的向外看去。


    一位身穿淺黛色綺羅衫裙的絕色少女站在他的床前,她頭梳三丫髻,秀發上插著一支金步搖,秋水一般澄澈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齊齊克.薩穆兒郡主?”二老爺的慵懶之色一掃而空,身下像安了個彈簧似的自床上一躍而下。


    “喜二老爺,奴家還未服侍你,你怎麽就跳下床了?”元琪兒的聲音甜得發膩,但二老爺聽了身上卻泛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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