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涼的傷勢,實際比看起來,要更加嚴重,若無莫語出手,哪怕他能夠安然度過此次,也會神聖境界崩碎,修為也要大打折扣,且日後再無晉升可能。


    睜開眼,緩緩吐出口氣,莫語嘴角露出笑容,“還好,總算穩定了。”傷勢已初步修複,正不斷的好轉,隻要小心修養,痊愈隻是時間問題。


    勳涼起身,體內一陣骨節爆鳴之聲,轉身看向莫語,眼神欣喜欽佩,“神聖境界已是天地極限,師弟竟能再進一步,抵達極限境之上,實在難以想象。”


    他沒有道謝,莫語毫不在意,因為他們間,早已不必再如此,“師兄劍道意誌之堅定純粹,也是我生平僅見,來日因緣際會,未必不能踏入極限之上。”


    勳涼笑著搖頭,“師弟不必安慰我。抵達神聖境界與天地交感,盡管不能做到通徹世間知曉一切,卻也隱隱知曉,外域中生靈,最多隻是神聖。”他頓了頓,麵露思索,似乎想著如何形容更加恰當,“繼續的路,像是被斬斷了……”


    莫語沉默,許久後,緩緩點頭。這件事情,勳涼的感應並沒有錯,外域世界生靈,修行大道之路,在神聖之後,的確斷了。而斬斷它的力量,便是山海之封,也就是說,與莫語存在密切關聯。


    但這一切,卻無法對勳涼解釋,心頭幾分歉疚生出,因為莫語清楚,若非這個原因,勳涼有極大的機會,可以踏入極限之上!可如今,他終此一生,都隻能停留在神聖境界,這點在他誕生於外域世界,打下靈魂烙印後,就已經注定。


    察言觀色,勳涼麵露驚訝,“莫非師弟清楚,是何種原因,導致修行大道斬去?”他眼眸深處,泛出一抹耀眼光亮。


    修士修行,攀爬大道之巔,是所有修士本能中,最大的渴望。尤其對神聖境界而言,他們已經站到了巔峰之下,隻需再進一步就能抵達。這份渴望,自然百倍、千倍放大,沉穩、冷靜如勳涼,在看到一絲希望之時,也難以自禁。


    莫語緩緩點頭,心頭歉疚更甚,卻沒有說話。因為這件事情,他也隻是知道,卻並不能告之任何外域中生靈。這涉及到,一種玄而又玄的約束,無形無質,卻存在於靈魂深處,警告著莫語,永遠不要嚐試去觸及。


    勳涼目光微閃,似察覺到什麽,略略沉默後,笑道:“看來此事,師弟不便提及,那麽為兄就不問了。”


    拿得起,放得下,這是勳涼最大的優點,他轉身,豪氣萬丈,“便是大道之路斬去又如何?終有一日,我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莫語麵露笑容,“師兄才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雖不能言明,但我答應師兄,將來必竭盡全力,助你再進一步。”


    勳涼大笑,“好,你我兄弟,就這麽說定了。”沒有就這話題,繼續多說什麽,他略一皺眉,直接問道:“師弟,你究竟遭遇何事?以你修為,竟也要如此謹慎,連弟妹等都不便相見。”


    這件事情,倒不必做隱瞞,莫語略縮思索,嘴角露出一抹無奈,“這就是一個,非常離奇且曲折的故事了。”


    勳涼神色肅穆,凝神傾聽。


    “外域之外為天外海,穿過此海可抵達,另外一處世界,名海外天。但這,並非世界盡頭,因為海外天外,還有一個世界,不,更確切說,是海外天世界,曾存在著兩個世界……”


    世界之外……祖靈……侵入戰爭……毀滅的神道世界……危在旦夕的天外海……山海之封及他與祖靈間無比詭異的關係……


    包含著確定的事實,也有莫語自己的猜測,但所有這些除了祭天塔塔靈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莫語更沒有向旁人提及。


    勳涼久久無言,冷酷沉穩如他,知曉這一切後,內心深處也已掀起驚濤駭浪。許久許久,長長吐出口氣,眼神落到莫語身上,沉聲開口,“我應該幫你。”


    莫語搖頭,“祖靈實力,絕不在我之下,隻是因為某種原因,不願與我正麵交鋒,所以我才暫時占了上風,日後局勢實在難以預料。師兄幫著我,照顧好水之瓏她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勳涼皺眉,還想再說什麽,被莫語打斷,“師兄,我向你保證,如果將來真的需要幫助,我一定會開口。現在,你先養好傷勢,才是最重要的。”


    勳涼吸一口氣,“好吧,就依師弟所言。”


    莫語麵露笑容,“走,別讓他們等太久。”


    “你什麽時候離開?”


    “今天。”


    勳涼微怔,臉上若有所思,認真道:“弟妹她們,定能體諒你。”


    莫語眼眸溫暖,“對這點,我從不懷疑。”


    村落。


    蒼穹上,大鼎依舊存在,遮蔽蒼穹覆蓋大地,釋放氣息鋪天蓋地。所有村民,都接到村長嚴令,全部留在家中,可這阻擋不了,他們敬畏的眼神穿過窗戶,落在大鼎之上,對他們而言,這簡直就是神跡!


    行至宅院。


    九戒神色激動,俯身拜下,“恭迎大人歸來!”


    莫語目光一掃,拂袖將他拉起,笑道:“看來這些年,你身上也有奇遇,竟有了今日修為。”頓了頓,搖頭,“做個門房,實在委屈你了。”


    九戒恭謹道:“小僧活到今日,有這般修為,皆是大人賜予所致,甘願守護夫人、小姐,以報大人恩德。”


    莫語點點頭,“你有心了。”


    九戒退到一旁,“大人請!”


    內宅,一場團圓宴,早已經備好,知曉莫語一家久別團圓,其餘人全部退下,隻有最親近之人,聚成一桌。


    水之瓏站在門口,看到莫語身影,臉上綻開絕美笑顏。


    歲月的流逝,沒能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痕跡,隻添了雍容華貴。


    此刻精心裝扮,站在房前燈光下,當真美得不可方物。


    勳涼止步,“師弟,走之前,你我喝一杯。”


    說完,不給莫語機會挽留,轉身離去。


    這是一頓團圓飯。


    莫語心頭波瀾翻湧,微笑著,走到近前。


    水之瓏抬手,為他排去肩頭灰塵,“都在等你呢,快進去吧。”


    圓桌旁,莫語看到了琴清兒,或者還是叫她小蝶,她看來眼神稍顯複雜,神色卻已平靜許多。


    看來這些年,水之瓏已經,告訴了她很多事情,隻是她的記憶,依舊找不回來。


    莫語對她點點頭,笑道:“今天沒有外人,都坐。”


    開席。


    氣氛很溫馨,是莫語這一生,都少有的平靜祥和。


    他抱著田心,目光在丫丫其餘幾個孩子臉上掃過,又落到水之瓏、小蝶臉上,神色安然內心卻越發堅定。


    他決不允許,自己擁有的這一切,再遭到任何破壞。


    夜深,散席。


    田心挨不住困勁,已經睡了過去,小臉上帶著笑容,顯然在莫語懷裏非常滿足。


    將她小心的,交給丫丫,莫語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去吧。”


    “是,父親。”丫丫行禮,帶人離去。


    小蝶手指絞在一起,坐立難安,一副心神不寧模樣。


    莫語心頭微歎,輕聲道:“小蝶,你也走吧。”


    小蝶心頭一鬆,起身行禮,快步走出房門,可踏出的一瞬,她心頭一空莫名生出幾分失落。


    看著她背影,水之瓏握住莫語的手,“她雖然已經,知曉了很多很多,但畢竟隻是我告訴她的,並非自己的記憶。所以,你不要怨她,再給她一些時間。”


    莫語苦笑,“我憑什麽,去怨她呢?這個女人,將一切都給了我,我給她的又是什麽呢?隻有無盡的災難與等待。甚至於,她今時今日,失去的記憶,或許都與我有關。”


    水之瓏心頭一慟,伸手抱住他,輕聲安慰,“不怨你,是我們自己的選擇,真的要說苦,你才是我們中最苦的!”


    莫語反手抱住她,靜默無言。


    許久,水之瓏低低一歎,“我向上天祈禱許久,希望能再見到你,抱抱你。現在,一切都已經實現了,我也就沒有,其他的奢求了。”


    她抬頭,眼神充滿包容理解,“什麽時候走?”


    莫語拂過她的頭發,“現在。”


    水之瓏點點頭,“去吧,早點處理好一切,來找我們。另外,不要忘了,去跟勳涼道別,這些年多虧了師兄。”


    “我知道。”莫語鬆開她,揮手打開空間裂紋,雪幽寒沉睡著從中飛出。


    水之瓏眼眸瞪大,“芝青!”


    莫語神色複雜,“不是她,她叫雪幽寒……具體的,等將來我再告訴你,她就留在這了,你多照顧些。”


    水之瓏點頭,“放心。”


    “我走了。”


    “……嗯!”


    用力抱了一下她,莫語轉身大步離去,閃動間消失不見。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一刻,水之瓏還是紅了眼睛,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道:“莫語,請一定活著回來……”


    勳涼住處。


    莫語沒有待太久,與他喝了一壇酒,交代幾點事情,隨即起身。


    “師兄,一切拜托你了。”


    勳涼沉聲開口,“除非我死,否則任何人,都無法傷害弟妹等人!”


    莫語拱手,不再多言。


    唰——


    一步踏落,他身影出現在村口。


    太上劍、桑姑姑、宿星懷三人,正忐忑不安等待。


    不給他們開口機會,莫語撕開空間裂縫,將三人囚如其中。


    唰——


    就此離去。


    籠罩方圓萬裏大鼎,悄無聲息崩潰,沒有釋放出任何力量波動。


    可隨著法則的湮滅,此處所有氣機,都被從天地間,徹底抹去。


    勳涼看著這一幕,心頭讚歎,因為他非常清楚,悄無聲息湮滅法則,是何等困難的事情。


    但在師弟手中,卻如吃飯喝水般簡單,果然不愧是,極限之上啊!


    旗山咽了咽吐沫,小聲道:“老師,小師叔的修為,究竟有多高?”


    勳涼淡淡道:“像山一樣高。”


    旗山:……


    “吩咐下去,馬上收拾整理,天亮後離開這裏。”


    旗山肅然應命,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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