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海上的天氣總是那麽不可捉摸,也許上一秒還是晴空萬裏,下一秒便是暴雨如驟。


    灰雲快速聚集,好似有人用手攏來一大片黑雲,罩在暗靈和白銀的頭頂。


    雨滴很快落了下來,似乎有人運了一湖的水,呼啦一下全部潑了下來。


    一池碧水漾起了大大小小的波紋,不同的波紋相互碰撞、融合,變成一個新的波紋,繼續碰撞、融合...整個池子的水都在碰撞融合,於是便有了數不清的波紋。


    嘀嗒、嘀嗒。


    雨滴墜入池中的聲音清晰入耳,但這聲音為何如此清晰?明明是一片雨落下,怎麽會隻有一滴雨的聲音?


    暗靈在疑惑,白銀也在疑惑,但他們都沒有看湖麵一眼,他們的視線聚集在兩人正中的碎片上,那是希望,也是絕望。誰得到它,便能同時得到希望和絕望兩種情緒。


    雨滴從碎片旁落下,嘀嗒。


    雨滴竟然沒有被靈力蒸發、衝散?那碎片周圍的靈力聚起的力量,豈是小小一顆雨滴能承受的?哪怕是天山山脈,在這靈力作用下,也要一分為二!一顆雨滴,有什麽神奇之處,竟能阻擋靈力的撕扯?


    白銀想看看,暗靈也想看看,但他們都沒有看雨滴一眼,他們的視線仍聚集在碎片上。因為他們都知道,看雨滴任何時候都能看,而若是為了看雨滴放棄看碎片,那麽碎片便再也看不到了。


    碎片依舊不疾不徐地移向暗靈,似乎沒有什麽能阻止它的移動。


    這時,又一滴雨滴落下,正巧落在碎片上。


    雨滴瞬間便散開,若豆莢包豆一般裹住碎片,整個碎片仿若摸了魚油一樣,鋥亮光滑。這雨滴是什麽?它為何能裹住碎片而不消散?它裹住碎片又想幹什麽?


    白銀在奇怪,暗靈也在奇怪,他們的視線終於聚集在碎片上那薄薄的一層水膜。


    這是一層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水膜,既沒有強大的靈力波動,也沒有出現稀奇古怪的靈印。那麽,它覆在碎片上要幹什麽呢?


    當第二滴雨滴落到白銀那合在一起的六塊碎片時,白銀和暗靈都知道雨滴要幹什麽了。有一道打破平衡的力道,將兩份碎片吸附在一起,一顆灰色的球便出現在二人正中。


    白銀心奇,這不是七色球嗎?為何是灰色球?


    暗靈心喜,他知道球為何不是七色的,隻因這球中的靈力,他暗靈的靈力占了多數。


    碎片已合,並且屬於他,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跟我搶那麽久,這球最終... ...


    還是歸屬於我。這是天雲的決定,我就是天雲選定的主人,你還不快快放手嗎?”


    白銀麵若死灰,仿佛也裹上了一層灰色的薄膜。他沉聲道:“世界若是灰色的,天雲便已不是天雲。天雲若還是天雲,世界便不是灰色的。”


    暗靈冷笑道:“小子你打什麽機鋒,你就是把和尚那些經書都拿來讀一遍,該是我的還是我的。”


    白銀不再理會暗靈,他已沒什麽好與他講的。他唯一可做的,便是盡其所能,延緩七色球移到暗靈手中。


    他不信天雲會選擇變成一個死氣沉沉的灰暗世界,如果天雲當真這樣選擇,他願意成為對抗天雲的第一個人。他並且相信,他不會是最後一個人,因為天雲本是彩色的,因為天雲的人本是彩色的。


    雨滴不緊不慢地往下落,那布雨的人很是小氣,一次隻丟一顆雨滴下來。


    當七色球碰到第一滴雨滴時,那雨滴瞬間便裹住了它。


    白銀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聲音:“白銀哥哥,堅持住!”


    第二滴雨滴落下時,他又聽到一聲:“銀子!加油!”


    第三滴:“白衣小子,你的本事還真不錯。”


    第四滴:“不錯,你出師了。”


    ...


    每一顆雨滴落下,白銀都聽到一句話,有些話他知道是誰說的,有些話他不知道,這些話各不相同,但表達了同一個意思——堅持住,我們就在你身邊!


    這一刻,仿若有萬道霞光在他心中升起,世界是灰色的,但是他的心、他的靈力種子是彩色的!


    嘩啦啦。


    布雨的人終於不再小氣,風雨呼嘯,電閃雷鳴,平靜許久的池水沸騰起來,無數顆泡泡從池底升起,炸裂,再升起,再炸裂。


    炸裂的聲音本應細小到幾不可聞,但在白銀耳中,卻如同梵音禪語般悅耳。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時,在君子山上撒腿奔跑,摘花、捉蝴蝶,爬樹、掏鳥窩,下河、摸小魚,有鳥語花香,有歡聲笑語,有清新自在的大自然氣息!


    周圍的變化終於讓暗靈從狂熱中冷靜下來,他仔細聆聽著,他聽到了細細的風聲。這不是天地的風聲,是他身上的風聲。他低頭看,一縷縷魂體從他身上脫離,注入那七色球中。那本是灰色的球,竟淡了幾分。


    他慌了,用更強的靈力吸取七色球,但七色球移向他的速度仍在減慢。uu看書ww.uukanshu


    當暴雨傾盆時,雨幕遮蓋了他的視線,他透過雨幕看到的是一點點的閃亮。那是七色球的白光,還是雨滴的反光?


    暗靈不知道,他忽然有些驚恐,因為他發現七色球停止移動... ...


    了。


    但很快,七色球便以更快的速度往白銀移過去。


    “不,不!天雲,你既然選擇了我,又為何拋棄我?”


    堂堂的暗靈,天雲六靈中最強大的一道靈體,此刻竟如同失去母親庇護般大哭起來。若不是真的害怕,他又怎會發出這樣的哀嚎?他似乎知道自己的靈力在天雲麵前不過是芝麻綠豆大,他似乎感受到自己被天雲冷落,但是他不甘心。


    他飛身而起,直取七色球。


    轟哢!


    一道黑雷打下,劈中暗靈的腦袋,他身形一滯,靈力陡然被封,七色球瞬間便到了白銀手中。


    定在空中的暗靈看到那七色球上的灰色迅速蕩開了,露出一片純白的光,這光在陰雲下十分耀眼,他忍不住閉上眼睛。


    白銀怔怔看著七色球,他看到球體上有無數張人臉飄過,或冷淡或微笑或欣喜或欣慰...這是暗靈捏碎的魂體,每一張臉他都記得十分清楚。


    天漸漸亮了起來。


    這是風雨轉晴的征兆,海上的天氣總是那麽不可捉摸,也許上一秒還是暴雨如驟,下一秒便是晴空萬裏。


    最後一片烏雲散去,一道陽光從天落下,直直射在七色球上,這純白色的球,第一次閃動著七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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