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如年是一種什麽樣的煎熬,蕭逸雲切實地體會到了,而那樣痛苦的日子,他足足過了近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雲依那裏到底怎麽樣了,逼迫自己不去想雲依是不是還會回來,若是回來,又是不是隻是為了回來尋仇。


    就在蕭逸雲日漸絕望之時,突然有人稟報,雲依回來了。


    當蕭逸雲火急火燎地趕過去一探究竟的時候,隻見到那個熟悉至極的窈窕身影,牽著小小的身影,一步步向著他走來。


    鋪天蓋地的驚喜和愉悅在蕭逸雲心中蕩漾開去,蕭逸雲顧不得其他,飛奔上前,將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兒包入懷中。他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她了。他以為,若是此生能得再見,他們隻能刀劍相向了,他們再也沒有可能彼此擁抱、彼此相互依偎了。


    “雲依,你終於回來了,雲依……”


    相較於蕭逸雲的激動,雲依則是表現得太過平淡,隻任由蕭逸雲抱著,沒有一絲反應。


    蕭逸雲也覺察到了不對,鬆開抱住雲依的手,蕭逸雲定定看向雲依,卻隻見到雲依滿眼的空洞。


    “雲依?”


    雲依的眼神開始慢慢聚焦,最後定格在蕭逸雲的臉上。驀地,雲依笑了,笑得妖豔無比,笑得天地都黯然失色。那樣的笑太過妖豔美麗,也太過反常,蕭逸雲定定看著,眉頭卻是蹙起。


    “雲依……”你恢複記憶了嗎?


    蕭逸雲想問,可是還是沒有問出來,雲依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他一切。


    “怎麽了,不歡迎我回來?”


    蕭逸雲唇微動,幹澀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總是要考慮天兒的感受,總還是要回來的。隻是,蕭逸雲,如果我要回來殺了某些人,你會為了阻止我而殺了我嗎?”


    蕭逸雲身體微顫,雲依卻是突然笑開,拍著蕭逸雲的肩膀道:“我還沒那麽瘋狂,你別那副表情啊,我沒那麽恐怖的。再說了,我要是想殺人,犯得著自己動手嗎?”


    雲依打了個嗬欠,懶懶道:“我住回紫幽宮,不用給我另外派宮女了,就把原本伺候我的都帶過來吧。天兒就交給你了,記得晚上送他回來,唔,對了,這次的事也算是給你個教訓了,下次莫要讓人把天兒無聲無息地帶走了,好好照顧著。若是天兒真出什麽事,我必然血洗東臨皇宮,不管是不是無辜之人,我都不會放過。”


    說完,雲依便往前走去,蕭逸雲立於原處,牽著天兒的手,終究垂下眉眼,然後蹲下抱起天兒。天兒有些驚訝,蕭逸雲雖然也抱過他,但那是在私底下,蕭逸雲從來沒有在外邊抱過自己。


    回到紫幽宮的雲依端坐於桌前,這裏被保持得極好,沒有一點灰塵,除了感覺陰冷了些也沒其他不順眼的地方。而這陰冷,也是源於沒有人住,等有人住了,人多了,也就好了。


    雲依閉了閉眼,其實她並沒有全然恢複記憶,她記起了大部分的事,但不少都是一個又一個的片段,有些片段能連起來,可還有一些不能。還有,關於她落崖的罪魁禍首,她到現在都還沒有記起來。


    雲依見到了那個在夢裏見到的那個男子,雖不是在那樣的場景下見到,他也沒有赤*裸著身體躺在那裏,而是每過幾日都要泡一次藥浴。


    雲依在夢裏沒有見到那人的模樣,可是在見到那人的那一刻,似乎夢裏的人驀地清晰了起來,她知道,夢裏的那人就是眼前泡著藥浴,眼睛緊閉、麵色蒼白的男子。


    雲依知道,雖然她忘了他是誰,可是這人在她的生命裏必然重要,就如同那些把天兒帶走的那些人一樣。


    若是換了旁人,她一定會讓他們付出極大的代價,可是麵對著他們,她沒有要好好找他們算賬的打算,即使是麵上有著防備,可是心裏對他們沒有一點排斥,反而有一種莫名想要親近的感覺,對他們也無端地信任。


    他們告訴雲依,那個人是左清,是她失蹤前他們那群人裏,唯一和雲依呆在一起的人。雲依聯想起自己失憶前落崖,以及落崖時身上有劍傷的事,雲依推測,極有可能是她和左清一道遇到了危難,最後她落崖失憶,左清長睡不醒,靠著藥物吊著性命。


    至於為什麽雲依沒受什麽傷,而左清卻是傷重難治,雲依想,許是眼前的男子將自己保護得太好,以至於她都沒怎麽受傷。


    有些人或是,不僅僅是存在於記憶中,更有甚者會溶於人的骨血裏,即使記不住容貌,記不住名字,甚至記不得兩人之間種種的一切,但在見到那個人時,刻在骨子裏的感受會顯露,那樣的感覺總是讓人難以回避和拒絕。


    那時候起,雲依便做了決定,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那個害他們陷於如此境地的人,無論他是誰,她都不會放過。


    雲依依著已記起的一切,將所有過往理了一遍,然後又問詢了眾人,最後決定回到蕭逸雲身邊尋求答案。作為雲將軍之女,沒有人有必要為了這樣一個身份而對她趕盡殺絕;作為蕭逸雲的女人,那便難說了。


    其實雲依也不是沒有一點概念,相反的,她有最為懷疑的人,那就是閻羅。


    閻寂他們對她沒有隱瞞,把他們所知道的一切都和她細細說了,但由於閻羅身份太過特殊,所以即使閻寂再盡量往客觀的方向上說,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師傅不是那種會徇私至此的人,尤其是對著少主你。”


    雲依笑了笑,沒說什麽,其實他們又何嚐沒有對閻羅產生懷疑,否則把天兒帶出宮的事,他們又為何要瞞著閻羅暗地裏進行。其實,也是有了懷疑才會有所防備,不是嗎?


    閻寂說,因著閻寂身份特殊,畢竟是顧玉梅的生父,若是那樣的事出來,閻羅未必會不生一點私心。他們一來怕閻羅到時候會左右為難,幹脆什麽都不知道為好;二來,他們也絕不敢拿天兒的安慰開玩笑,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出。


    其實,閻寂他們對閻羅如此看法,一來是對閻羅的信任,那是長久的積累,若非親眼看到他做了什麽,他們都不願意相信閻羅會有背叛。二來,他們都認定顧玉梅小產,和雲依無關,那是顧玉梅自己折騰出來的事,雲依不過是順水推舟,趁此機會出了來罷了。


    閻寂他們覺得,閻羅是明事理的人,總是不至於會因為這樣的事而背叛了雲依。一邊是女兒,一邊是道義、徒弟等自己所有親近的人,閻寂他們相信,閻羅不會犯這樣的糊塗,事情必然另有隱情。況且,這些年,閻羅也沒見奪權或是過多地幫助顧玉梅。


    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一向明事理的閻羅,對待當初那段感情是多麽地偏執,對待自己的女兒,又是多得感到虧欠和溺愛,隻要是顧玉梅想要的,他都想為她奪來,更別說是傷害了顧玉梅的人,他絕不會放過。


    閻寂他們覺得閻羅不會為了個顧玉梅,背叛自己多年的弟兄、徒弟、自己甘於臣服的少主,基於主仆間情義的感情,以及當做自己兒子來養的徒弟,這麽多人在這裏,閻羅不會背叛。可是,閻羅還是意想不到地背叛了,隻要顧玉梅是自己與自己深愛女子的孩子這一點,已經足夠淩駕於所有感情之上,讓閻羅失去理智了。


    至於奪權一說,那時雲依生死不知,暗閣真正的主人也已多年不管事,雲依失蹤後,更多的是費盡心力去找雲依,暗閣的事宜基本就是閻羅在操控,暗閣基本就是以閻羅馬首是瞻,他根本無需奪權。


    由著種種原因,閻羅得以極好地隱藏,讓所有人即使覺得他再有害雲依的動機,也絕不會那麽做,閻羅他們總是一想到這個可能就會立刻否決,繼而避開這個想法。


    雲依在聽完所有事情後,對於閻羅雖有懷疑,但不敢先入為主,決定要仔細打探一番再下定論。


    還有,雲依的父親雲震天的死,閻寂他們也沒瞞著,告知了雲依一切。雲依聽完後隻是沉默,好一會兒才道:“蕭逸雲若是真想殺害我父親,不會拖到那麽久。還有,我父親一直都受安慶帝忌諱,隻怕蕭逸雲把他弄來東臨,未必沒有要保護他的意思。”


    “此事還有蹊蹺,隻怕我父親的死,和我和左清出事也有關聯。記憶這東西很難說,連薛前輩都說其他能不能想起來要看我自己,那也強求不得。但我也無需所有事情都靠著記憶來,接下來的事就看我自己的了。”


    雲依堅定道:“我要回皇宮,一切事情都從我立刻皇宮或是在皇宮裏發生,在那裏,我一定能找到答案。是如我猜測,還是推翻我們的懷疑,總是要尋求了才會有答案。”


    不顧眾人的阻攔,雲依決意回宮,甚至不肯帶上左靜,隻牽著天兒的小手,邁入皇宮,那個她多次想要離開的地方,這一次,為了尋求答案,她主動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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