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媚兒疑惑的目光中薛晨站定在他們麵前,輕笑著開口:“之前雲依對著叔父一步不讓,叔父本想搓搓你的銳氣,最後反倒每次被你言辭上占了上風,這下叔父更是滿心不爽誓要回敬一番,就在這節骨眼上你卻說要走,叔父自是不會願意的。剛剛我看了叔父的反應,他認定你要偷藥回去準備抓賊了,不過看來他今天要白白守夜了。”


    薛晨握拳抵著唇輕咳幾下以掩飾自己嘴角過於幸災樂禍的弧度,然後繼續道:“你一反常態地事事與他爭論到底,我原本隻是以為你是為了維護尊嚴,畢竟叔父對你說話真的不好聽,可有時叔父故意不說話你卻去主動逗他,那時我就覺得太不符合你平日的作風了,原來你那時就算計到了這一步,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不得不說,你這樣的女子挺恐怖的。”


    林媚兒本靜靜地聽著,慢慢明白過來,本想感歎幾句順便誇誇他還是挺機敏的,畢竟若不是他解釋她還沒回過味來,沒想到薛晨最後一句話那樣說,林媚兒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怒道:“你會不會說話,看依依厲害自己不如她就這樣說,還是不是男人,那麽小心眼!”


    薛晨淚了,討好道:“不是不是,我這是誇獎依依,她這麽聰明世上絕無僅有、當世無雙,誰要是當了她的對手簡直是蠢到家不知道‘死’字怎麽寫了,選她當對手是件很可怕的事。”嗚嗚,媚兒果然是最愛雲依不愛他,太心酸了。


    “好了,別貧了。說實話,我也沒想到薛伯伯會那麽早就提我們上山求藥的目的,我一直在等他開口,這樣我們求藥成功的可能性還會大一點點。”


    林媚兒想了想,道:“薛仁是個什麽都按著性子來的主,他被你壓製了兩天可能有些受不住了,急於扳回一城。”


    雲依點點頭,然後道:“去睡吧,明天早點起,還有出戲要唱。”


    雲依慢慢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心裏依舊沉沉的。雖說她算計到這一步讓求藥一事不是全無可能,但也隻是爭取到了一點點和薛仁談條件的機會,薛仁不會再提她無論如何辦不到的事或讓她拿出她無論如何交不出的東西,但他提的條件必然不會簡單,相反的還會很折騰人,最重要的一點是,即使她辦成了,他也未必會交出藥。說話的學問很大,即使她找出一切他說話的漏洞,可若到時候他食言,他們也沒轍。正如她剛剛和林媚兒說的,以她家與薛仁之間的淵源,她是無論如何無法強逼他拿出藥的。


    早飯時間薛仁頂著眼底的青黑氣呼呼地出房門,沒想到他們昨天沒來盜藥,害得他白白等了一夜,難道他們知道他早有防備所以故意昨天沒來,想等他熬不住了再來?雖說他有法子自己睡著也讓他們找不著藥,可是隻要當場抓獲證據確鑿才能狠狠地羞辱姓雲的臭丫頭。薛仁到了大堂卻不見人影,抓過一旁的童子問:“人呢?都去哪了?”


    “雲姑娘和林姑娘要下山離開,少爺去送了。”


    “什麽?他們走了多少時辰了?”


    “天一亮就走了,估計這會該到半山腰了。”


    童子話音一落薛仁就飛奔出去了,這較量才剛剛開始這麽能就讓那丫頭就這麽走了?跑出去幾步,驀地想到了什麽,趕緊回身回房,然後揣本書在懷裏往山下而去。


    薛仁追出一段路都沒看到人影,玉龍山不高,台階修得也筆直,可山的坡度不是一樣的,有的地方陡,有的地方緩,再加上台階兩旁有大樹掩映,他愣是沒看到人影。薛仁運起他還算不錯的輕功急速往下,終於在臨近山腳時追上了他們。緩了口氣,薛仁挺直身子,極為不滿道:“打擾主人家幾天離開時都不打聲招呼,你爹便是這般教你禮數的?”


    雲依恭敬道:“昨日雖與薛伯伯說過要離開,但今日離去確實該向薛伯伯道別才是,隻是雲依知道薛伯伯不喜雲依,不想影響到您早起的心情便讓童子代為轉告,為您做好早飯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雲依這般禮數不周也是為了薛伯伯著想啊。”


    薛仁嘴角抽抽,這話說的冠冕堂皇的,還真會為自己找借口。他也知道這丫頭未必是真心想離開了,指不定要怎麽算計他呢,隻是就那麽讓她離開又不甘心。他為了這丫頭的母親半世情殤,母債女償,他舍不得對羽兒怎麽樣,難為難為她女兒不為過吧。況且還是人家上門來找事的,也怪不得他了。


    但事實是,到目前為止,他非但沒為難到這個鬼靈精,反而每次口舌之爭都是他占下風。她來攪亂一池水就想那麽一走了之?做夢!就算這是她本就想要的結果他也認了,不過之後必讓她好看。哼,就從這本書開始吧。薛仁觸上懷中的書,雲家的臭丫頭的事他之前下山時無意聽到過,為了齊王蕭逸雲差點身死,若非他的永唯她早死了,想必是愛極了那個蕭逸雲的,那麽看到這個還怕他拿捏不住她?


    薛仁把書遞給雲依,雲依有些驚訝的樣子,接過書,沒看那本看了一眼那本沒有書名的書,然後躬身感謝他贈書,然後回身繼續走。


    薛仁傻眼了:“唉你不看那書嗎。”


    雲依回身嫣然一笑道:“不必了,我回去再看,反正書給了我,要看也不急於一時。”


    “誰說書是要送你的,隻是讓你看看罷了。”


    雲依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林媚兒和薛晨在旁邊忍笑,雲依的裝勁越來越大了。


    雲依之後又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告了歉,在階梯上直接墊了塊帕子就坐下看書,那姿態閑逸自適,讓這群不拘小節的人看了極為舒服。


    林媚兒和薛晨征得同意後一左一右蹲在雲依旁邊跟著一起看,隨著書本越往後,兩人的臉色越難看,雲依反倒是麵無表情,讓倚在斜前方樹幹上的薛仁有些失望,還以為她會大驚失色繼而滿臉傷心絕望呢,這丫頭是真不在意還是心機深到預見到自己心愛的男子會出事還能做到不露聲色呢?


    若是前者,那她的為蕭逸雲的所作所為未免過於奇怪,若是後者,那這丫頭該是多可怕啊。他眼睛很犀利,能逃過他的眼沒有露出分毫異色照她這個年紀幾乎不可能,就算是浸淫宮廷鬥爭多年的後宮中人也沒幾個能做到這樣的,就算再善於掩飾自己的情感,總會有那麽一刻的失態的。


    此時雲依的心裏其實是驚濤駭浪的,隻是她本就猜想到過類似的境況,隻是這本書上寫的印證了這一切,讓她的僥幸落空了,碧落最後帶來的終會是她最不想見的最壞的結果,隻是她終究是猜到過這些的,所以親眼印證雖然心裏極為不平靜,但還是能控製住自己從頭到尾不讓一絲情緒外露,她越是表現得痛苦絕望,和薛仁的這場博弈勝算就越小,她越是表現得非救蕭逸雲不可,她就會被薛仁抓住痛腳越是為難得厲害。


    她合上書本,眼裏現出哀色及無奈,然後疲憊地閉眼捏了捏眼角,然後起身將書還給薛仁,道了聲謝就想繼續離開。薛仁極為不解道:“碧落的危害你也看到了,你不擔心蕭逸雲,決定不管了嗎?”


    雲依歎氣道:“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我隻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你為他做了不少,可如今知道他處境危險卻說聽天由命,我卻是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愛不愛他。”


    雲依淡淡笑開:“愛,很愛,所以願意為他煩心、冒險,隻是有些事強求不來,尤其是對著薛伯伯你,你是我們家的恩人,所以我不能強求。況且蕭逸雲不是那個女人,未必會走上一樣的道路,若真是如此,我會一直守著他,大不了他徹底失控後我陪他一起赴死。”頓了頓,接著道:“這幾天打擾薛伯伯了,雲依就此告辭。”


    “一直陪著他同生共死嗎。”薛仁喃喃著。


    “誒你等等!”攔住走到幾步開外的雲依,薛仁道,“我想了一下,要你這破咳咳有夫之婦也沒什麽意思,看你們可憐我給你們個機會吧。”


    雲依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黯然了,但還是打迭起精神揚起溫和笑臉問道:“還請薛伯伯明示。”


    林媚兒看著心裏大拇指直樹,這演技太好了,薛晨卻在心裏大呼這女人太恐怖了,太會裝了,他叔父眼睛那麽尖,他從小到大都沒騙他成功過,現在竟然被雲依牽著鼻子走了,太恐怖了。


    薛仁回身看了看白石台階,雲依眉一跳,看來她是猜對了,這白石階梯是個折騰人的好東西。


    “既是求藥,那必心誠,為了彰顯你有多心誠,你就跪著上山來找我吧,一步一叩首,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響頭,到了我麵前了再磕三個響頭,倒時若是讓我滿意了,便考慮給你們藥怎麽樣。”


    “去死!”林媚兒對著薛仁吼道,然後拉住雲依的胳膊急道:“別理那個瘋子,他隻說你按著他說的做了考慮給藥,滿不滿意不過是他一句話,到時他就一口咬定不滿意呢,或是考慮過後還是不願賜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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