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應天城中央的的定水茶樓,背靠定水河,麵朝六部衙門,是以各部上卿經常在此借吃茶的名義商談各種事宜。


    顏四通在定水茶樓的上廂裏已經坐了很久了,他在這裏等人,而在整個應天城,能讓他久等的人,實在是不多。


    他要等的人是禮部上卿伊安國和工部上卿塞清風。


    伊安國和塞清風都是酉時到的,正值太陽落山,定水茶樓裏滿是橙黃的餘暉。


    他們都已經年過半百,在官場上沉浮了大半輩子,才做到了一部上卿。


    顏四通向伊安國和塞清風打了個招呼,道:“二位大人請坐。”


    伊安國和塞清風各自坐下,向顏四通賠禮道:“公務繁忙,耽誤了些時辰,讓顏大人久等了,還請多多擔待。”


    伊賽二人剛一落座,側立在一旁的侍女就為他們倒上了一杯茶香四溢的西碧春。


    西碧春是天下名茶,茶葉隻有西瘴才產,而且隻有二三月間的新芽才能采得入茶,極為名貴。


    “二位大人說的哪裏話,我們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識了,擔待二字根本無需提及。”顏四通滿臉笑意,“這前些日子西瘴鬧了一通戰事,毀壞了好幾座上好的茶山,險些害的我們都喝不上今年新產的西碧春了。”


    伊安國喝了一口茶,笑道:“隻要有顏大人的茶莊在,不管西瘴遭了多大的戰事,我們都可以喝上這上好的西碧春。”


    塞清風也道:“伊大人說的是,畢竟顏大人在西瘴可算得上是隻手遮天的,區區幾斤上好的新茶,對顏大人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顏四通道:“二位可別再拿我開玩笑了,西瘴出了那麽大的亂子,陶延禮都自殺了,弄得我現在可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就怕皇上有一天會怪罪下來。”


    伊安國道:“顏大人不必多慮,我們心裏都清楚,陶延禮死後,皇上就當西瘴的事已經過去了,也沒有要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不會怪罪於你的。”


    顏四通歎了口氣,道:“這我自然明白,可皇上雖有如天之德,對我們列位臣工寬宏大量,也奈不住有的人總是看不得我們好過,非要把那些已經過去了的陳年舊事翻出來,既讓皇上為難,也使得我心中惶惶不安,一日不可安睡。”


    賽清風看了眼伊安國,與他對了對眼神,試探性地問道:“顏大人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季相國?”


    “這樣的事,除了他,還能有誰做得出來?”


    顏四通將杯中的香茶一飲而盡,把杯子扔到了樓外的定水河中,驚起了一圈漣漪,讓伊安國和塞清風看了之後都陷入到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這沉默是由顏四通打破的,他從座位上站起,看著伊安國和顏四通,低聲道:“我得到消息,季長醉一直抓著西瘴改革稅製的事情不放,已經擬好了一封彈劾多位在朝京官和幾位地方官員的奏章,我和二位大人的名字,都在那奏章裏!”


    他說的這一段話對於伊安國和塞清風來說,實在是有如一道從天而降的驚雷,讓他們感到了震驚和危險。


    “消息可靠嗎?”


    伊安國問出這句話,心中立即就感到一陣後悔,因為無論那消息可不可靠,他這句話一問出口,他就不能不與季長醉爭鬥一番了。


    他很明白朝堂上的很多事情就如同氣泡一般,在沒有說破之前,變得多大都沒有關係,但是一旦說破,就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挽回的餘地了。


    “千真萬確!”顏四通道,“現在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要想船不翻在陰溝裏,就必須要齊心協力,一起對付季長醉,絕不能讓他一個小小的江湖劍客,就把我們給扳倒了。”


    “可是現在季長醉剛剛才被封為並肩王,正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我們與他徹底撕破臉皮,要是皇上站在他那一邊,我們豈不是必輸無疑?”


    賽清風對季長醉十分忌憚,因為他覺得季長醉現在不光權勢正盛,還這麽得皇上寵幸,選擇這時候與他為敵,實在不太明智。


    顏四通知道賽清風忌憚的是什麽,他也知道那正是伊安國所忌憚的,開口道:“如果在這件事上,皇上並不站在季長醉那一邊呢?”


    伊安國問道:“顏大人此話何意?”


    顏四通道:“西瘴改革稅製的案子牽扯到了多少人,我想二位大人都比我更清楚,皇上心中也應該十分清楚,我想皇上不會因為季長醉的一紙奏章,就對這麽多人下手。”


    “但要是皇上真的就下手了,我們卻又要怎麽辦?”


    伊安國對此始終都不敢下一個定論,因為事實證明,自李熙堯即位至今,他的想法就沒有一個官員可以猜出來。


    顏四通道:“所以我們可以先試一下皇上的態度,u看書.uukashu 看皇上到底偏向於哪一邊。”


    “要怎麽試?”賽清風問道。


    顏四通道:“戶部上卿的位子現在還空著,急需要人補上這個肥缺。我們聯名向皇上推薦張亦川擔任戶部上卿,季長醉知道了,一定不會肯,到時皇上如果準了張亦川當戶部上卿,就說明皇上是偏向於我們這一邊的了。”


    張亦川是吏部少卿,中過探花,是顏四通的弟子,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人。


    塞清風思索了一陣,道:“這個法子看起來倒是可行,但我還是那句話,萬一皇上還是站在季長醉那一邊,我們豈不是就必輸無疑了嗎?”


    顏四通道:“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蘊含著風險在裏麵,區別隻是風險的大小而已。有人吃飯都能噎死,也有人百戰不死,最終加官進爵,享盡天下富貴!我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殊死一搏,求得一線生機。”


    伊安國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道:“既然顏大人都這麽說了,那我自然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就與那季長醉拚出一個勝負來罷!”


    塞清風也跟著道:“伊大人如此,我亦不能例外。”


    “那好,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隻要咱們同舟共濟,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顏四通說完這句話,太陽已經完全退出了天際,四周都是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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