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往往帶著蕭索的色彩,而一個蕭索的夜晚如果還下著大雪,就更讓人感到心灰意冷了。


    承天、奉天和辰州的三路兵馬,共計十萬人,在今天太陽初升的時候就到了應天城外。


    按大暠律例,未得天子詔書,兵馬不得進京。所以這三路兵馬的統領一早就在季長醉的府邸前等候了,但他們從早等到晚,卻連季長醉的麵也沒見著。


    李熙堯下給他們的聖旨上寫的明明白白,翌日清晨,十萬大軍就要離開應天,開赴嵐州前線。可現在已近午夜,他們卻連主帥也沒看見,心中自然有些慌亂了。


    辰州總兵陽朔這時心裏就慌亂的很,他慌亂不是因為一直見不到季長醉,而是因為與他一同在大堂外等待的承天總兵馬肅遠和奉天總兵俞獲之,對他的示好一直沒有表示,對他們現在的處境也沒有半點表示。


    馬肅遠和俞獲之的這種無動於衷和不置可否讓陽朔感到一陣心焦,就算你們兩個跟我說說這季相國是個什麽樣的人,脾氣怎麽樣,好不好對付,或者說說嵐州的亂黨也好啊,這麽幹等著算個什麽事?


    陽朔性子急烈如火,長時間的沉默的等待已經磨去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


    “馬兄、俞兄,我看咱們就算在這等到天明,也不見得能見著那位季相國一麵,皇上的旨意是明日一早咱們就要帶大軍動身,要是一直見不到季相國,咱們可得想個應對的法子。”陽朔背著手道。


    這時的陽朔不知道,馬肅遠和俞獲之的性格和他截然相反,他們都是老成持重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所以他們兩個接下來說的話會讓陽朔感到更加心焦。


    馬肅遠徐徐地道:“皇上的旨意是讓我們聽從季相國的調遣,咱們但聽季相國吩咐就是了。”


    俞獲之緩緩道:“凡事有季相國在上麵擔待著,陽兄不必著急。倒是我聽說陽兄此次帶的都是騎兵,不知是也不是?”


    陽朔道:“不錯,我辰州的‘暮騎’享譽天下,這次為了在季相國麵前顯現辰州軍士的威風,我可把三萬‘暮騎’全都帶來了。”


    俞獲之道:“那陽兄隻怕要失望了,西瘴多山多川,雨霧彌漫不散,你的騎兵如何施展的開?”


    馬肅遠笑道:“想必陽兄定是留有奇招的,當年高祖用兵,神鬼莫測,率一支鐵騎突出斜陽穀,一路誅五將、破四州,從此震動天下,令天下英雄膽寒。這次陽兄的‘暮騎’,說不定也會起到讓人意想不到的功效的。”


    俞獲之也隨即笑道:“馬兄說的對,是我多慮了,以陽兄久經戰陣,智勇雙全,肯定是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等著封侯進爵了。”


    這是陽朔就算是再傻,也聽出了馬肅遠和俞獲之話裏的譏諷之意,但他即使明白了這一點,也隻能當作不明白,因為現在正是要同舟共濟,戮力同心的時候,誰要是第一個撕破臉皮,誰就是大傻瓜蛋。


    所以陽朔此時也笑道:“托馬兄和俞兄的吉言,在下如果真能混個一侯半爵的,有一大半都是二位的功勞。”


    馬肅遠和俞獲之都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可不敢居功啊。”


    這時裴世勳走了出來,三人見了他立馬不再玩笑,都恭敬地站直了身子。


    裴世勳對他們三個拱手道:“三位大人久等了,相國大人有請。”


    他說這話時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因為季長醉的身體終於恢複到能正常理事的程度了。


    那日季長醉忽然出現在他麵前,昏倒在地,渾身浴血,像一個從鬼門關裏逃出生天的人,著實嚇了他一跳。


    他立即把季長醉背進後堂,去宮裏請了首席太醫來給他治傷。


    太醫看遍了季長醉全身的傷口,剛開始什麽話也沒說,裴世勳也不敢多問,他知道這個時候無論什麽都隻能聽從太醫的安排。


    太醫看罷傷口,道:“卑職隻能盡人事,相國大人能否轉醒複蘇,就要憑天命了。”


    裴世勳道:“相國大人傷的這樣重嗎?”


    太醫取出幾根銀針,放在火上炙烤,道:“相國大人的傷勢耽誤得太久了,如果能在第一時間施救……罷了,現在說這些沒有半點用處,我口述個單子,你去把裏麵的東西都盡數取來吧。”


    裴世勳大氣也不敢出,道:“先生請說。”


    “瀚海紅花芝、蘭心草、護心丸、華鬆散……”太醫把銀針插入季長醉的幾處穴道,uu看書 .ukanshu.o報出了一長串藥名,那幾根銀針暫時止住了季長醉不斷滲出的血。


    裴世勳仔細地聽完太醫所報的藥物名字,生怕遺漏或錯記了一個字,聽完之後,他在心裏再三確認了幾遍,然後去宮裏把這些藥都取過來了。


    好在宮裏有這些藥,好在太醫醫術高明,裴世勳幾天後看到轉醒的季長醉,心中如是所想。


    太醫告辭時對裴世勳說道:“相國大人的傷勢已經好轉,隻要善加調理,便能恢複如初。我行醫六十餘載,從未見過如相國大人一般的,既強健又虛弱的身子。”


    裴世勳對這話感到奇怪,什麽叫“既強健又虛弱的身子”?便問道:“相國大人的身子怎麽了?還請先生明示。”


    太醫道:“相國大人此次能挺過來,靠的就是他身子強健的一麵。說句狂妄的話,我醫人無數,隻要給人把把脈,看看麵相體格,我就能知道這個人的身子如何。相國大人的身子,不經過數十年的苦練,是練不出來的。但相國大人的身子同時也很虛弱,我問你,相國大人是不是經常咳嗽?”


    裴世勳道:“是。”


    太醫道:“相國大人的肺已經爛的差不多了,而且不光是肺,相國大人的五髒六腑乃至所有的筋脈都有著不小的問題。外傷易愈,內傷難醫,你要告訴相國大人,讓他靜養,內傷是根本急不得的。”


    裴世勳道:“世勳記住了,世勳一定轉告相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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