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這句話,溪草道了聲告辭,揚長而去。


    傅夫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直到傅鈞言父子賭馬回來,她臉色還是非常不好,思慮再三,還是把這件事如實告訴了丈夫和兒子。


    傅老爺一聽就跳起來了。


    “你這是家人說話耳旁風,外人說話金字經。這次被那個龍硯秋當了刀使,若真的鬧出人命來,你預備怎麽辦?”


    傅鈞言也說她。


    “姆媽,雲卿她那樣強硬的性子,你做這種拔苗助長的事,隻會害她和謝二生出嫌隙來!”


    想想被梅鳳官殺了的那七個拆白黨,傅夫人也有點後怕,嘴上卻不服輸。


    “那個姓龍的小姑娘,看著乖巧伶俐的,我哪裏曉得她竟懷了這樣歹毒的心思?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大姐和洛白?罷了罷了,今後我再也不多管閑事了!反正這個雲卿,一點都不像三妹,刁鑽古怪,行為出離!娶回來也要家宅不寧的。”


    傅夫人氣哼哼地摔門回房,傅鈞言望著母親的背影,輕輕歎息。


    杜文佩心直口快,溪草和梅鳳官的事,無意間也向他透露過一二,傅鈞言當時還不大相信。


    如今看溪草這上門問罪的架勢,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那丫頭倔強,認定的事八頭牛也難拉回來,謝二又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這今後的姻緣,恐怕注定是路途坎坷了。


    梅鳳官受傷,需靜養一月不上台,梅影班隻得取下梅花牌,正隆祠都變得比往日冷清了幾分,戲迷們紛紛送了補品到梅府慰問,人參、鹿茸等物堆了滿滿一桌子,梅鳳官淡淡瞟了眼,正準備命人抬出去,卻見裏頭有個梅花形的茶食木盒子,不禁拿了起來。


    管家連忙躬身回稟。


    “這是陸雲卿小姐命人送來的點心。”


    梅鳳官麵上便含了笑意,揭開盒蓋,拈起塊晶瑩粉紅的海棠糕來,慢慢吃著。


    趙寅成在屋外聽見陸雲卿三個字,怒氣衝衝地進來,劈手就去奪那盒點心。


    “扔了吧!那女人送的,誰知道有沒有下毒!”


    梅鳳官冷聲道。


    “人家送給我的,你說扔就扔?”


    他扭身護住盒子,扯動腰間傷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趙寅成就不敢再搶,連忙扶住梅鳳官胳膊,要去撩他的衣擺。


    “是不是傷口裂開了?快讓我看看!”


    趙寅成的指尖才觸到梅鳳官身體,他便渾身緊繃,猛然將他推開。


    “別碰我!”


    若是從前,他雖打心底拒絕趙寅成,但人前的虛以委蛇,倒也不太推拒,雖然這配合,有幾分自暴自棄的味道,可趙寅成好歹能嚐到一絲甜頭。


    可自從那個女人出現,梅鳳官對他的抗拒,已經嚴重到這麽一點身體接觸都不允許了。


    趙寅成胸中怒意,如濤濤江海,卻還是不想惹毛了梅鳳官,徑直退了一步。


    “還是不肯說麽?到底是誰傷了你?若一味隱瞞,我不得不懷疑是那個女人,否則你何必如此護著?”


    梅鳳官擰眉。


    “我說過不是她!不想說,隻是不希望你鬧得滿城風雨,我們這些人,本就是在暗中求生,還是低調為好,何況已經死了七個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必再提了。”


    趙寅成歎氣。


    “阿鳳,你竟這樣心慈……”


    在趙寅成眼裏,梅鳳官就像潔白美麗的月亮,而他趙寅成則是暗不見底的深淵,月亮照進深淵,讓他看見了光,他又怎麽舍得放開?


    趙寅成讓私人醫生給梅鳳官換過藥,又陪著他坐了一會,直至梅鳳官越發不耐煩,要到了發作的地步,他才不得不起身離去。


    走出梅府,親信商銘就遞了個信封過來。


    “這是陸雲卿命人送來的,爺要看看嗎?”


    聽到這個名字,趙寅成的目光一瞬便陰翳無比,半晌,他才接過來。


    信紙上,有淺淺的蘭花香氣,是那女人身上的味道。


    趙寅成聞起來,卻是惡臭無比的狐騷,令人作嘔。


    一目十行掃過信紙,他冷笑三聲。


    “這賤人,壞了我的大事,現在竟然還想借我的刀殺人,真是厚顏無恥啊!”


    商銘笑道。


    “爺既然看破了,自然不會中了她的詭計,無需理會便是了。”


    趙寅成將信紙揉成一團。


    “不,傷害阿鳳的人,我絕不會輕饒,但是這賤人也休想隔岸觀火!”


    龍硯秋以為梅鳳官弱不禁風的,派上十五個殺手足以致對方於死地,哪裏想得到,錢打了水漂,人折了一半,那戲子依舊好端端的。


    而且傅夫人從前來謝家做客,對她都算和顏悅色,可這兩日,看她的眼神簡直比冰更冷,還背著她和謝夫人不知嘀咕了幾句什麽,讓本就討厭她的謝夫人,對著她臉色更難看了。


    龍硯秋就知道事情暴露了,她害怕梅鳳官報複,所以近日都夾著尾巴躲在謝府,她是聰明人,知道這裏是她的庇護所,在謝府,雍州沒有一個人能動得了她。


    可她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等風頭過去一個月,梅鳳官重新登台唱戲了,龍硯秋不見異動,稍微放了心,她聽說先施公司上了今冬的新款皮草,其中有一件名貴的紫貂,就忍不住坐車去了。


    紫貂乃是裘中之王,謝夫人就有一件,龍硯秋一直很豔羨,她覺得自己年輕美貌,穿起來定比徐娘半老的謝夫人美多了。


    她一定要趕在別人前頭搶到那件皮草。


    誰知道車子剛開到鳳翥街,胎卻被人打爆了,司機被迫停車,龍硯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當即下車,丟下司機就跑,可惜沒跑幾步,就被人扯了頭發,捂住嘴巴,塞進了另一輛車裏。


    她被帶到一個工廠的鍋爐房。


    汽車前座走下來個男人,麵目陰刻,眼睛像蛇一樣銳利、冷酷。


    龍硯秋心中咯噔一下,她抱著肩膀,羸弱地趴在地上,抬起淚盈盈的眼,她知道,一個姿色絕佳的美人,用這種無措中帶著三分祈求的眼神望著你,男人最是無法抵禦。


    “這位先生,我……”


    可惜趙寅成厭惡女人,這樣的姿態,隻會令他反胃。


    “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你是個什麽東西,我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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