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的家庭教育,讓謝洛白繼承了家族中長輩大男人主意的性格,對女人一向寬容,就算是落到手上的女殺手,也隻會給對方一個痛快了斷,絕不會像其餘荒誕的軍閥折磨玩弄;加之幾年的留樣經曆,還讓他身上多了一層與華夏男子不同的紳士風度。


    所以盡管眉目森冷,不苟言笑,可結合其背景家勢,人品相貌,謝洛白對女人的吸引力可謂是致命的。


    這一點,他從來都不懷疑。


    隻是在麵對溪草,卻讓他分外無力,特別是他上次認清了自己對這個小女子有興趣後。


    麵前的少女倔強地抬眼狠狠瞪著自己,一副視死如歸毫不退縮的姿態,隻是臉頰上不斷往下落的眼淚出賣了她,竟比金豆豆掉一地梨花帶雨的姿態更撩人心動。


    謝洛白繃著臉,心中卻是倒抽一口氣,也不知怎麽安慰她。


    直到一聲犬吠打破二人的沉靜。


    皇後走到兩人之間,抬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實在搞不清自己的主人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位漂亮的小姐姐。


    似感受到少女情緒的低落,它慢慢湊上前,伸出舌頭就往少女的手背上舔了一下,直嚇得溪草尖聲大叫。


    這一聲尖叫總算讓臥室恢複了幾分生氣,謝洛白自然而然地把手腳亂揮意圖躲過狗兒親@熱的少女攬入懷中,伸手輕拍她的後背,柔聲道。


    “別怕,皇後沒有惡意,它隻是想親近你……”


    這聲音低沉溫和,似氤氳的溫泉水讓溪草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謝洛白看著少女似蝴蝶翅膀般不斷打顫的睫毛,壓低的聲音是他從未有過的羞赧:


    “剛剛……是我不對,以後都不會這樣了。”


    分明聲音很輕,可溪草卻聽聽清清楚楚,她悚然抬臉,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從他懷中掙脫。


    活閻王……是在向她道歉?沒有……搞錯吧?


    懷中柔軟消失,謝洛白有些空落落的。


    他訕訕地見少女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軍裝披在身上,那躲閃的眼神好似撞了鬼,明顯寫滿了不相信!讓謝司令不是一般鬱悶。


    難道在她心中自己就如此靠不住嗎?好不容易服軟一次,竟是收到如此反效果!


    謝洛白再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


    還等什麽讓她愛上自己,恐怕太陽從西邊出來都不可能吧!既然自己對小姑娘感興趣,還不如直截了當把人就地正法,搞什麽徐徐圖之懷柔政策!


    就在謝洛白掂量“就地正法”的可行性,下一秒忽見溪草臉色一變,竟反常地朝皇後方向靠近,想想又忌憚似地停住了腳步,那副又怕又倔的表情,別說還有些熟悉。


    分明是怕極,偏生還不向自己求饒。


    謝洛白眼睛尖,看清皇後爪下正按著一片紅色的布,也不知它從哪裏找來的,正拿其當玩具玩得正歡。


    見溪草靠近,皇後還以為對方是和它玩樂,從地上把東西飛快叼起,就要往外跑。


    溪草憋紅了臉,這一次居然不管不顧就往外追,讓謝洛白越發摸不著頭腦。


    “臭狗,站住!快把東西放下來!”


    動作間披在肩上的外套掉在了地上,溪草也顧不上,繼續朝前,皇後還很貼心地在樓梯口等著,眼看手就要觸到了那塊紅色,皇後忽地一個縱身一步跨過了五六層樓梯,落穩後還驕傲地昂起黑黑的腦袋,一副求誇獎求撫摸的形容。


    溪草簡直要氣哭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偏生他們的動靜引得樓下的小四和何副官也看過來,溪草遲疑。


    她可丟不起這個臉!


    關鍵還有些搞不清狀況的謝司令卻覺得少女和狗兒互動十分有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溪草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你和臭狗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說完蹬蹬瞪地跑回房間,留下笑容凝固的謝洛白。


    主人情緒不佳,別館氣氛也一下緊張起來。樓下的小四和何副官對視一眼,大氣都不敢出,心道假小姐今天死定了!


    就在二人以為謝洛白會去找溪草算賬時,他卻忽然截住想奮起直追的皇後。


    “嘴裏什麽東西,還不放下?”


    那口吻,惡狠狠的,竟和審訊敵方沒什麽區別!皇後何曾被他這樣凶過?委屈地嗚咽一聲,依依不舍地吐掉了口中的紅布。


    絲滑的觸感,柔軟的質地,上麵繡著喜上梅梢的紋樣,垂下的綁帶像一根弦,無聲無息地撩撥著謝洛白的神經。


    小四探頭一看。


    “這不是姑娘家用的……”


    剩下的話被何副官一把掩下,他拉著一臉遲鈍的小四匆匆退下。


    “二爺,我們就先不打擾您了,有什麽吩咐隨時叫我們。”


    謝洛白什麽都明白了。


    怪不得披他的外套,見到自己的時候也不束發,隻讓海藻一般的長發胡亂地垂在胸前……


    什麽東西軟軟地包裹在他的心上,也怪他疏忽,竟忘了給女孩子準備貼身的衣裳。


    不過……


    謝洛白的目光落在手心一抹嫣紅上,沒想到溪草竟還穿肚兜,現在時興的都是洋人那些舶來品。記得上次他回到蓉城的家,因對溪草的感覺困惑,招呼紅繡伺候,記得她脫下那身投己所好的舊式衫裙後,露出的正是那種尖俏的魚骨款式。


    不過那時候他從背後抱住她,心跳都沒有半分變化,哪像現在——


    隻觸到這一物事,渾身的血液仿佛就燃燒了,腦海中也影影綽綽浮出少女妙曼的身姿……


    謝洛白不動聲色把肚兜折疊起來放在長衫的口袋裏,拍拍皇後的腦袋。


    “以後可不能再這樣捉弄她!”


    戰利品被奪走,還莫名挨訓,皇後委屈地嗚咽一聲。下一秒見謝洛白起身往臥室走去,它立時似打了雞血般亦步亦趨,不想竟被主人阻止,隻得耷拉下腦袋,不甘的趴在地上。


    或許是太過氣惱,臥室的房門都沒有鎖。


    謝洛白推門進去,就看到女孩子整個人趴在床上,臉埋在被褥中,肩膀一顫一顫的,似乎是在低聲抽噎。


    大抵是聽到聲響,整個人明顯僵硬。


    謝洛白從衣櫃中找出一件自己的風衣,丟給溪草。


    “穿上,我們出去。”


    看人不動,謝洛白抬了抬下巴。


    “怎麽,難道你就要這樣永遠賴在床上?當然,我沒有意見,至少目前沒有……”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可他的聲音越來越黯啞,那種無形的撩撥帶得周遭的空氣也一瞬曖昧起來。


    溪草一下從床上坐起,順便拿起床上的風衣遮在身前。


    她整個人被遮擋得嚴嚴實實,但曲線仍是曼妙。


    謝洛白耳根有些燙,怕嚇到溪草,他強逼自己移開視線。


    “有什麽好害羞的,你什麽樣子我沒有見過?”


    意識到他說的是二人第一次見麵,自己狼狽地被縛在春凳上的丟臉模樣,溪草恨不得把眼前人大卸八塊!


    可是那不過是想想罷了。


    “那,那……我的東西呢……”


    “什麽東西?”


    溪草又是羞赧,又是委屈。


    “你,你明明知道!”


    “丟了,被皇後咬壞了,我重新賠你幾件。”


    謝洛白似才反應過來,聲音很是坦蕩。


    “你趕緊收拾一下,我在樓下等你。”


    他在樓下客廳等了足有一炷香時間,才見溪草從樓梯上下來。


    自己身高比和小丫頭相差太多,不過溪草很有辦法,那些多餘的部分被她折疊綁在腰間,卻也不顯臃腫,而過長的衣袖整齊地卷起來,露出四分之一的手臂。


    雖說一眼便能看出是穿了男裝,卻奇異地不顯突兀。盤起的長發讓修長的脖頸更為突出,被從風衣領口露出的旗袍上領包裹得嚴嚴實實,一剛一柔強烈碰撞,竟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別樣風情。


    謝洛白視線移到那長及腳踝的風衣下擺,很是滿意。


    “走吧。”


    溪草卻突然叫住了他。


    “二爺,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要稟,至於一會還請送我回陸公館。”


    她這幅樣子,完全不想讓其他的人再看到!


    謝洛白自然明白溪草的別扭。


    “好,有什麽事車上說,就送你回家。”


    竟然這樣爽快?溪草有些怔然,聽謝洛白向小四吩咐完畢,還有些將信將疑;可一路上,謝洛白竟一反常態地規矩起來,不但和自己保持距離,而且整個行車過程目不斜視,言辭也很是正經,讓溪草漸漸放鬆了警惕,竟沒有注意到車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偏離了既定路線。


    “陸承宗和陸錚的藏書中夾了馮玉蓮的照片,而且嚴曼青提起她,我總覺得好像在回避什麽。”


    “很好。”


    謝洛白翹著腿,屈指敲著座椅,表情有些漫不經心,完全沒有把她的線報放在心上,讓溪草很是挫敗。


    “二爺,恕我愚笨,您能不能向我坦言到底想從陸家得到什麽。這樣我也有個目標和方向,不至於大海撈針浪費彼此時間。”


    她重重加重了後四個字。


    其實對於任務滯後的愧疚是有,可更多的還是恐慌。


    謝洛白讓自己假冒陸雲卿,可之後便任己發展,並無丁點吩咐和安排;而自己因為陰錯陽差撞到了劉世襄一家,漸漸忽略了事情的本衷。


    不明不白間,除了在言辭上活閻王還偶爾提醒自己的身份,可實際上,二人的關係和真正的表兄妹似乎也沒多少區別……


    溪草擰緊了眉。


    她擔心如果再這樣稀裏糊塗下去,自己以後會無法順利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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