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若妙叢雲般的睫毛微微浮動,意識如同潮水翻騰,在黑暗中湧來退去。


    她縮卷在唐玉的懷裏,那種舒適的困倦畢生難忘,讓她全身放鬆。


    人生似乎有一段被掐掉了,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像一段樂曲戛然而止,真空靜默,又突然響起。


    “李泰…!你怎麽才來呀!”有人哭著喊道,歐若妙認出那是唐玉的聲音。


    “她怎麽樣?”來人撲到她的身邊,抓起她的手。


    “她快不行了…!”唐玉幾乎要哭了。


    “妙小姐!阿妙!阿妙!…”來人近在眼前不住呼喊。


    歐若妙用盡全力,動動手指,試圖安慰他,困倦再次襲來,潮水再次將她吞沒。


    她似乎飛上了天,她窈窕的形影,翩然若鴻雁驚飛,婉約若蛟龍遊動。


    九天紫霞仙女迎麵而來,她容光煥發如秋日菊花,時隱時現像輕雲籠月,浮動飄忽,似回風旋雪。


    仙女肌膚明潔,如同朝霞旭日,腰肢鮮麗,如同綠波新荷。


    羅衣明麗,佩玉精美。首飾璀璨,明珠閃亮。


    鞋襪秀美,拖著薄霧般的裙裾飄帶,隱隱散發出幽蘭的清香。


    “你是誰?”歐若妙迷離囁嚅。


    “我是來接你的…”仙女聲音婉轉。


    歐若妙不由自主隨她飄去。


    “我們快沒時間了!必須趕快找到解藥!”唐玉哭喊著。


    “解藥在哪?!”李泰雙手顫抖,心急如焚。


    “飛哥去找了,可是,等他回來妙姐可能…”唐玉哽咽了。


    李泰放好歐若妙的手,跪在地上,大口呼吸,他心一橫,顫聲道:“我們去找他!”


    “妙姐怎麽辦?!”唐玉睜開淚眼。


    “我們帶她一起去!”李泰伸手從她懷裏接過歐若妙,站起身。


    “你能行嗎?!帶著人施展輕功,重若千斤!你會累死的!”唐玉擔心問道。


    “別的我沒有,就剩一把力氣,我們走!”李泰轉身就走。


    “李兄!”方雄撲倒跪地,以頭點地,“小姐就全靠你們了!”


    “我們一定把她帶回來!”李泰頭也不回,縱身離去。


    唐玉擦幹眼淚緊隨其後。


    方雄直跪而起,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熱淚翻湧。


    歐若妙被仙女手牽手,低回徘徊,神光時離時合,忽明忽暗。她像鶴立般聳起輕盈的軀體,如飛若翔。


    “我們去哪…”歐若妙恍惚睜眼。


    仙女並不答話,引著她落入叢雲間的瓊樓玉宇,踏上充滿蜜脂濃香的小道。


    二人走過芳氣流動。


    兩側流連的美人望著她們走來,悵然長吟,聲音哀惋而悠長。角落中一個身披潔白長紗的女子,身纏繃帶,麵如金紙,看著歐若妙,獨獨愴然。


    “這是一個至善,至聖的地方…”仙女停下回身答道。


    “我為什麽會在這…?”歐若妙疑惑不已。


    “因為你快要死了…”仙女的表情莫名詭異。


    “我就要死了…”歐若妙心口陣痛連連,撫心站定。


    仙女微笑道:“所以你來了,這裏沒有孤單,沒有寂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所想的,別人可以完全了解,你的喜樂和他人的喜樂都可以感同身受。”


    歐若妙抬眼望去,一片美好景象。


    眾神紛至雜遝,呼朋引類,有的戲嬉於清澈的水流,有的飛翔於神異的小渚,有的在采集明珠,有的在俯拾翠鳥的羽毛。


    “這就是仙界…”仙女笑語輕盈。


    歐若妙驚奇地看著這一切。


    仙女們時而揚起隨風飄動的上衣,用長袖蔽光遠眺,久久佇立,時而又身體輕捷如飛鳧,飄忽遊移無定。


    她們在水波上行走,羅襪濺起的水沫如同塵埃。


    “這裏人人彼此相愛,沒有痛苦,悲哀。”仙女眼波流轉,看著歐若妙。


    歐若妙似乎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緊蹙娥眉,欲言又止。


    仙女望著她,心神傳出段段低語,“忘記吧,忘記前塵…”話未出口,卻已氣香如蘭。


    “呼呼呼…!”李泰抱著歐若妙墜落地麵,氣喘籲籲。


    “你不會輕功啊!”唐玉轉身落回,焦急蹲下,查看歐若妙的氣息。


    “我隻是…用力跳躍…”李泰咬牙喘息。


    “你要調身調息,心無雜念!氣貫丹田!”唐玉不住叮囑。


    李泰試著將內勁灌入腹中。


    “你雙手不能動,重心不穩,會跑死你的!”唐玉挽起袖子幫他擦汗。


    “顧不得那麽多了!我們走!”李泰提氣站起身,飛身而去。


    唐玉站起身,歎了口氣,“我都希望自己中毒了!”說著一跺腳緊隨其後。


    雲環霧繞。


    眾神隨著叮當作響的玉鸞飄忽遊移,遊龍驚鳳。


    六龍齊頭並進,駕著雲車從容前行。


    鯨鯢騰躍在車駕兩旁,水禽繞翔護衛。


    車乘走過北麵的雲海,越過南麵的汪洋,仙女轉動白潔的脖頸,回過清秀的眉目,朱唇微啟,“好妹妹,你喜歡這裏嗎?”


    歐若妙眼神落寞,“喜歡…可是我…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妹妹…塵世如同地獄一般,你又何必眷戀呢…”仙女說著舉起羅袖掩麵而泣,淚水漣漣沾濕了衣襟,哀怨四起,眾靈一時消失,隱去光彩。


    “塵世…塵世…”歐若妙喃喃自語,她陡然驚醒,縱身越下車駕,身影如煙,飄忽不見。


    仙女望著她遠去,麵龐波亂鼓動,變成一張圓臉,笑容詭異,“嗬嗬嗬…你很快就會回來的…”


    “好大的血腥氣!”李泰旋身落地,仔細嗅著空氣。


    “啊…!呼呼呼…!”唐玉翻身追上,氣喘籲籲,“你…你怎麽跑的這麽快…!”


    “你看…!”李泰努努嘴。uu看書 uukansh


    隻見林中落葉飄舞,四下樹幹劍痕累累,地麵細細鋪著濕軟細沙。


    “什麽都沒有啊…!”唐玉呼呼喘息,疑惑不解。


    李泰抱著歐若妙,走上那細沙,腳下橫擺,劃開細沙,露出鮮血沁透的土層。


    “是血!你鼻子真靈!這裏發生過打鬥!”唐玉驚道。


    “他們就在附近!”李泰眼中燃起希望。


    “在哪?”


    李泰皺皺眉頭,“香氣徹底消失了…”


    歐若妙身軀震動,悠悠醒轉。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李泰。


    李泰大驚失色,躬身蹲下,“玉兒,她醒了!”


    唐玉慌忙走近。


    “李大哥…”歐若妙聲音虛弱,麵如白紙。


    “我在!我在這裏!”李泰聲音顫抖。


    “妙姐…!”唐玉聲音嘶啞。


    歐若妙小心拾起羅袖,擦了擦李泰額頭的汗珠浮土。


    “你怎麽那麽狼狽…你又遇上麻煩了嗎?”


    李泰握住她的手,欲哭無淚,“是的…是的!我就是個倒黴鬼!連累我身邊的人也跟著倒黴…!”


    “傻瓜…你不會…咳咳!”歐若妙湧身咳嗽。


    “阿妙,別說話!先別說話!…”李泰心髒似乎被人緊緊握住,喘不過氣來。


    “飛哥!你在哪裏呀!!啊啊啊!”唐玉痛哭不已,嘶聲狂叫。


    李泰驚醒抬頭,“又有血腥氣!”


    “在哪?!”唐玉吞下眼淚。


    “在西麵!我們走!”李泰抱起歐若妙。二人急急向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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