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染霜的提議一提出,堂上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二房的孩子過繼給大房,成為嫡女,這也是有的事。隻是一般這種,都是在大房缺少子嗣的情況下發生。


    若是大房子嗣眾多,還要過繼子女,那就是明晃晃地指著二房有問題,並不是光彩的事情。


    這個提議,當然隻是沐染霜的激將法。她敢打賭,二房一定不會讚成這個提議。


    唐韻是因為要維持她賢惠大方的表麵形象,而沐河是為了不放棄一個二房向上爬的機會。


    能夠跟著沐海學習醫術,這份榮耀足夠給二房麵子上鍍一層金粉。二房天資平庸,不管是沐河還是沐染離,都不是學醫的材料,這讓二房在沐家備受冷落。


    即使掌管著沐家重要的財政來源之一,也還是被不問家事,隻知道專研醫術的沐海比了下去。


    果不其然,在聽到沐染霜的話之後,沐河和唐韻的臉色都變了。沐河臉上的一絲猶豫瞬間消逝,唐韻則有一閃而過的驚慌,似乎是沒料到沐染霜竟然會出這一招。


    “霜兒真是愛說笑,夕月是我們二房的孩子,怎麽能麻煩大哥照料?”沐河臉上堆滿了笑,連連說道:“二叔覺得你之前的提議就很不錯,就讓夕月記在你二嬸的名下。”


    他轉向一臉無措的沐夕月,將她拉了過來。因為沐夕月的僵硬,沐河不得不多使上一些勁兒,臉上卻還要保持著膩人的笑容。


    “夕月啊,以後你就是夫人的女兒了,是我們二房的嫡女,可要好好爭氣,跟著大伯學到一身真本事,被讓家裏人失望。”


    沐夕月被接二連三的意外衝擊地有些懵,加上對於眼前這個溫柔的父親感到陌生和不適應,一時之間沒能回答上來,而是下意識地視線轉移到唐韻身上,有些擔驚受怕。


    沐河見狀,視線也轉向自己的妻子,暗中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再節外生枝,將事情引向更糟糕的地方。


    唐韻心中惱怒,又是恨沐河的無情,將利益看得比自己家裏人更重要,又是恨沐染霜的狡詐,不管沐染霜是不是真心讓沐夕月過繼,對於唐韻來說,都是有害無利。


    在種種壓力之下,她也隻能妥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附和著沐河的話:“老爺說的是,夕月啊,快過來,到娘親這裏來。”


    二人同意之後,其他人自然是沒有異議。


    沐海根本不在乎沐夕月的身份地位,是不是嫡女並不會影響學醫的進度。而秦氏也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至於沐染霜,更加不用說。


    這件事情最終還是這樣定了下來,沐夕月勉勉強強也成為了嫡女,跟著沐海學習沐家的醫術。


    沐染離知道之後,自然又是大鬧了一場,隻是事情已成定局,如今再要反悔,那麵子可就真是丟大了。加上沐河在一旁極力阻止,最終唐韻也隻能幫著沐河一起勸慰沐染離。


    除了沐染離之外,同樣被氣瘋了的,還有白梅和沐念蝶。


    白梅生氣的是,庶女記名成為嫡女,這麽大的事情,秦氏等人竟然不叫上她就自行商定,根本沒將她看做自家人。


    而沐念蝶的心情就好理解了。同為庶女,作為大房的子女的她,原本是排在沐夕月之上,這也是她唯一一個能擺身份的時候。


    但是如今沐夕月成為嫡女,那在沐家,不就隻剩下她一個庶女了嗎?


    庶女和嫡女的身份之別,可不是隨口一說的,以後她再見到沐夕月,不但不能仗著年長的優勢欺負沐夕月,反過來還要向沐夕月行禮。


    “都怪沐染霜那個小賤蹄子!”沐念蝶咬著牙,咒罵著:“要不是因為她,祖母和父親又怎麽會突然想起這一層?娘,這個女人心思不單純,她就是為了來欺壓我們的!”


    如今沐家大大小小的主子裏麵,就屬他們地位最為低下。白梅因為隻是妾室,甚至連主子都算不上。


    妾室雖然也是老爺的女人,白梅仗著沐家仁義,不會苛待他人,所以才會以生下一雙兒女作為自己的資本,在沐家張揚得意。


    實則要論妾室,不過是下人丫鬟一類而已。


    沐澤也因為有人要來和他共同學習而不滿,尤其是在聽說沐海親自要求沐夕月前去,還當眾誇讚沐夕月天資過人,想起父親平時看向他時,不加掩飾的嫌棄眼神,他就恨得扔了手裏的醫書。


    這母子三人都對沐染霜恨得咬牙切齒,但又沒有對付沐染霜的辦法。


    “這小賤人真是好命!”白梅啐了一口,恨道:“在家有老夫人偏寵著,嫁人又能嫁到淩王府,以後誰還敢對她動手!”


    秦氏這邊,年紀大了,很多事情漸漸顧及不上,還有機會可趁,那淩王也不是好糊弄的。


    白梅想起之前幾次和淩墨澤的碰麵,如今一想起來,還覺得背後發冷,似乎隻要被看上一眼,就能將別人的心思都看穿一般。


    更可怕的是,淩王有足夠的能力,將得罪他的人一一鏟除!


    白梅提到淩墨澤,沐念蝶的怨氣就更加深了。淩墨澤之前贈送名貴的服飾,又不時地來噓寒問暖,如今不僅是在沐家,差不多整個京城都知道淩王麵冷心熱,對未婚妻子愛護有加,是個難得的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全京城的女人都在羨慕沐染霜,而她沐念蝶,卻隻因不是嫡女,就連嫁到高門做正妻的資格都沒有!


    沐念蝶越想越覺得自己太可憐,趴在床上哭了一整天,連白梅都被她關在門外,怎麽拍門都不理睬。


    這一句,沐染霜大獲全勝,看著沐夕月滿臉的崇拜,她不禁笑了起來。


    “這下放心了?”沐染霜笑道:“以後誰也不能再欺負你,要是有人敢冒犯,你就懟回去。如今以你的身份,還有什麽好擔心的?等你學成之後,沐家都要靠你,更加可以俯視著這些人。”


    沐夕月沒有想過要站在高處俯視別人,隻要別人不來俯視她,她就心滿意足了。不過沐染霜既然自然說,沐夕月也不想去掃她的興,附和著連連點頭。


    沐染霜看著一臉單純的小妹,就知道她心裏根本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


    也罷,很多事情,都不急於一時。磨刀不誤砍柴工,如今的努力,都是有意義的,為的就是將來幹淨利落的一刀。


    不管底下如何暗流湧動,沐家表麵上總算恢複到平靜。


    沐夕月開始跟著沐海學醫,在沐海的眼皮子底下,沐澤再怎麽討厭沐夕月,也不敢做出以往欺負人的行徑。


    而沐夕月很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努力刻苦。她原本天賦就不差,有了專業的指教,進步一日千裏。雖然離沐海的要求還是差了一截,但是比起沐家的其他人,確實已經是難得了。


    尤其是在有著學了多年還不見進展的沐澤在旁陪襯,沐海更是對沐夕月多了一分滿意。


    而沐夕月隻覺得日子過得從來沒有這麽舒心過,即使再努力十倍,廢寢忘食,她也心甘情願。


    沐染霜白天也在沐海的院子裏,隻不過他們三人在書房,而沐染霜獨自去藥房。


    沐海的授課時間並不長,每天隻有一個時辰,剩下的,就都需要他們自己領悟,第二天再抽查。


    沐染霜則是呆到傍晚再回去,用過晚膳之後沐夕月會前來,再幫她梳理這一天學到的知識,讓沐夕月受益匪淺。


    “大姐,你真厲害。”沐夕月有些驚歎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聽得懂,大伯有時候說的,我有時候都聽不懂。”


    沐染霜失笑。沐海的性子,要不是沐家實在拿不出像樣的人才,他恐怕連出手都不會出手教。


    “父親問你的時候,有什麽就說什麽,不用擔心說錯。”沐染霜自小跟著沐海學,對他的性子很有些了解:“你說錯了,他會糾正你,這樣你就能知道正確的答案。”


    若是什麽都不問不說,有了不懂得地方隻會藏著掖著,那就學不到多少東西。更重要的是,沐海最討厭扭扭捏捏的性子,要是惹得他煩躁了,一怒之下再也不管,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夕月記住了。”沐夕月認真地點點頭,回想一下,她有時候說錯,沐海確實會生氣,但也確實會詳細地糾正,而沐澤就是常常在沐海提問他時,站起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被沐海罰站到角落。


    默默地答不出來比答錯更嚴重,沐夕月之後沒有惹得沐海生過大氣。至於小脾氣,沐海無時無刻不在發脾氣,就忽略不計了。


    沐染霜在麵對沐夕月時,表現得無懈可擊,其實在聽到沐夕月稱讚她時,她心裏隻是苦笑。


    換成是以前的沐染霜,自然能當之無愧的接受這種仰慕。但是現在的她,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記憶力在急劇地下降之中。


    之前還能夠隱瞞地天衣無縫,不過短短時日,已經瞞不下去了。


    其他人或許一時半會還發現不了,但是沐海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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