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一回事?皇帝如果要指婚,怎麽會不經過沐染霜的點頭?而且皇帝之前並沒有透露出這樣的意思,秦氏一直認為皇帝有意為蕭絕痕指婚。


    不對!秦氏突然記起,昨天沐染霜被傳召進宮,難道是那時?沐染霜時不時地就會被召進宮,沐家已經習以為常,昨晚回來秦氏也隻是例行問了一聲,並沒有深究。


    結果是這樣的大事嗎?


    沐染霜心虛了一下,小心地避開秦氏的目光,頭垂得更低了。


    她是真的沒想到,淩墨澤做事這般雷厲風行。昨天剛剛得到皇帝的指婚,今天就上門提親來了。


    照沐染霜原本的計劃,這些都是要詳細商量之後才能實行,事情變成這樣,她也完全不知情。


    有時候沐染霜真的不能理解淩墨澤的行事,他似乎總是憑著自己的心情決定做什麽,根本不經過思考。


    但是沐染霜也知道,如果她真的這樣認為,說不定下一刻就栽在對方手裏了。


    所以,他這樣做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沐染霜腦中分析著各種可能性,卻隻是攪得一團亂,一點線索也沒有得到。


    “淩王且坐一坐,老身突感不適,失陪一下。”秦氏被丫鬟扶起來,向淩墨澤告退。


    淩墨澤自然不會阻攔,任由她離去。


    沐海站起來道:“我也去。”


    秦氏站起來之後,把沐染霜也叫上了:“霜兒,你也來。”


    “是,祖母。”沐染霜起身跟上,心裏打定主意,待會她要是被責備了,這筆賬要加倍從淩墨澤身上討回來。


    “那我也……”


    沐河也想跟著去,聽聽他們說些什麽。然而他還沒站起來,就被淩墨澤按了回去。


    “人都走光了,本王可是會很無聊的,你留下來陪本王聊聊天。”淩墨澤笑得春風和煦,卻成功讓沐河僵直著身子坐了回去


    最終秦氏,沐海,加上沐染霜三人去了偏廳。


    “說吧,這究竟怎麽一回事?”秦氏問道:“昨天皇上找你進宮,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件事?”


    沐染霜輕輕點了點頭,承認了:“祖母,你別生氣,霜兒並非有意隱瞞。昨天皇上召我進宮,是因為淩王去向他懇求指婚,特地來找我征詢意見。但我也沒想到,淩王今天就會來提親,昨天也沒和他說上話,出宮之後句各自回去了。”


    秦氏緊張地道:“這麽說,是自己自己答應嫁到淩王府去的?”


    淩王是什麽人,皇帝隻會比她更清楚。以皇帝平時對沐染霜的疼愛,不會故意將她許配給這樣一個滿身戾氣的男人。


    “嗯,是我答應下來的。”沐染霜解釋道:“我不是要瞞著你們,隻是沒找到說的機會,昨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心裏也一直很彷徨。本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你們,沒想到……”


    沒想到淩墨澤連商量都沒跟他商量,直接來了沐家。


    秦氏不解地看著沐染霜,滿是疑惑:“霜兒,祖母向來對你最放心,你從小做事自有分寸。可是這次,祖母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答應著這門親事?”


    要是換成二皇子,秦氏還能理解,畢竟二皇子表現得十分明顯,還幾次上皇帝懇請。但是對象是淩王,她就不明白了。


    “哼!”


    一直靜默不語的沐海大聲嗬斥道:“這家裏沒安靜日子過了。前頭你妹妹竟然承認自己與人有私情,今天你這個做姐姐的,連皇上指婚都敢瞞著!要不是淩王的到來,我看你還敢瞞著我們偷偷地去成親!”


    “你閉嘴!”秦氏怒道:“平日裏沒見你教導幾個孩子,如今孩子做錯了事,你倒是想起來自己還是為人父親?”


    被教訓了的沐海不敢回嘴,忿忿地找了張凳子背對著他們坐下


    沐染霜暗自好笑,麵上還是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祖母,你別責罵父親,這都是霜兒的錯。”沐染霜擠出一絲淚光,說道:“都怪我考慮不周,昨天就應該先找你們商量。隻是當時事出突然,淩王又來勢洶洶,容不得人思量,我一時之間沒了主意,等回過神來,已經答應了下來。”


    她把責任都推到淩墨澤身上,自己變成受到牽連的無辜之人。


    秦氏想起淩王的氣勢,心裏先相信了七分。若不是淩王相逼,皇帝也不會這麽輕易就將沐染霜許配給他。


    “這可怎麽辦?”秦氏為難道:“聖旨已經下了,如今再要悔婚,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淩王帶著聘禮就坐在沐家的大廳,想趕出去哪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沐染霜鬆了口氣,順著秦氏的話說道:“如今既已成事實,霜兒也認命了。反正女人終歸是要嫁人的,淩王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算起來還是我高攀了。”


    她心裏默默地向秦氏道歉,說謊騙了她。沐染霜也知道,秦氏替她準備婚事,也是為了她好,想讓她遠離是非,安安靜靜地相夫教子過一輩子。


    隻是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如今活著的唯一目的,就隻是為了報仇而已。


    “糊塗!”沐海不知什麽時候又轉過身來,衝著沐染霜罵道:“你一時糊塗答應了親事,將來一輩子就這麽忍著過日子?趁著這事還沒定下來,拚著被皇上罵一頓,把婚事退了!”


    秦氏也道:“霜兒,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要想清楚了。要是現在想反悔,還有機會,等正式下了聘,那就真的沒有後悔藥可吃了。”


    沒想到兩位長輩為了她,竟然願意違抗聖意,得罪淩王,沐染霜有些驚訝。


    雖然是建立在知道皇帝並不真心支持這樁婚事,隻要沐染霜去拒絕,他是一定會收回成命的基礎上。


    但是他們能夠這樣為她著想,還是讓沐染霜心中一暖。


    尤其是沐海,對這個父親,沐染霜並沒有對秦氏的感情。秦氏護著她,她能想象得到。但是沐海偶爾也能像父親一般給予關懷,出乎沐染霜的意料。


    “多謝。”沐染霜輕聲呢喃了一句,聲音輕到幾乎不能被聽見。


    接著,她抬起頭,將準備好的理由說了出來:“祖母和父親對我的愛護,霜兒銘記在心。隻是這親事,霜兒還是想答應下來。古來女子奉行無才便是德,像我這樣的醫女,是不被世人認可的。”


    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沐染霜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世人為了自己的病痛康健,當麵可以對她笑臉相迎,其實在背後都對她指指點點。關於沐染霜的謠言能夠流傳得這般迅速,也有這個緣故。


    在世人心裏,都有根深蒂固的念頭,認為女子不能拋頭露麵,更加不能出人頭地。她的醫術再好,也治不好別人的觀念。


    女子能上街,但是不能考狀元。她們所有的自由,都是必須固定在男人們‘慷慨贈與’之下,脫離了這個範圍,就會被視作異類。


    這個道理秦氏又怎麽會不知道,沐家世代行醫,也不乏女醫者。對於世人這一套,她早已知曉清楚。


    但是……


    秦氏歎息道:“你要是擔心以後找不到人家,這一點祖母能給你個交代。在老身死之前,一定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夫婿。你還是太年輕,做事太衝動。這淩王不是一般人,他權勢滔天,不是我們這種人家能夠婚配的人家。”


    要是沐染霜真的嫁過去,能不能富貴一生先不說,能不能平平順順過日子,還是個問題。


    “霜兒,你命太苦,從小就沒了娘親,比起父母雙全的孩子來說,件件都是辛酸。祖母隻盼著你下半生能夠過幾天順心日子,夫家家境薄弱一點沒關係,重要的是兩個人相守相伴,共度一生。”


    秦氏殷殷期盼,是一位長輩對小輩的祝福。在她心裏,淩王實在不是可以攜手一生的人。


    男人一旦有了野心,就注定不能平淡度日。而淩王不但有野心,還有權勢,這樣的人,不是能夠安心過平淡日子的人。


    京城近來暗潮湧動,隻怕不久的將來就會有一場大變動。到時候即使淩王不想參與,也會被強行卷入其中。


    沐染霜見不能說服他二人,隻好將最後的殺手鐧搬出來。


    “其實,霜兒之所以這般輕率就答應淩王的求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沐染霜無奈地說道:“之前二皇子幾次在皇上麵前懇請,我觀皇上的意思,似乎有意將我許配給二皇子。”


    這件事是沐家眾人都知曉的,秦氏還是親眼所見,也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見秦氏沉思,沐染霜馬上繼續說道:“霜兒與那二皇子有過數麵之緣,隻覺得與他實在合不來,若是勉強結合,也恐成怨偶。然而二皇子不止為何,一直緊追不舍,我聽皇上身邊的宮人說,他似乎並沒有斷絕這個念頭,我很擔心他再去懇請,皇上哪一天說不定就答應了。”


    秦氏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皺眉道:“你是想利用淩王的身份來逃避二皇子?可是淩王也是難纏之輩,依我看,比起二皇子更加的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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