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慕容雲說她師父已經離開兩年,沐染霜頓時深感失望。


    蕭國懂得蠱蟲之術沒有幾個,她沐家已經是神醫世家,也了解不多,更罔論京城其他的醫館大夫。


    好不容易有個可能會蠱術的高人,結果也是幻影一般,連人都沒見過,就在眼前消失了。


    “小妹妹,你師父有交代過他什麽時候會回來嗎?”沐染霜不甘心,她現在隻有這一條救命的繩子,不想輕易放手。


    慕容雲氣鼓鼓地別開頭去,說道:“不知道!我不是你妹妹,少攀親戚!你找我師父想幹嘛?”


    沐染霜說道:“我聽聞伏鹿山上有高人,懂得蠱蟲之術,特來請他去救命!慕容姑娘,你能聯係上你師父,讓他回來一趟嗎?”


    “你說救人就救人嗎?”慕容雲不屑地道:“這天下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死去,要是有求必應,我們都不用活了!你要找人救命,就去醫館找大夫,慢走不送!”


    她說著就往山下走,連之前的寶貝‘小心肝’都沒再去搭理。看上去比起飼養的一點蠱蟲,更加不願意下山見人。


    沐染霜怎麽能讓她離開,她還等著高人去救皇後娘娘。


    “慕容姑娘且慢!”沐染霜跟上去,大聲道:“方才不小心損壞了姑娘的寶貝,還請讓我補償才是。”


    她現在隻能用這個借口先牢牢纏緊,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慕容雲單手舉高,頭也不回地說道:“不必了,本姑娘心善大方,這回饒你一條小命,不用你賠了,快離開吧。”


    “那怎麽能行呢?”沐染霜跟緊了,這地方要是走散了,很可能再也找不到通往他們住所的正確途徑。


    “我雖不才,也讀過兩年書,知道欠債還錢的道理,請讓我賠償姑娘的損失。”


    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她並不放在心上。要是用錢就能夠解決事情,那是再好不過了。


    慕容雲回頭看了她一眼,加快了腳步,不耐煩地說道:“你別跟著我啊!我都說過了,我不知道老頭子去哪了,他愛走不走,沒人留得住,我自己都是離家出走兩年了,沒見過他!”


    咦?


    沐染霜呆了一下,什麽叫離家出走兩年?


    她按捺下心思,問道:“慕容姑娘,你跟你師父來伏鹿山多久了?為什麽住在山上,城裏不是更加熱鬧,也更便利一些?”


    慕容雲嗤笑道:“本姑娘才不要跟一幫傻瓜住在一起!什麽也不懂,見到個蠱蟲就嚇得到處爬,以為我們要害他!真可笑,養好一隻蠱費心費力,誰會浪費到那種廢物身上!”


    沐染霜附和道:“是他們見識淺薄了,蠱蟲之術在蕭國本就稀少,養蠱人更是難得一見。其實萬物都是一樣,有利有弊,隻要運用地好,都是應當尊重的。”


    “哦?你是這麽認為的?”不知那一句話觸動了慕容雲,她停了下來,轉身直視著沐染霜,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養蠱人為什麽不可怕,要是隨便編謊話騙人,我就放蠱要死你!”


    她指尖一動,一個小小的方盒子攤在掌心,材質非金非木,看上去古樸,經陽光一照,表麵卻泛起一層水波一般的紋路,一看就不是尋常之物。


    沐染霜坦然道:“利器由鐵打造,可為兵刃,可為菜刀。兵刃可殺人,菜刀能做菜,而融化之後,都是鐵水。同是兵刃,即可拔刀相助,可能暗中行刺。器具無罪,區別是使用的人報以何種心態。”


    醫毒同源,這道理沐染霜第一天學習醫術之時,就牢牢地記住了。


    毒用到合適的地方,也能救人,藥用錯了地方,也能殺人。世間萬物都有陰陽兩麵,不能隻盯著一麵就下定論。


    慕容雲聽了,很是高興,拍手道:“你這話說得很對!那些人知道我們是養蠱人,就對我們惡言相向,哪怕我們根本沒有想過要害他們。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行業,能闖出一番天地,憑什麽我們養蠱人就要受盡冷眼!”


    這也是長久以來的既定印象,蠱蟲常常在殺人事件中扮演主要角色,而且形態恐怖,讓人見之生畏,加上蠱蟲害人不像明刀明槍,什麽時候被下蠱了都不知道,時間一長,漸漸就被妖魔化,令人聞風喪膽。


    慕容雲這時候也不走了,轉回來看著沐染霜,說道:“你這人倒是挺有趣的,知道我是養蠱人,還不怕我。你是誰?”


    有興趣是好事,就怕吸引不了對方,讓她跑了才麻煩。


    “我叫沐染霜,是個大夫。”沐染霜報上自己的名字,說道:“京城沐家,你聽說過嗎?”


    慕容雲搖搖頭:“沒有,很有名嗎?”


    “算是吧。”沐染霜嘲諷地笑了一下,沐家世代行醫,卻連自己內心的醜陋都醫不好,真是笑話。


    慕容雲不知道她在笑什麽,但是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心情,點了點頭道:“你也跟家裏人關係不好,我懂的。”


    說著還頗為理解地道:“沒關係,這種事情常有,你要是不想住在家裏了,就離家出走吧。世間遼闊,哪裏不能住下一個小小的人。”


    她說得理直氣壯,沐染霜有些羨慕。


    “你小小年紀,怎麽就一個人出來?”看起來還是個小姑娘,卻已經出走兩年了,那她不是很小就離開家了?


    慕容雲似乎不大願意提及這個問題,話題一轉,問道:“既然你自己就是大夫,為什麽還要找別人去救人?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還不用到處求人,看人臉色。


    “說來慚愧,我雖被成為名醫,之前也醫好了不少的病症,但是現在卻有一個病人,是我治不好的。”


    沐染霜窺視著慕容雲的表情,這小姑娘性格有些暴躁,但多少還有些少年人的心性,隻要勾起她的興趣,說不定會願意幫忙。


    她心裏隱隱有個猜測,正等著去驗證。


    慕容雲似有所思,伸出一根手指支著下巴,說道:“那人不是生病,是中蠱了?所以你才急著找養蠱人。”


    “正是!”沐染霜說道:“慕容姑娘冰雪聰明,確實是這樣。那人幾日前昏迷不醒,才發現是中蠱,要是時間太久,恐怕就不能挽回了。”


    慕容雲偏過頭去,高傲地道:“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下的蠱。再說,要真是我下的蠱,我要殺人,還會再去救人嗎?你看起來聰明,有時候又有點傻。”


    “那你師父呢?”沐染霜問道:“你說你師父幾年前就出門雲遊,你又是離家出走的,那他知道你在這裏嗎?”


    慕容雲得意地道:“一看你就沒經驗,離家出走當然是要悄悄的,不被人發現才算是成功。我一個人出來之後,再也沒被找到過!”


    她一臉‘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厲害’的表情,仰著頭像是等著被誇獎。


    沐染霜點頭讚道:“厲害,小小年紀就能自立。換做是我,這般年紀還一無所知,隻會躲在家裏。”


    甚至幾個月之前,如果不是重生,她還是傻乎乎的以為自己活得很好。家人友愛,將來的丈夫對她一心一意,做著黃粱美夢。


    不過從慕容雲的回答裏,她也印證了自己猜測。慕容雲口中的師父,並沒有來過伏鹿山。淩墨澤調查到的情報之中提及的高人,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


    這種細節淩墨澤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沒有說清楚。一般聯想到高人,下意識地就會以為是有人生閱曆的成年人,大多是睿智的老人,誰會往年幼的孩童身上想?


    淩墨澤那混蛋,就是故意看著她誤解,樂滋滋地等著看笑話!


    沐染霜在心裏掏出小銀針,追著淩墨澤小人紮成刺蝟,那股氣還是沒能完全消散。


    倒是慕容雲聽出她是真心稱讚,看起來很高興,對沐染霜的態度瞬間親近了很多:“你這人挺不錯的,算是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遇到的僅有幾個有眼光的人。”


    她小小年紀,硬是裝出一副來氣橫秋的語氣,看上去十分滑稽。


    沐染霜趁她心情好,提出請求:“慕容姑娘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見識,實在是我輩的楷模。想必也是藝高人膽大,才能行走自如。不如請你去治好這位病患,也能讓我等見識一番姑娘的厲害之處。”


    慕容雲沒上當,眨了眨眼睛,裏麵滿是狡黠:“你以為奉承我兩句,我就會乖乖聽話了嗎?我不喜歡見生人,你還是死心吧。”


    這話沐染霜信,慕容雲一個人在山上住了兩年,行蹤成謎,就說明她對榮華富貴對她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這樣的人,要想引起她的興趣,就比較為難了。


    畢竟榮華富貴是大多數人的熱衷,真的對這些不感興趣的人,實在是很好。


    更重要的是,沐染霜現在除了這些,幾乎沒有別的可以作為報酬的東西了。


    好在這世上隻要是人,就會有欲望。隻要找到慕容雲想要的東西,事情就還有轉機。


    至於東西的來源,沐染霜決定從淩墨澤那裏敲一筆,作為她被耍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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