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看似很有可能的情況之下,沐染霜卻隱隱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對方選的時機太巧合了,而且一般來說,如果隻是針對皇後的下毒計劃,選擇慢性毒藥不是更好嗎?既然有機會接近皇後,在平日裏一點一點增加毒性,毒發的時候就能製造不在場的證據,逃過製裁。


    如果真是貴妃下的毒手,她是不是應該表現地關心一點,洗脫自己的嫌疑?


    像現在這樣公然頂撞,不是在將自己暴露出來,讓太子將嫌疑都聚集到她身上嗎?


    沐染上可不認為貴妃是蠢到這種地步的女人,要是這樣,她也不可能在後宮混得風生水起。


    這裏麵不合邏輯的事情太多了,簡直像是有人在故意混淆眾人的視線。


    難道,沐染霜隻覺得一陣心寒,有人在策劃一樁不簡單的計劃,恐怕不止是針對皇後,但是更多的人。


    事情的發展跟前一世不一樣啊。沐染霜習慣性地握緊右手,握緊,再鬆開,再握緊,無意識地動作。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感讓她冷靜了一些。


    上一世並沒有皇後遇襲一事,這個背後的凶手究竟會是誰?又會有什麽目的?


    沐染霜隻覺得腦子都快要不夠用。她一邊思考,一邊還要有理有據地勸慰蕭絕塵,阻止他衝動行事。


    “殿下,請恕我直言,就算貴妃娘娘真的是凶手,你這樣橫衝直撞又能做的了什麽?”沐染霜說道:“她如若真是凶手,連皇後都能被她暗算,誰能保證不會暗算到殿下身上?萬一殿下衝動之下,落入了他人的奸計,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她又將皇後搬了出來,說道:“殿下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皇後娘娘著想。要是皇後娘娘是清醒的,您覺得她會願意看到您為了替她報仇反而遭人暗算嗎?”


    “那你說我將怎麽做?”蕭絕塵不甘心地大聲道:“難不成就看著母後被人謀害,而我身為人子,卻束手無策,連凶手都抓不到嗎?”


    沐染霜往桌上麒麟紋暗刻三足香爐中添加了凝神靜心的熏香,幽幽的香味很快飄散在四周,讓人不自覺間,心緒緩和下來。


    “殿下稍安勿躁,”沐染霜勸道:“謀害皇後,這是足以誅三族的大罪,怎可能消無聲息地放縱犯人?皇上既然將這件事交給殿下親自督查,那就是相信殿下能夠完成。”


    蕭絕塵在安神熏香和沐染霜的勸說之下,逐漸冷靜了下來:“那你說,我們現在改怎麽辦?”


    放棄是不可能的,直接衝到貴妃麵前,也是有害無益,局麵就此僵持了下來。


    沐染霜從她的推理之中挑了一下能說的,告訴了蕭絕塵,包括之前她遇到的種種詭異之事:“這件事背後恐怕有更深的陰謀,殿下還需處處謹慎,不讓凶手有可趁之機。”


    “竟然還有這種事?”蕭絕塵沉吟道:“若是你的猜測是對的,這些人恐怕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密謀陰險之事。”


    沐染霜點點頭:“現在還不能確定兩者之間的關係,總之,謹慎點不會錯的。”


    兩人正在討論之際,遠遠地聽到鍾鼓之聲,那是皇帝早朝的宣示。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蕭絕塵側耳,聽著渾厚的鍾聲餘音漸漸消失,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


    沐染霜心裏有些焦急,從皇後中毒,到毒發,再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四個時辰。這段時間,足夠下毒之人毀滅證據。


    今天沒能及時將凶手抓到,以後隻會越來越難抓到。


    她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而且是場狂風暴雨,隻怕會攪得人不得安寧。


    今天一天過得真是多姿多彩,宴會時的勞心勞力,落水和之後算計沐染媚,都費了她不少體力心力,躺下沒一會兒,又被拖了起來,接著展開緊張的探查,撐到現在已經有些頭昏腦漲了。


    沐染霜掩住嘴角,偷偷地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額角,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至於睡過去。


    她這個小動作還是被看到了,蕭絕塵這才想起一夜過去,頗有些抱歉:“沐神醫受累了,一時半會恐怕搜不到證據,你先回去休息吧。養足精神,明天還要繼續。”


    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個淺顯的道理確實至理名言,沐染霜是大夫,更加注重養生。與其在這裏勉強自己,還不如先回去休息,之後精神百倍地回來。


    當下她也不硬撐,向蕭絕塵告辭之後,打算先回去補個眠。


    送她來的馬車還停在宮門口,車夫等了半宿,這會兒還在打盹。倒是緣豆清醒著,站在車馬旁,看到她立刻迎了上來。


    “大小姐,你可算出來了!”緣豆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大小姐要是再不出來,奴婢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沐染霜被她誇張的語氣逗樂了,這一整天的煩心事裏麵總算有了一點真實的輕鬆:“我不是讓你用在這等嗎?怎麽沒回去?”


    “哎呀,大小姐被緊急召見到宮裏去,奴婢怎麽能安心回去?”緣豆沒忍住好奇心,湊過來小小聲地問道:“皇後娘娘到底怎麽了?看起來好像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一樣?”


    沐染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因空蕩顯得寂寥的宮門偏角,知道暗地裏說不定長滿了耳朵,敲了下她的腦袋:“八卦!”


    緣豆捂著被敲的地方,沒有閃躲,隻是一個勁的笑。


    “皇後被人下毒,好在現在醒過來了。”沐染霜說道:“今晚真是累死我了,不說了,先回去吧。”


    說完她就往馬車走去,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亂子,皇後的事情是瞞不下去的,但是她可以放出假消息,真真假假,讓躲在暗處的人分不清哪一樣才是真實的,產生自我懷疑。


    雖然不知道能起到什麽作用,要她什麽都不做,乖乖地照著別人的步驟一步一步踩到陷阱之中毫不反抗,確實不可能的。


    故意放出一些真假參半的消息,要是能夠混淆敵人的視聽,也是件好事。


    緣豆沒沐染霜想得這麽多,聽到皇後醒過來了,以為應該沒什麽大事了,慶幸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下一秒看到沐染霜往馬車走去,卻又想被蜜蜂蟄了一般,跳起來拉住了她。


    “大小姐,馬車裏麵,有,有一個那個……”緣豆緊張地壓低聲音,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地指著馬車車廂:“淩王爺來了,在裏麵!”


    沐染霜的腳步停滯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又轉到馬車上。她頓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了,你在這等我一下。”


    “是,大小姐。”緣豆點點頭,看著沐染霜掀開簾子進了車廂裏麵,心裏有些驕傲。雖然淩王爺讓人害怕,但是她家大小姐也很厲害,誰也不怕!


    而這一邊,沐染霜進了車廂,果然看到淩墨澤老神在在地斜靠在車裏,正在閉目養神。


    “起來,我聽到你的呼吸聲,知道你醒著。”沐染霜盡量和他保持距離,壓低聲音說道。


    淩墨澤睜開眼睛,懶洋洋地誇道:“沐神醫果然好本事,在你麵前簡直無所遁形。”


    沐染霜冷冷地道:“比不過王爺,神出鬼沒。”


    “嗬。”淩墨澤輕笑了一聲,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聽上去心情不錯。


    等了一會,卻沒有聽見他再開口,沐染霜打破了沉默,問道:“你又來做什麽?沒事的話快離開,我今天很累,要回去休息了。”


    淩墨澤似乎是在用手指叩擊著側壁,發出哢哢的輕響,他的聲音響了起來:“本王自然是知道沐神醫的辛勞,特意來慰問的。怎麽樣,感動不感動?”


    “王爺消息靈通,自然沒有什麽能瞞過你的。”沐染霜心中一動,試探道:“讓王爺這般記掛,倒叫我心生愧疚。不如王爺將凶手直接告知我,省得我之後還要繼續奔波捉拿凶手,不是兩全其美。”


    如果有人對這件事有所了解的話,這個人一定是淩墨澤。


    沐染霜隱隱覺得,淩墨澤知道的事情恐怕不少。不管是蠱蟲案件,還是皇後被下毒,他似乎都知曉一二,就是不清楚他究竟在裏麵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


    原本以為淩墨澤不會回答,沐染霜也沒抱多大希望。淩墨澤這人做事比他平常表現出來的輕浮模樣可靠地多,口風緊得很,他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別人怎麽也不能知道。


    沒想到淩墨澤在聽到之後,卻爽快地答應了。


    “這算什麽難事,隻要沐神醫想知道的事情,我必當詳盡告知。”淩墨澤似乎再往這邊看過來,隻是馬車裏太過昏暗,看不真切。


    沐染霜倒是愣了一下,沒料到淩墨澤竟然這麽慷慨。然而在瞬息之間,她的喜悅就被壓了下去,問道:“王爺請說。”


    她暗自戒備,淩墨澤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不然他早在之前就可以直接將真相線索告知,何必弄什麽同盟,讓沐染霜自己給自己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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