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草和血鴛花,是治療蘇瑾言最重要的兩味藥。還算順利地尋到了它們,蘇夏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也沒注意到蘇瑾言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變了。


    剩下的那些蘇夏需要的藥草,因為本身比較好找,再加上有個好幫手在一邊,兩個人很順利地找起了。


    返回小鎮的路上,還是雙人共騎,隻是這一次的坐騎換成了那天馱著蘇瑾言到這裏的獨角獸。


    蘇夏坐在前麵,看著獨角獸矯健優美的身姿,想起不久之前,在邊境遇到洛楓的那一次,也是雙人共騎,也是頗為通靈的獨角獸。


    她心裏突然有一瞬間的空茫。


    在這個小鎮,可以過上很平靜很安寧的生活,並且治病救人隨心所欲,完全不用考慮那個人背後的地位和勢力,也不用再違心地將醫術作為一種政治手段。可是大概是因為落差的緣故,讓她有時候會十分茫然自己是不是此刻正身在夢中,沒什麽真實的感覺。


    蘇瑾言是一個敢想敢做的實幹家,尤其對他來說,將這樣一個無名小鎮的醫術精妙的女子帶回去留在身邊,實在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


    如果真的愛上了,即使門不當戶不對,他一樣會八抬大轎將她迎娶進門。


    反正她們蘇家,並不需要一個後台強硬的女主人。他蘇瑾言要娶的女人,隻會有一個,而那個人必須是被他所愛的。


    從踏入官場的第一天起,他就發過誓,什麽都可以犧牲,唯獨不能將自己的婚姻作為籌碼。因為在他看來,那實在太過愚蠢。隻有沒有本事的男人,才會想要依靠自己夫人的娘家勢力壯大自己。


    所以感覺出坐在身前的蘇夏似乎在走神,他伸手攬了攬她的腰,湊近了輕聲問道:“在想什麽?”


    蘇夏隻覺得一股曖昧的熱氣輕輕吹上自己的耳朵,她忍不住微微偏過頭去。在她心中,蘇瑾言已經被劃到了哥哥的範圍中,所以她壓根沒有多想,也不覺得兩個人這樣顯得太過親密,隻是邊躲邊笑著對他說道:“你這樣弄得我好癢。”


    蘇瑾言見她連一點羞澀的意思都沒有,忍不住在心裏悄悄歎了口氣。他在滄瀾帝都也算是容貌家世個人能力都是上上之選的青年才俊,不知道多少女人等著他垂青。這樣一點小小的曖昧,換做帝都那些女人,或許她們早已半羞半主動地投懷送抱了。眼前這個人,竟然連臉都沒紅一下。


    他當然不知道蘇夏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蘇夏對他的定位,否則估計會更加鬱悶。


    蘇夏其實在情愛一事上頗為單純,情竇初開時一眼見到洛楓,從此眼中就再無他人。洛楓對她雖然極好極溫柔,但他們在一起的三年中,正是天瀾內憂外患,也是洛楓奪嫡之爭最為白熱化的三年。每天說得最多的不是情人間的密語,而是爭權奪利,勾心鬥角。


    而在她身邊的那些人,她交的朋友們,無一不是天瀾國內頂尖的人才。雖然亦有風流之輩,但在那樣的環境中,每個人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謹慎,生怕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給洛楓帶來麻煩,所以在那幾年裏,反而都顯得端正嚴謹,全是積極向上的好青年模樣。


    所以蘇夏雖然和洛楓在一起這麽久,對於情愛方麵的認知,反而不如對政權或是軍事方麵來得多。就連蘇瑾言此刻近似調戲一般的動作,她也完全沒當一回事。


    獨角獸腳程頗為迅速,小鎮很快就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他們早上出門,此刻回來卻已經夕陽西下,晚霞漫天。幾縷炊煙便在這樣的背景中,嫋嫋升起。整座小鎮,就仿佛一幅寫意的山水畫,美好安寧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青石鋪成的街道兩邊,可以聽見鍋碗瓢盆交織成的樂曲,還有飯菜的香味縈繞四周。


    蘇夏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奔波一天地身體,笑道:“餓了。”


    蘇瑾言是不會做飯地,他一向秉持“君子遠庖廚”的古訓,再加上生來富貴,壓根就不需要他去做這些事。


    蘇夏本來也該和蘇瑾言一樣,不會這些事地。但是她曾經跟隨師傅在外遊曆多年,雖然蘇家和她的師傅都很有錢,並不需要他們親自下廚。但蘇夏恪守主訓,尊師重道,其中就有這項親侍飯菜。


    所以太過複雜的菜她雖然做不出,但簡單的家常菜卻是頗為嫻熟。


    等到她把炒好的菜和煮好的湯一樣樣端上桌,蘇瑾言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由衷讚歎:“好香!”


    蘇夏抿嘴微笑,蘇瑾言的身份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他家富貴。


    王孫公子落難,偶爾一餐粗茶淡飯或許覺得新奇,但是日日吃,頓頓做,恐怕他們就會受不了了。不過此刻她也懶得點穿這一點,盛來米飯,笑道:“望公子莫要嫌棄寒舍簡陋。”


    從蘇瑾言醒來到他們一起去采藥,一直到回來,蘇夏都從未說過如此客氣的話。此刻卻突然來上這麽一句,蘇瑾言反而頗為不習慣。


    對他來說,蘇夏不僅是救命恩人,更是這裏的主人,說得難聽點,自己是在別人家白吃白住白治病。雖然他有信心回到帝都後能夠千倍萬倍回報於她,但此時此刻,說什麽卻都是多餘。


    別人肯不肯信你的身份還說不定呢。


    所以他也頗為局促地端起了飯碗,笑道:“夏大夫不僅妙手回春,還能入得廚房。實是蕙質蘭心,讓人傾慕。”


    蘇夏抿嘴一笑,不再多說什麽。


    兩人家教都頗為嚴格,一旦開始吃飯,便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整頓飯中間再沒人說話。


    飯後蘇瑾言主動要求承包洗碗的工作,蘇夏也沒多說什麽,自己去搬了個小火爐出來,將今天采回來的藥分門別類,洗淨裝入了一個瓦罐中,放在火爐上熬製起來。


    蘇瑾言洗好碗後從廚房出來,蘇夏正坐在小火爐旁盯著藥水的變化。


    有那麽一瞬間,他隻覺心中平安喜樂,縱然這裏的生活清貧至斯,簡單至斯,但卻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幸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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