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顫動讓競技場中積蓄太久,被血汙黏膩在各個角落的灰塵點點落下。


    而維塔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的發麻。


    失去偷襲蒂塔的機會後,他選擇主動現身。背著艾比與精靈各在競技場的一邊對視片刻。蒂塔靠在臉頰被什麽髒東西蓋滿的約瑟夫身上,仰起了她雪白的脖頸。維塔眼神空虛的看著對方,內心卻在膽戰心驚的接收著艾比所過濾而來的有關帝都的訊息。


    該說帝國不愧是個尚且處在壯年時期的國家?騎士團以及正規軍們展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即使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藏在暗處的自走火炮狙殺當場,卻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小隊喪失鬥誌。在血肉與青銅的拉鋸戰中,無數黑黝黝的炮口被立起,像布在大街小巷中規整的蜂窩。也許當中的一名名戰鬥員並不清楚全局究竟是怎樣一個布置,但他們一個個就位後,便成為了城市中一個可怖至極的奇觀。


    飽和式救援,維塔不由得想起前世一個他相當喜歡的電影中的台詞,隻不過,眼下這並不是“救援”,而是一個“打擊”.


    針對帝都大學,自己所在之地的飽和式打擊。


    多洛之指帶來的視野所能窺伺到的地方,戰鬥員們開始不約而同的拿出各式各樣的鍾表,時針和分針的走動表明離約定一齊開炮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十分鍾了。


    十分鍾,維塔眯起眼睛,腦海中地圖翻轉,發條屋通往外界的道路在不斷變換,時遠時近。而近路出現的時機稍縱即逝,這種情況下,他如果還要從蒂塔手中把騎士給搶回來,時間怎麽算都不可能足夠。


    甚至如果時間過於緊急,維塔就有可能不得不再次使用黑暗嚐試脫離。但便攜式差分機不能在黑暗中運作,艾比會在黑暗帶來的幻覺和維塔狂暴的失控中不堪重負,到時,沒人能保證他和艾比能否從黑暗中活著出去。


    所以,維塔隻能強忍心中翻騰的惡心情緒,衝蒂塔攤手:“停戰!我們得先出去!”


    青蔥的手指滑過約瑟夫的臉頰,精靈似乎發現維塔的急迫不似作偽。沉思片刻,她揚聲:“細說!”


    “十分鍾內這裏就要被騎士團用炮擊夷為平地,不走就來不及了。”


    十分言簡意賅,蒂塔咬了咬自己拇指的指甲,忽然抬手指向維塔:“你能看得見現在這發條屋中每個地方具體變化的情形?”


    “能。”


    “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蒂塔展顏:“有我的騎士先生在,我們不愁沒有逃出去的時間。”


    你的騎士?艾比不爽的蹙起眉頭,而維塔則在冷笑:“約瑟夫能靠他的眷顧逃出這裏的話,他早就這麽做了,可沒必要在這裏受苦這麽長的時間。”


    維塔不瞎,他裂成花瓣的眼睛分明看見約瑟夫的眼眶中是兩個有些滲人的血洞,也知道這名騎士用作交換位置的眷顧是以視覺來發動的。但精靈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大概率是她已經解決了約瑟夫現在沒有視力的問題。


    所以,維塔的冷笑其實還是在試探,想通過蒂塔可能的隻言片語,來試探約瑟夫現在的狀態,試探他究竟被精靈拿捏了什麽樣的程度。


    但精靈卻根本沒有回答,她還是在咬著自己大拇指的指甲蓋,似乎陷入了什麽激烈的天人交戰。口中還在喃喃低語,念叨著什麽聽不清的話。


    還有九分鍾。


    維塔眯眼,他現在唯一的線索就隻有精靈剛剛提出的疑問:她問自己能否看清這發條屋中變化的每一個部分?


    是蒂塔想去這裏特定的某個地方?維塔心中逐漸了然,他想起精靈對那些記錄著天上禁忌知識的載體抱有著某種異樣的執著。自己和精靈從皇宮中分開後,她就是因為自己身上可能還藏著知識的載體,才會一路追蹤上來的。現在,她又在打起聚集於襲德這邊知識載體的主意了嗎?


    也隻有自己能知道載體藏匿的具體所在,這樣來看,約瑟夫有的救。無需和艾比交換眼神,他背上的小姑娘便很快鎖定了載體倉庫的具體所在。


    這房間在發條屋如同星係流傳的運動中,目前的位置和競技場相當的近。用黑暗以直線開路的話,到達那裏幾乎用不了兩分鍾。


    於是,維塔指了指周圍的某堵牆壁:“你想要找那些載體對吧?我帶你去,很近。”


    而蒂塔愣了愣,眼裏一下閃出了某種意義難明的色彩。幾乎沒有猶豫,她便點了點頭:“好啊,帶路。”


    維塔轉身,隨手拿出一扇相框小門,在艾比的指示下精準的向他來時通道的一處大力投擲。黑暗湧出,侵蝕出的洞口範圍比自己所預想的要大一些,但這無關痛癢。


    身後襲來一陣有些香甜的風,艾比冷冷的在維塔背上轉過了頭。蒂塔已經牽著騎士,經由約瑟夫的交換悄無聲息的來到了維塔後麵。她打量了一下侵蝕出的洞口,以及其中種種複雜的機械:“還有多久那個房間才會過來?”


    “快了。”話音剛落,如同星辰般不斷旋轉,運行的屋子如同預想的那般出現在洞口之後。無需交***靈和維塔便一齊動身,向洞內躍入。


    而後,便是半秒鍾的下落。維塔和精靈齊齊落地,他們的身形也同時因為要緩衝落下衝擊也同時彎折了一瞬。


    下一瞬間.


    維塔忽然抽出早已摸熱的槍,而精靈也是在她彎腰的瞬間驟然掏出了於競技場中撿到的鋒利短劍。手槍抬起,想要指向蒂塔的眉心;而短刀也早已對準了維塔的腰子,如毒蛇一般蓄勢待發。


    手槍隻抬到一半,短刀尚未刺出。他和她的視線已經有如刺耳金屬般相互交鋒。


    但和煦如春風的笑容卻同時在二者的臉上綻放,維塔微笑著,攤了攤拿著槍的手。而蒂塔也是嘴角彎彎,將刀子反手握住,藏在自己身後。


    “蒂塔女士,您先請?”


    “哎呀,不用這麽客氣,你先,這也是應該的。”


    “不用,不用……別客氣了,我們時間不多。”


    “那就一起吧……”


    艾比翻了翻白眼,偏頭,去看一直跟在蒂塔身後,連腳步都有些踉踉蹌蹌的約瑟夫。


    他還在呢喃,還在不停的呼喚自己的名字。


    有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情感漸漸在艾比心中醞釀,是和維塔連接了太久的緣故嗎?她覺得自己的心中產生了許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然後,艾比的餘光忽然一瞥。在這通道中,似乎有蘑菇在漸漸滋生,腐蝕著這裏的零件。


    她將這個情況通過臍帶傳達給了維塔,維塔不動聲色,繼續一唱一和般,與精靈一同保持著虛假至極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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