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紅林在一陣陣哭聲中醒來,那哭聲沙啞時有時無的,帶著悲傷絕望,她聽了心裏難受極了,眼淚情不自禁的往外流,那種心中的哀傷重重的落在她的心中。


    一陣細細的嬰兒哭聲夾雜在那悲痛的哭聲傳來,特別的讓人心痛不已,蘇紅林隻覺得自己的心像針絞一樣在痛,她不禁蜷起了身體,拒絕聽那聲音。


    “文月,人死不能複生,你可還有兩個孩子,如果你再倒下,她們可怎麽辦?你這小的可還隻有四十天,你的日子還長著呢,可要保重好身體。”沙啞的聲音,話語中的憐惜,還有對未來的彷徨,伴著蘇紅林熟悉的鄉音傳來。


    而那哭聲隨著那安慰聲抽泣得更加大,隻是因為久哭已經完全出不了聲,她感受到嬰兒被人抱起,那細細哭聲終於沒有了,嬰兒用力吸吮的聲音響起,隻是沒一會嬰兒更大的聲音哭了起來。


    “文月,你要吃的東西,你看都沒有奶,紅梅這是餓的。”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聲音裏充滿了焦急。


    “吃不下。”淒切的聲音費力的說了句話。


    “吃不下也要吃一點,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


    一時間房間裏靜了下來,一陣陣鞭炮聲,夾雜著火炮的聲音傳了進來,這聲音隻有在死了人的場合下才會聽到。


    蘇紅林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卻沒有想到那真實感越來越強,強到她覺得自己就身在其中。


    “你看看紅林還發不發熱,如果再不退熱就要送她去看病。”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再次響起。


    蘇紅林疑惑的想到,自己發熱了嗎?不對呀,就算自己發熱也聽不到這種鄉音呀,自己在南方生活好多年了,身邊並沒有熟悉的老鄉,都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這時卻傳來淅淅嗦嗦的聲音,那聲音離她很近,近到就在耳邊。


    一雙略帶涼意的手摸在了她的額頭上,讓她不由的一顫,這是誰?


    蘇紅林終於睜開了眼睛,她的眼前站著一個大約二十一二歲的少婦,一張鵝蛋臉,濃濃的眉毛,大大眼睛,隻是那眼睛現在紅腫,眼眶著還帶著含著淚水,見她呆呆的看著自己,摸摸她的頭說道“紅林,你醒了,頭還痛嗎?”


    蘇紅林張開嘴正要說話,卻發現喉嚨裏很幹,根本說不出話來,她搖了搖頭,眼前的女人像是明白了一樣“不急,媽媽現在就給你端水過來。”


    媽媽?難怪蘇紅林覺得她的臉好熟悉,自己臉不就跟這張臉差不多嗎?隻是自己的更加的白皙,而她的更加的黑黃。


    媽媽給她端來了水,小心的扶她坐好,然後把水端好才讓她喝,張紅林喝了幾口水那喉嚨滋潤了一些,她感覺舒服了很多,就輕輕的推開。


    “現在好些了嗎?”媽媽關心的問道,她感覺媽媽說話都很困難,甚至有些字都聽不到。


    蘇紅林點了點頭,她都不知道怎麽發生了什麽事?這應該不是在做夢,那感覺那麽的真實,難道自己重生?她有些驚悚的四周看了看。


    這是個陌生的環境,她睡在一個土磚房裏,幾件簡單的家具,一個紅漆木箱,一個簡單的紅漆櫃子比較新,她躺在一張簡單的架子床上,一床厚厚的麻蚊帳掛在那上麵,兩個簡單的鐵勾勾住了那蚊帳,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可思議。


    房間裏除了媽媽,還有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坐在那裏,那嬰兒可能是哭累了,已經睡著了,而那個女人也是一臉的憔悴,帶著擔心的眼神看著她。


    “不認識大姑了?”她見蘇紅林呆呆的看著她,她用那沙啞溫柔的聲音問道。


    說完就坐在那裏默默的抹眼淚,難道自己是重生了?她對那個木箱,紅漆櫃子很熟悉,但對這個房間卻是陌生的,她這是在哪?她轉過頭朝房間裏重新打量著,發現那土牆上用那黑墨水淩亂的畫著雲村蘇家的字樣。


    雲村?蘇紅林以前的家不就是在雲村?那是她親爸的家,隻是後來媽媽帶著她們改嫁後就很少去了。


    蘇紅林抬起了自己的手,看著那隻屬於小孩的手掌,有些黑那指甲裏還有些泥土,小小的瘦瘦的,她驚悚的看著這一切,這她是真的重生了?回到了自己小的時候了?


    這時外麵傳來了很大的喧鬧聲,很多人在吵著“你都把人給逼死了,還敢來?我要打死你。”


    “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怎麽就不能來了?”


    “你還有理吧,欠你的錢也不用逼得這麽緊,你還是人嗎。”幾個粗大的聲音帶著悲傷憤怒的叫著。


    聽到外麵的吵聲,大姑站起來把那嬰兒放在了搖籃裏,迅速的跑了出去,很快外麵就傳了大姑的哭訴聲“你這沒良心的,隻是借了你一點錢,你卻要了我的老弟的命,我這就跟你拚了。”


    隨即就聽到了外麵女人的大哭聲,還有旁人的勸聲,男人的嗬斥聲,吵成了一團。


    而媽媽則緊緊的抱住了蘇紅林“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聽著媽媽那絕望而悲傷的哭聲,蘇紅林已經有些明白自己是回到什麽時候了,就是她親爸死的那時候,她親爸死的時候,她才三歲半,而她的妹妹才四十天。


    這個屋子應該就是她家的老屋,隻是因為後來媽媽帶著他們回到了外婆家,所以她對這裏並沒有多少印象,而且好像是過了一兩年這房屋在一場雪災的時候垮掉了。


    外麵的吵架聲小了,而哭聲卻更加的悲哀,很多個聲音夾雜在一起,張紅林心酸不已,那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掉了下來,她前世就因為沒有爸爸,就算是後來繼父對她真的很好,但是內心深處總是自卑,沒有想到重活一世,她還是沒有了爸爸,她想到前世很多時候那些人可憐的看著她,說她是沒有爸的孩子,還有那些孩子罵她是野孩子子,她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對她的爸爸怨恨,他太自私了,就因為覺得自己活得累,就一走了之,留下他們母女三人,家裏一窮二白,就這樣丟下了他們。


    她記得小的時候他們母女三人根本就沒有一個固定的家,媽媽就用那籮筐挑著她們兩姐妹,流離於那些親戚家,在大姑家住一段時間,又在外婆家住段時間,有時蘇紅林跟小孩子玩,鬧出矛盾了,總是被人罵成是雜種、野種的,她跟妹妹都不知道為了這事哭了多少?等蘇紅林大一點,隻要有孩子這樣罵她,她都會跟他們拚命的打架,媽媽為此哭了很多,直到後來媽媽改嫁之後才好了起來。


    更不要說吃的,蘇紅林的記憶中小時候沒有吃過零食,他們平時穿的衣服之類,都是檢別人的舊衣服,在她讀初中之前沒有買過新衣服,她記得有一年冬天,不知道是誰送了一塊布料給媽媽,媽媽就求人幫她跟妹妹一人做了一件衣服,後來她們出去玩,蘇紅林的不小心給弄丟了,她足足裏哭了幾個小時,媽媽聽了很生氣,氣得要打她,見她哭得傷心卻又不忍下手,後來抱著她一起哭了。


    她前世並沒有多少小時候的記憶,但有一件事卻一直都記得,應該就是這一年的冬天,快要過年了,忽然下了一場大雪,那雪很深,邁過了大人的膝蓋,天氣太冷,妹妹發燒,媽媽就是穿著單衣背著妹妹步得幾裏路去醫生家,等媽媽回來後,她的手腳全被凍壞了,大病了一場,並且沒有醫治,後來還是村裏的一位老赤腳醫生看她可憐,拿了幾濟藥給她喝了,才慢慢好起來的。隻是自從那以後,一到冬天,她的手腳都會起凍瘡,而且特別的冰涼,她是受了嚴重的寒氣,身體一直不好,總是全身疼痛不已。


    她長大後還會經常做夢,夢到媽媽背著妹妹一步一步在那雪地裏爬著爬著····


    蘇紅林越起越悲傷,越想越難過,難道現在她又要重新過這樣艱難的日子,看著媽媽為了她們,不停的看別人的臉色,受盡別人的白眼,甚至親人的咒罵?


    可能是感受到了女兒的情緒變化,媽媽推開她一點“紅林,不怕,還有媽媽。”


    明明自己很無措,還安慰著女兒,蘇紅林心痛的看著媽媽,她現在才二十二歲,卻遇到了這樣讓人絕望的事,前世蘇紅林常常在想,是什麽支撐著她走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唯一的解釋就是對她們兩姐妹的愛。


    蘇紅林緊緊的抱住了媽媽,不她不是前世那個一無所知的小孩子,她多活了幾十年,她不能看著媽媽再走同樣的路。也許老天就是看媽媽那時受太多的苦了,才讓她重生過來,不再讓媽媽受那麽多的折磨,那麽多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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