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惠郡王念著那個詞眼兒,十分不解的看著安如,神色間那種莫名其妙的模樣竟顯得尤為青俊。


    安如拿一種“真是笨蛋”的表情看了過去,雙手胡亂的抹去眼淚,深呼吸,鎮定,見他正要說什麽,立刻打斷,“不要跟我說話!”


    惠郡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的將絹帕上的藥丸推了推,“先吃藥。”


    “我沒病。”


    安如居上臨下看著伏在床沿上的男子,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他是來搶親的,搶的是這具身子的主人,可,這身子現在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


    “……我有病。”安如又說,心中禁不住哀嚎,什麽世道,“我不吃你的藥,拿走。”


    惠郡王仍舊很是耐心,仿佛勸藥對他來說家常一般,溫聲笑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氣我,咱們先把藥吃了再氣,好不好?”


    安如嫌棄地瞅著他,氣息大約已經平順了許多,罵也罵了,打自然也打不過,如今也隻能嫌棄他,於是道,“我不隨便吃別人的東西。”看了他一眼,“我的丫頭呢?”


    末蕊當時也在車子上,應該不會出事吧。


    果然,惠郡王一笑,“想見她,就把藥吃了。”


    安如也笑了,“不用。”有你養著,自然放心,“……你去幫我問一問平日裏都要注意些什麽才好,萬一你的人手底下粗疏了,一命兩屍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這裏,安如笑得更甜美了,直勾勾盯著那人道,“我隻記得每日都有人煮好養身子的濃湯,分三回喝,飯餐吃的也都是提前三五天早早有定數的準備著,用畢膳,再服用什麽蜜汁服送什麽藥的,聽說是鳳章親自配的丸劑,哦,對了,好些食物我是不能吃的,連聞都不能聞。至於這個東西——”


    惠郡王滿心看著那一雙灩灩的雙目,早已失了魂,,她說什麽都是一味點頭,待那邊話頭一停,時差裏出現了空白,驀然回神,看見她遙遙指著那一盒贏散丸,皺著眉頭道,“趁早給我扔的遠遠的!”


    “你看看你看看——”安如扯著自己空空一般的袖子拎拎地嗔道,“這都瘦成什麽了,好,我死了,有你什麽好處?!”


    惠郡王絲毫沒發現自己盯著那女人的眼神又多麽癡呆,瀟灑的神采配了一雙呆憨的眼,真是滑稽的不行。安如才沒覺得自己的動作是多麽的不合規矩——這種境況的你跟誰規矩去!


    冷哼一聲,“還不去問?!”


    惠郡王仍舊嗯嗯的應她,眼睛一分也不挪開,笑意兒的滿是,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張嘴才要說話,猛地安如拿了枕頭砸了過來,“說了不要跟我說話!”


    撒氣一般反身就睡了下去,拉著被子藏了起來,可禁不住嘴角彎彎的,靜靜屏著呼吸了半晌,聽不見後麵的聲音,越發篤定這小子的心意,倒也踏實起來,既然不能輕鬆離開,不如做一回大爺。


    苦的是惠郡王,眼巴巴地看著那個女人纖細的背影,近在眼前,卻仍舊如從前一般不敢上前,任是在何時何地都瀟灑的他,竟呆呆了好一陣子,才慢慢想起她說的話,頓時心中一急,匆匆出去尋那個好生養著的丫環去了。


    直到晚間歇燈時分,安如勉強進了一些吃食,早習慣了末蕊她們的安排,這一陣子日日難耐,實在受不得委屈,揮退一屋子丫環們,獨自偎在床幃邊默然垂泣。手中輕輕撫揉著懷中的的孩兒,連那心也跟著柔軟起來。孤天僻地,繁生會不會找不到自己,就不要了……涵哥兒說好的三天,三天後找到娘親就親親,找不到會不會哭,吃的穿的都夠不夠……沒有人心疼,自己好可憐。


    安如撇撇嘴,盡管留著淚,可還是一把抹去,冷冷瞧著房頂。


    忽然門被撞開,安如緊張地看過去,甚至身體都在不察覺的顫抖,可看見的不是心中的那個人,恍恍然收回目光,重新靠在床頭,不言不語。


    惠郡王興高采烈的捧著什麽東西,小心的挪進屋內,不讓旁人搭手,慢慢挪到床前。


    安如淡淡地瞧了過去,不過是一些看起來很美味的食物。隻是,她沒興趣。


    “安妹妹……”


    “誰是你妹妹,你也姓安?”


    惠郡王笑了笑,絲毫不把安如的嫌棄放在心上,仍舊柔聲問道,“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你看,筍絲肉,還有螺羹湯,你都喜歡的。”


    安如看著他小心的為自己布菜,身上的衣裳有一種淡淡的油煙味,眉宇間亦添了三分疲憊。


    “我不吃,拿走。”


    他布菜,安如別開臉,“我說了不吃你煩不煩!”


    惠郡王手底一頓,那一絲的失心一閃而逝——


    “……我不愛吃肉,不能吃海味,不喜歡辣辣的味道……我喜歡我的丫頭熬的湯,很煩她,可還是喜歡,我會吃甜食,常常隻吃一點兒可經常會餓,然後繁生就會一口一口喂我吃。”


    安如不禁抬著頭看他,看他麵目變色,一點點暗下去沉下去,“你知道繁生是誰麽?嗬嗬嗬……我吃不下東西,他也不吃,我討厭餑餑,他就全部吃掉,他不在,我什麽也吃不了。他是我的男人……你看,我好像又瘦了一些。”


    惠郡王慢慢從小桌邊站開,目光遊移不定的看著桌上色香的飯菜,原本誘人的味道此刻卻漸漸變得無趣。試著吃一口,索然無味。


    安如恍然有些疲乏了,軟軟地靠著床幃,心裏很亂,眼睛慢慢閉上,“你看,我累了,是真的累了。你都不累麽?”


    惠郡王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低著頭繼續嚐著一份份菜的味道,味道沒有變,“你為了吃筍丁肉,跟良哥兒都打起來了,吃到香辣青仁兒,能開心一天。你每次都說不吃魚肉,別人替你挑了刺兒你又罵多事。”抬起頭,“可你都喜歡的,每次罵了我,都回把魚肉吃完……你,隻是在騙我。”


    安如聽見他離開的聲音,聲音裏充滿了冷漠,“怎麽是騙你呢,你們都不相信,知不知道,那個她啊,早已經死了。都死了。死的時候很安靜,周圍一片漆黑的,嗬嗬嗬……你也放心,她死的時候,也很幹淨。”


    最後一句,是咬牙切齒的。


    惠郡王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飯食,仍舊不為所動,溫聲勸道,“你不吃,孩子也要吃——”


    “什麽孩子!這是你的孩子?”安如雙目立刻正圓,幹脆從床上站了起來,憤恨地盯著他,“我吃不吃關你屁事?!”頓了頓,很快又橫眉豎立,“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告訴你她死了你聽不聽懂人話!自作什麽多情,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東管我西,我吃飯怎麽了,不吃又怎麽了——不要拿你的臭臉看我,有什麽意思!”


    惠郡王皺著眉頭抬頭看著床上高高站著的女人,“快下來。”


    “你是誰,不是我男人管我站在哪裏?嗬嗬嗬……你也知道你不是,還來湊什麽熱鬧,打量你是什麽王什麽爺的,誠心拿我來做耍子,當我是個東西說拿來就拿來!——你做什麽!”


    “小心傷了身子。”


    惠郡王苦口婆心待要上前護著,又把那女人嚇得頓時往後跳,急急止了步子再不敢動,“不要過來!”


    安如這一回緊緊靠著內牆壁,很冷很涼,心中越發的不爽,看著他有所顧忌,漸漸壯大了膽子,動作極敏捷的溜下床,逼在他麵前冷笑,“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認錯人了,你知道我是誰?你了解我嗎?”


    惠郡王窘迫的不知道怎麽辦,眼看她近身,又是緊張又是激動,腳底卻不由自主地退開兩步,“那個……”


    “我讓你說話了!”


    “沒……”


    “還說!”安如大聲斥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嗤笑,“哥哥,我沒有哥哥,你哪裏來的,憑什麽做我的 哥哥!讓人聽見了笑話,我的兒子什麽時候多出來個舅舅,我是不是還要挖開墳墓問一問我娘親怎麽生了個哥哥我也不知道的?!——”


    倏然間安如停頓下來,目光忽然凝滯起來,嘴裏的冷言嘲諷突然僵硬,半晌,腦子裏一陣空白,不能明白不能清除的,“娘親?……”


    她的娘親在哪裏……


    父親母親,是不是有兄弟姐妹,或者族兄妹、表姐弟?一定不會隻是孤零零一個人,可是,她的親人族人都在哪裏?


    安如竟怔怔地站在那裏,渾身蠶白的衣裳襯得嬌小的身軀越發零落,目光滯滯煙眉緊蹙地看著他,看著 那個男人,看不見他焦急的表情和急切的呼喚,呼吸竟急促了,心中有一根弦微微顫顫:


    “我,剛才說了什麽?”安如目不轉睛,緊緊盯著他,感覺渾身發涼,“我說了什麽,我,我的娘親?”


    她聽不出自己聲音的顫抖與絕望,“我娘……死了?”


    ……


    那人走了之後好些時候都沒來過,安如嚐到飯菜裏漸漸有了熟悉的感覺,心情波動不平。


    他說一定會把她父母的骨灰找回,天涯海角的,一定能找到。


    找到又能如何。安如才知道,自己果然是孤家寡人了。


    離開的人帶走了燭火,青色的月光透過一層層窗寮竟滲了進來,有一份的涼意,便有九分的寂寥。


    就這麽靠在床邊聽著安靜的聲音。


    聽見有人忙忙碌碌在院子裏找著什麽,往旁邊的房間進去,又出來,再旁邊的房間進去,又出來。安如咧著嘴笑了一回,笑完了,才覺越發的寂莫。


    緊了緊被子,安如茫然地盯著床頂。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那人在門口停留了一秒,疾步走了進來,摸著黑色大步衝上,帶著絲絲寒意絲毫沒有猶豫的撲在安如身上,驚得她一生尖叫不由分說騸了上去——


    “啪!”


    “……”


    安如甩出去的手瑟瑟發抖,愣了一秒,立刻屏著呼吸雙手又覆了上去,小心的貪婪的聞著那個味道,某些東西想泄了閘的洪水一般肆意湧出,不覺之間淚流滿麵,委委屈屈嬌嬌糯糯,像隻受傷的小獸嗚咽,“嗚嗚嗚……繁、繁生……你怎麽、怎麽能、把我給丟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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