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裏麵的情況,鳳章同保慶簡直急得想把這房子給拆了才好!


    因為記著上次陽慶大意的教訓,保慶早讓人拿著自己寫的條子給已經上路的主子送了去。這一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小鷹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且又是內宅之事怎麽也不能大意聲張——可如夫人又是主子心尖上的,眼下隻能著人飛馬前去報信。


    裏麵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主子那裏消息竟也是一去音訊渺渺,兩邊都失了聲,陡然空蕩蕩的,保慶緊緊捏著拳頭,他不敢想,也不能多想。


    隻有躁動的鳳章一遍遍的數落那個該死的繁生,這不沒事找抽嘛!好好的事情非得這般是不是才滿了他的意?


    走就走吧,好好被他騙去的藥丸藏在哪裏根本沒人知道!咬牙切齒!恨恨的將自己身上的寶貝全數整了出來,一個個仔細挑選,才不安地讓人送了進去。


    鳳章焦躁地來回在房子裏走動,哪裏也坐不穩。每一個打發進去探問的人都那個樣子出來,連勉強都忘記了什麽樣子。


    藥丸也送進去了,能做得事情也做了,什麽都是萬妥的,有她在裏麵幫襯不會出問題的……可是,可是孩子為什麽還是沒有出來。那個女人為什麽還是沒有把孩子生出來!


    保慶幹幹的站在外院中間,一天一夜不敢動,也動不了。


    那個眼睛已經傻傻呆呆的丫頭衝出來說的話,一瞬間衝破了自己多年來的鎮定,好像是紅了眼睛一般甩開那些礙事的婆子丫頭,就要往裏衝,全然忘記了其他……可是,可是衝到了這裏,卻突然走不動了。


    院子裏淩亂卻有條不紊的丫頭們,按部就班的做著事,全然不管不顧這個闖入者。可怕的寂靜。


    沒有人阻攔,沒有人多看一眼,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個暴怒的闖入者。


    這麽多的人,竟肅穆幽陰成這般。


    保慶……害怕了。


    指尖順著血管在發抖,雙腿使不出分毫力氣,僵硬沒有了知覺。後背陰冷。後麵突然有了缺口,防不勝防。


    第一次用主子教會的方法結束掉那個人的性命時候,心中有的最後一絲害怕在滴滴鮮血裏變得生硬,陰冷。


    親自帶著恩慶與巒慶潛在京城的兩年裏,隨時捏著命的時候,所有的恐懼都在漆黑的世界裏變得虛無,成了最不需要的累贅。


    奉命與陸頭在北邊大漠開了停滯近百年西域商道,麵對讓人絕望、渺小的生命簡直比風塵中的沙粒還要卑微,群狼圍飼幽幽地盯著自己如同天下最美味白骨的時候,可笑的害怕?


    保慶不敢想下去了……所有可以想到的都不能幫助自己不去害怕,都不能掩蓋此刻一絲絲顫抖的,連同喉嚨都仿佛哽咽著。


    陰風糝冷。


    鳳章恨鐵不成鋼的瞪著院子裏傻了的保慶,來回的在外院的廳堂上打轉轉。還是想不通,怎麽也想不通,那幾日分明恨不能將這個女人拴在他身上,揉進他身體裏才好的繁生,竟能狠下心置裏麵那位小夫人於這般田地——那一夜裏麵發生的事情這時候已經知道了些,不多不少剛剛的就是能判斷出,該死的繁生不知受了什麽魔怔,竟當著下人的麵毫不留情地叱責了那個女人!


    他到底在房間裏做了什麽!鳳章百思不得其解,那個女人為什麽把自己關在裏麵不肯見人?該死的,兩個人都是該死的。鳳章簡直不想說什麽,憤憤然看著自己第一次親手調理的孕婦竟臨到頭出了這事……擰著牙就想罵人——猛地眼中閃過一絲緊張,他,他不會……動手打人了?


    動了手?鳳章惱得一腳踹開礙事的小杌子,肯定動了手!


    連隻鳥都容不下的人!


    鳳章回頭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躺在堂上案幾上的那隻雪陀——那個小丫頭強忍著不敢哭出來,跪著求自己救一救它——雪陀身上的傷不多,應該是累極了,又在最後受了創,這才成了這般模樣。


    裏麵那位成了那樣,眼前這隻小鷹仿佛就是她,鳳章幾乎是傻傻的想著,若是雪陀能活過來,她也能活過來是不是?


    鳳章靜下心,皺著眉走到雪陀跟前,再一次檢查了雪陀的傷口。一麵罵繁生一麵罵繁生養的那一堆惡心的鷹,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鳥!這般好看的雪陀它們還真是畜牲眼!恨恨地翻開雪陀汙黑的羽毛,羽翅受了重創、磷爪亦不能幸免,忽然眉毛一挑,停下了手。


    這不是之前見到的那隻!


    目光突然凝聚,直直的盯著這隻小鷹,重新一處處看過:體型幾乎沒什麽區別,除了爪子尤其鋒利尖銳之外,幾乎看不出有什麽區別。鳳章眯了眯眼睛,將那團汙黑摳下一撮,拿近聞了聞,一抹淩厲的目光閃過。


    是人血。


    應是過了好幾日的陳血。


    鳳章平心靜氣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想了一陣,猛地拍在案幾上,擰著眉毛,就這也不能打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無奈的泄了出來,看著氣息已經平穩的雪陀,喃喃自語,“你的主人是不是也快不行了,才放鬆了你來這邊晃悠的?現在要害死人了,你知不知道啊!”


    想也不用想,必定是那個傻大個鬱城佑的禍害。


    京城裏傳來的消息,鬱城佑重傷。


    抬頭望了望門外的日頭,悶聲“哼”著,踱步出了房子不理會保慶,往大門上去了,問了問才知道繁生還沒有消息遞過來,不由得惱怒,甩袖回了院子,一腳踹飛傻愣愣的保慶,一聲不吭的回了廳堂。憋著一口氣,劈手碎了一件上好的黃花梨木長條案。


    不知怎麽的從地上爬起的保慶蒙頭蒙腦的,就要往內院衝,鳳章眼角瞄見,頓時也跟著溜在後麵,正想著要不要拉著保慶麵的亂了規矩,或者有事就讓這傻小子頂著,思磨間剛溜進正院,隻聽得正方暖閣方向猛地傳來幾聲沙啞的驚呼,頓時腳下一抖,還沒來得及抓著前麵同樣差一點趔趄的保慶穩身,忽然一聲宏亮的嬰兒啼聲,豁然間震動了這兩個大男人……什麽來不及反應,來不及眨眼、來不及回頭、來不及邁出抬起的步子……甚至來不及呼吸……


    整個愁雲慘淡的院子,陡然停頓了,時間凝滯帶不動步伐,一切都變得……極靜,極輕。


    那嬰兒嗷嗷的幹嚎聲音,如同楊柳風飛絮般輕靈,彌漫了所有的眼,癢的人淚水流了出來,隻願聽著那出生後宣誓般努力的嬰啼,就好。


    許是過了一世,又仿佛是一刹那,卻又綿綿無邊延長……


    緊繃的弦入了水,終於擴散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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