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啊悲劇……怎麽明天就是六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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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除房內紅紅火火,安慶卻惶惶得很,那個叫做末蕊的丫頭替自己通傳,好歹得了令搬了東西進來,可還是惱了那一位——


    如意閣的小書房基本上被搬到了望春館,卻不是同一樣格局,添了幾樣新置的家具,尤其是多加了兩台專門放那些雜書的架子。這是繁生沒回來之前的樣子。雖然華貴奢侈,卻也賞心悅目。


    這回安如歪在紫檀雕花美人香榻上,跟前炕幾上零散的堆著被翻亂的書卷軸,睡眼惺忪地,有以下沒一下地點著頭打盹。


    房間原本安如精心挑選的紫檀鑲大理石方案,因著繁生的緣故,硬是從窗下被拉到羅漢床的側手,正中間,毫不客氣地將原本清淡文雅的小書房,弄得跟個正經的辦公廳一般。


    安如沒工夫搭理他,兀自端著看了一半的書卷上chuang,懶洋洋地撫著腹中寶寶,斜眼睨著那幾個大力的婆子前前後後的搬騰,直到房間改造完畢,安如才發現,除了身下的床榻沒有動之外,好像小書房一切的格局都變了。


    牆根下一溜的雕洋花拱璧紋套幾,被換成了古板的雕雲龍紋四件櫃,裏麵仿佛密密麻麻的卷宗。安如忍了。


    月洞窗下紫檀木的兩卷角牙琴桌,生硬地變成了一尊低矮的有櫃膛方角櫃。安如繼續忍。那櫃子裏仿佛也是滿滿的,不曉得都是些什麽東西。


    所以原本的鼓凳、繡墩之類被撤去,變成了一個個死板無力的方凳、大椅,安如同樣保持緘默。若不換的話,不倫不類的自己瞧著也難受。


    可是,最後連床一側專門放置自己喜歡的書,以供隨手抽拿的四季花卉紋連櫃,毫不留情地被撤掉。那人將所有卷子仍舊放回牆根高架,無不體貼的說,想要什麽爺給你拿。


    安如嘴角抽了一下,四平八穩地斜倚在床角,忿忿不平地垂眸,不敢去瞪他。衣食父母啊,怎麽能明目張膽地瞪回去呢。平靜心情,安如捧著書卷看故事一般,津津有味的看著戲說前朝宮廷大員的市井話本。上次正好看到朱爾尚攜九十親衛連夜偷抵賀蘭山,高氏勃然大怒,指揮兩千輕騎抄小道追捕……


    燈火胡明忽滅,幾隻明亮的銅鏡聚齊光射在床上,黃底色柔柔的,時間長了也有些酸困。


    安靜的書房中,兩人同時陷入情緒,隻聞“劈啪”的燃燭,偶爾夜鴞房外低叫,寒風吹擊厚窗,嗡嗡作響。


    楊公與李公夜談,也是如此情景吧……楊堅李淵……姻親……忠於小周帝……


    心中一動,猛地抬頭,正巧不巧的對上繁生黑沉沉的眼睛,縈縈地纏繞在自己身上,還以燦然一笑,柔柔地與他目光糾纏。然後痛快切斷,繼續垂首與手中雜史。


    楊公妻獨孤氏欲以家傳秘法傳訊於諸王親族……楊公二子血浴江城,與李公餘部會合……柴氏棄義投奔陶王,寧公主怒而殺之……


    有人換了新燭,搖曳不止,亂了心神。愣神半晌……不禁抬頭望去,那人仍舊穩穩坐於書桌後,凝然垂思,時而大手一揮,墨筆急速舞動,或者展開新卷……眉頭緊蹙麵目青獰。忽感注視,率然抬頭,四目相接,香氣氤氳而升,銅爐生輝鎖住相思。


    心情漸暖,安如喜歡,投以舒散目光,含蓄而笑,嘴角彎顰紅暈,楚楚可愛。


    繁生心思凝慮難事惱人,卻見無路處有那麽一人與自己溫柔而笑,情意綿綿而不宣諸於旁騖。神思豁然開朗,不覺笑意溢出,止不住。


    安如忽然被這純粹的笑打動,心中恍惚而敏感,佯作羞澀,杏目嬌瞋,側頭不看,卻拿斜眼含情睨視,二心溜在一處,卻又不敢先接,隻你來我往,你往我來。心中“咚咚”亂響不得思味自量,不舍挪目,敏敏然窒而將流光送,將歡喜收。


    強自按下心情,驀然垂首,留下無盡纏年與口耳。感覺那邊若有似無的縹緲光束,當作不知,淺笑展顏,著心思與曆史縱橫,大開捭闔。


    心思流轉……


    陶陽王舉旗勤王,倏爾被擊潰於衡廣,倉栗人搶其輜重糧草,複歸翰漠……嶺南宋氏哭天地祭先王,漠雪時節大軍北上……西京之圍月而又三,軍民以草以土為食……楊公二子義軍擊潰亂軍,大意關口中伏……楊廣兄弟死了……安如喟然歎息。


    繁生目光鎖定卷宗上的字,一眼眼強迫自己看,甚至口中默念以醒目,絲毫沒有進展。推至一旁另尋一卷宗,查賬計算,不得要領,煩亂不能靜心。燭火“啪啪”亂響惱人,皺眉看向斜對麵,軟褥香榻有美在臥。


    燈雖一盞,卻亮比此處數根。


    美人托腮蹙眉,紅唇微動,似乎低聲沉吟,嘴角忽而冷笑忽而緊抿。飽滿的胸盈起伏,似乎氣從中來,又遭逢不幸頹然喪氣軟臥於床,半晌不動。黑目半垂睫毛扇合,隱隱可見其中一抹憂鬱……憂鬱?


    繁生疑惑,劍眉橫豎,冷然凝視不懂其然,凝慮間美人舉首投目,一掃陰霾,晶瑩水目灼灼閃閃,勾嘴傾笑,斜目似瞋似喜,含情而視。


    情難自已不願遠離,竟癡呆半晌與美人眉目,願還以笑,報以溫柔。


    久久不能分散糾纏。


    伊人何時垂首,目光縈繞竟可見那耳根處疑惑的紅暈,鼻尖輕拱櫻唇嘟起似有不滿。緩緩收回眼神不敢多看。


    心中澎湃萬千。


    竟有一時窒息,吞吐不勻頭腦懵然。


    怔住了。


    …


    一路上好幾個有眼色的想要上前幫扶,卻被箴兒視退。沒有淨身不能近餐點。隻能自己強忍著陣陣冬風,穿堂遊廊花廳。


    箴兒捧著漆盤哆嗦著手,好容易進了堂屋,稍微暖了一下,趕緊讓人通稟,揭開厚重的大碗,很快就將熱騰騰的湯水送進小書房。一進去就發現很不對勁。差一點就要退了出去,要不是看見那張美人榻上疲懶的如夫人,還真以為走錯了房間。


    這麽一遲疑,就感覺到氣氛也很詭異。


    很明智的將兩盅湯放在安如跟前的小幾上,快手收拾掉上麵的卷子,側身在繁生看不見的地方很快使了個眼色。


    安如隻當沒看見,不耐煩地轟了出去。看著小姑娘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實在舒暢了些。


    男人要冷一下,才知道原來熱的好。


    安如艱難的從柔軟的墊子上坐起來,歪著腦袋盯著兩碗湯看。也不言語。繁生一早就沒將心思扳正,安如每翻一個身,打一個哈欠,甚至困的顛一下盹,都能明顯的抽走自己的心身。


    這回子又發現小女人木呆呆地瞅著兩碗香湯,眉頭不覺皺了起來。


    正好借口離開案桌,大步過來,不由分說地將小女人往裏挪了挪,自己也提袍坐了上來,端起其中一個碗卻不著急喝。


    醞釀了一下,正欲開口,卻發現小女人仍舊不理睬自己,盯著另一個碗。眼神有些離散。


    怎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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