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三次衛國戰爭勝利50周年慶,一場盛大的儀式開始了。


    在觀眾們的矚目下,帝國領導站上王都城樓,站在前輩們曾經站過的地方,豪情萬丈,躊躇滿誌。


    曾經的風風雨雨都已落定,故人已逝,山河猶在,多少人為了這個偉大的國家嘔心瀝血,奮勇向前。多少人為了捍衛帝國的尊嚴舍生忘死,前仆後繼。


    這等壯麗河山,是無數先烈用鮮血所換來的。


    環顧四海,已是太平盛世,國泰民安。


    50周年慶的觀眾中,有一批非常特殊的群體——鷹旗老兵。


    當年的鷹旗老兵,在漫長的歲月中已經逐漸凋零,曾經令世界為之戰栗的百萬北境雄師,如今隻剩下103個人,每個都是佝僂的百歲老人,甚至有幾個已經嚴重癡呆,目光呆滯,平時生活都無法自理,麵對什麽都沒有反應。


    鷹旗老兵們在家屬的陪伴下,身著帝國軍裝,胸前掛滿舊日榮耀的功勳章,一個個顫巍巍地坐在台下,探頭探腦地注視著這場盛大儀式。


    儀式開始,城樓赤血旗旁的豐功碑揭幕。


    這是帝國領導層一致同意修建的豐功碑,用以紀念第三次衛國戰爭中,為國犧牲的兩千四百六十三萬又五千零一十八位帝國子民,並以此警醒後世,治不忘亂,安不忘危。


    揭幕大典過後,現任帝國大元帥登樓,致辭,宣布了兩項聲明:


    一,將鷹旗軍重新納入赤血帝國軍隊花名單,承認其曆史地位。


    二,為鎮北將軍羅漢**反昭雪,授予特級戰鬥英雄榮譽稱號。


    致辭過後,城樓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在年輕軍官的陪同下,一位老將軍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豎瞳紫眸,發白如雪。


    當看到鷹將時,曾經的崢嶸歲月撲麵而來,鷹旗老兵們被回憶所吞沒,泣不成聲,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所有鷹旗老兵爆發出了百歲老人不應有的洪亮嘶吼,齊聲唱起《鷹旗世界》:


    我們的鐵蹄將征服全世界。


    帝國的土地上,


    鷹旗在飄揚,


    每個角落都將回蕩龍吼殘響。


    鷹旗,鷹旗,以我們的榮耀起誓,


    世界將向我們臣服!


    當龍語響徹戰場,


    敵人將在戰爭中支離破碎。


    鷹旗,鷹旗,以我們的榮耀起誓,


    我們的鷹旗遍布各地!


    我們的軍隊潰敵千裏!


    鷹旗,鷹旗,以我們的榮耀起誓,


    世界將向我們臣服!


    向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鞠躬吧,


    臣服於龍裔的烈火!


    當《鷹旗世界》在王都城樓回響時,憲兵隊陷入高度緊張。


    當年的“滅鷹令”尚在,雖然帝國已經承認鷹旗軍曆史地位,但充斥侵略氣息的《鷹旗世界》仍然隸屬禁歌,禁止任何形式的傳唱,更別說是在這種場合公然傳唱。


    憲兵們不停地衝鷹旗老兵們打手勢,想讓他們停下來,但換來的卻是一浪高過一浪的歌聲。


    鷹旗老兵們一遍又一遍地唱著,連那幾個嚴重癡呆,平時總尿褲子,連自己名字都說不清的老兵都張開了口,縱然目光依舊呆滯,卻還是一邊歪著頭,一邊跟老戰友一起嘟囔著刻在骨子裏的樂律。


    年輕觀眾們好奇地看著鷹旗老兵,一個個笑著交頭接耳,討論這究竟是什麽歌,為什麽以前從來沒聽到過。


    眼看情況控製不住,憲兵隊傳令兵很快來到城樓,緊張地向大元帥問道:“大元帥,是否采取強製措施?”


    “讓他們唱吧。”大元帥無奈地笑著,他深深注視著城樓下的鷹旗老兵,感慨道,“這首歌是他們的青春,是屬於他們的時代記憶。”


    新紀元50年春天,梨花盛開的季節,在滾滾聲浪洪流中,參與儀式的103名鷹旗老兵齊聲唱著《鷹旗世界》,而為這歌聲伴奏的,是一段曆史,一段永不磨滅的傳奇。


    儀式結束後,大元帥走到冷鳶麵前,對她敬了個禮,尊敬地說:“老將軍,很高興見到您。”


    冷鳶並沒有回禮,隻是眯著眼問:“老將軍?”


    大元帥微笑說:“您已經***歲了。”


    崩壞50年,鷹將血灑聖城,倒在無光的黑暗中,一直在冬眠倉沉睡至今,雖然身體狀況仍和當年一樣,但從生理年齡來說確實是***歲了。


    而且,因為當年手術替換凡人器官,可以預想到,冷鳶會在接下來的時日中慢慢衰老,直至凋零,和所有人一樣。


    冷鳶無聲地在身上摸索著,並沒有摸到熟悉的東西,她看向大元帥,問:“有煙嗎?”


    大元帥將提前準備好的雪茄盒遞了過來,打趣道:“少抽點,您可是活曆史。”


    冷鳶一口氣點了三根雪茄,咬在口中猛吸,闊別煙草55年的肺部得到強力滋潤,一時竟咳喘起來,她短促地一笑,說:“無數失敗者中的一個罷了。”


    大元帥會心一笑,轉移了話題:“讓人陪您隨便走走吧,這個人,您肯定會想見一見。”


    一名年輕的女軍官走了進來,看上去年齡20不到,金發碧眼,明顯是個外國人,但卻穿著帝國軍裝。


    當看著冷鳶時,女軍官眼中滿是星星,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孩子,天真,朝氣蓬勃,她恭敬地對冷鳶敬了個軍禮,用流利的帝國語言甜甜地說:“冷鳶將軍,很高興見到您。聽父母說,我爺爺經常提起您。”


    冷鳶疑惑地問:“你爺爺是誰?”


    “我爺爺是聯邦重工軍團總司令,約翰·阿拉瑟·羅斯福。”女軍官天真地笑著,“我爺爺非常喜歡帝國文化,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叮囑我的父母,要把我送到帝國來交流學習。所以,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


    “哦,他啊,當年那套空中旗號,可差點把我弄死。”冷鳶微微一笑,說,“他現在在哪?”


    “我還沒出生就去世了,我沒見過他,隻見過我奶奶。”女軍官想了想,遺憾地說,“不過,我奶奶在我6歲那年也去世了。聽說她本來可以活很久,但她戰後從女武神部隊退役,對自己進行了‘去義體化’,所以衰老速度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冷鳶恩了一聲,隨口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女軍官笑嘻嘻地回答:“我叫安慕希。”


    當兩個熟悉的音節傳來時,冷鳶一愣,瞳中神色變幻,沉默許久後才無奈地一笑,打趣道:“安慕希給了你多少錢?我蒙豬出雙倍。”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要被吐槽!這個名字是我爺爺取的,我爸媽結婚的時候,他在網上留言‘求個好聽的帝國女孩名字’,有網友給他回複‘安慕希’。他覺得很不錯,就定下了,後來才知道是酸奶的牌子。”安慕希做了個吐血狀,“現在,戰友們總給我取外號,叫我酸奶,我已經夠頭疼了,怎麽連您也笑我呀。”


    冷鳶不禁莞爾,她話鋒一轉,說:“好了,帶我去個地方吧,我想見個人。”


    ...


    春天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和煦陽光穿透薄薄的雲霧,落在烈士陵園裏,斜斜地照在一排排冰涼的墓碑上。風寂寞地低語著,唱著古老的曆史,為這裏沉眠的逝者悲哀。


    陵園環繞著青蔥的鬆柏,蒼勁有力,來此參觀的人們緩緩地拾級而上,到處都籠罩著一股莊重的氣息,令人肅然起敬。素雅聖潔的花朵代表著人們的懷念,點綴在樹立的墓碑前,為這個沉眠的世界帶來一縷活潑和生動。


    這裏埋葬著的,都是第三次衛國戰爭中逝去的烈士。


    有的墓碑處於陵園中心,在人流最密集的地帶,高昂華麗,大理石製成的墓碑上用金子刻著逝者的姓名,墓前擺放著錦簇的鮮花。


    也有的墓碑沉默地躺在偏僻一角,無人問津,僅有一塊石碑,以及上麵刻著的幾個字。


    比如冷鳶麵前這一塊墓碑,它在一條隱蔽的小道上,墳前早已枯萎的鮮花預示著已經很久沒人來這裏了。


    墓碑上雕刻著滄桑的十個字,已經在雨水侵蝕下模糊,卻依稀還能辨認:故赤血帝國破虜將軍墓。


    墓碑前,一個電極頭的女孩坐在這裏,一聽身後有動靜,她轉過頭。


    當看到冷鳶時,未來臉上並沒有過多欣喜,仿佛漫長的歲月不過彈指一揮間,隻是很輕快地打了個招呼:“呦,你醒啦?”


    冷鳶默默地問:“洛憂在這裏?”


    未來搖頭:“不在,墓裏是他的赤傘。”


    冷鳶走到墓碑前,放上一束準備好的紫色丁香花,淡淡地說:“我真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會死,我還以為自己醒來以後能看到他。”


    未來晃著小腦袋說:“想聽聽他的故事嗎?”


    “不用,能猜到。”冷鳶看著墓碑,似乎想到了什麽,問道,“洛唯呢?”


    未來說:“去年去世,跟赤傘一起合葬了。”


    冷鳶短促地一笑:“就這?我還以為會有什麽轟轟烈烈的事。”


    未來搖頭:“並沒有。洛憂死後,洛唯替他守了一輩子的墓,安安靜靜過完了一生。”


    冷鳶無奈地說:“也沒嫁人?不生個孩子延續一下洛家血脈?”


    未來大大咧咧地笑著:“如果我的哥哥是個蓋世英雄,我也很難再被其它男孩子打動。”


    冷鳶點頭:“也是。”


    未來看著墓碑上的十個字,歎聲說:“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上頭不願意紀念洛憂,甚至連墓碑都不願意寫上洛憂的名字。”


    正如未來所說,墓碑上寫著的是“故赤血帝國破虜將軍墓”,而非“故赤血帝國破虜將軍洛憂墓”。


    洛憂兩個字煙雲過眼,一如雨中之淚。


    冷鳶看著墓碑上的“破虜將軍”四個字,uu看書 ww.uuka深邃地說:“人們會紀念一個護國的英雄,但不會紀念一個思家的小孩。”


    周圍很安靜,隻有風吹過鬆林的聲音。


    寂靜後,冷鳶主動打破了沉默:“你呢?這幾年在幹嘛?接下來準備去哪?”


    未來平淡地說:“提款機沒了,隻能賣命工作唄。我腦子裏的芯片容量即將抵達臨界值,再過一段時間,上頭準備刪除我的一部分記憶,騰出空間,替換成最新的科研資料,到時候我應該就不記得你們了。”


    冷鳶眯眼說:“不願意的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


    未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大大咧咧地說:“拜托,你還以為自己是大權在握的鷹將嗎?”


    “他不需要你們紀念,他並不是為你們而戰。結果不算完美,但洛唯一生平安,這也就夠了。”冷鳶說到這裏,欲言又止,她抿了抿嘴,墓碑上輕輕拍了拍,說,“下輩子再給你道歉吧,走了。”


    冷鳶愣了片刻,看著手背上的皺紋,無奈地笑著:“也是。”


    這時,未來的手機響起,她接了起來:“喂。什麽?加班?拜托!我已經996給你們工作了,累得跟頭豬似的,還要我怎樣?非得007你才滿意嗎?今天難得休息,你就不能什麽?半小時內不回來就扣工資?那我祝你媽今晚壽終正寢,再見。”


    未來掛斷電話,起身伸了個懶腰說:“你自己慢慢逛吧,我要回去加班了。”


    未來走後,安慕希小心翼翼地問:“我們要不要在破虜將軍墓前擺一些東西,紀念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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