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蘇看著冷鳶,雖感覺到了這位上將軍的一腔熱血,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道出了三個字:“不可能。”


    冷鳶氣得抓起杯子,說著就要往台上摔,然而在這幾乎要爆炸的怒意中,她卻是第一次向自己的脾氣讓步,聲音也軟了下來:“扶蘇,我給你和嶽大元帥道個歉,之前我在帝國全會的表現是我不好。兩次發脾氣不來也是我的錯,我道歉,對不起。但這次,我真的想和你們好好探討,因為這是一件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意氣用事。”


    “你想哪去了,我們一直在好好討論。”柳扶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歎了一聲氣,說,“你說要禁止獎勵點兌換,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赤血帝國上下猛將如雲,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進化者,他們需要依靠獎勵點來強化自身。還有那些還沒長大,欲要報國的新兵,他們很多人都是有著成為進化者的慾望,這才來投靠軍隊。你要是禁了獎勵點兌換,這些人怎麽辦?”


    冷鳶皺著秀眉說:“這有何難?獎勵點又不是唯一的變強道路。再說了,舊世代也沒有獎勵點這種東西,新兵們不也一樣滿腔熱血報效祖國嗎?”


    “好,你是武將,我自認統軍不如你,就當你是對的。”柳扶蘇話鋒一轉,嚴肅地說,“那我們說說糧食問題,你如果毀了所有立方體,並禁止兌換,那麽大的糧食缺口怎麽辦?”


    冷鳶搖著頭說:“我不是說了,可以慢慢來,讓民眾先學習開荒種植,等糧食赤字結束,我們一步步毀掉立方體,完成產業替換。”


    “來人。”柳扶蘇手一揮,居高臨下地看著冷鳶說,“把第17號檔案拿給我們的上將軍看一看。”


    不多時,冷鳶從衛兵手中接過第17號檔案狐疑地翻看起來,與此同時,柳扶蘇的聲音也隨之傳來:“第17號檔案記載了赤血帝國今年各地的產業結構,現今,以農業為代表的第一產業已經降至3%以下,以工業為代表的第二產業和以服務業為代表的第三產業佔有餘下各半。這代表著赤血帝國已經脫離了農業範疇,徹底進入了高效能的工業化,並正在向先進發達的技術化發展。”


    “上將軍,民眾的生活已經日新月異,現在不是10年前的艱苦時期了,這個年代沒有人愁吃愁喝,他們有的人在學習高科技的工業技術,有的人在充滿魅力的服務業風生水起,更有的人已經步入藝術領域,開始追求自我價值。你讓這些人放下手中的美好生活,放下對未來的憧憬,回到荒野跟你一起去種地?你覺得現實嗎?”


    冷鳶放下了手中的第17號檔案,直視著柳扶蘇的眼睛,凝重地說:“但你應該知道,這種所謂的美好是虛偽的,不是嗎?這種美好是神賜予的,而不是我們通過奮鬥換來的,與其等候虛幻的泡沫破碎,不如現在就戳破它。”


    柳扶蘇露出了一種無奈的表情:“你從小就這樣,永遠有一種不正常的危機感,習慣性敵視一切未知的事物。”


    冷鳶默默地說:“我是一名軍人,我的職責就是消滅任何潛在的危機。”


    柳扶蘇坐下下來,聲音也大了幾分:“這種話別和我說,你跟百姓說,跟地方官員說,跟大家族的資本勢力說,跟在座的各位將軍說。”


    冷鳶回頭看向了身後的帝國諸將,但她很快發現,每個將軍都直視著台上,沒有人看她,也沒有人說話。


    “上將軍,沒有人質疑你是超凡將才,但你太不懂得體恤民情了。在大海上,你想讓一葉孤舟轉向很容易,但赤血帝國是一座大船,一座承載將近三億人的大船,大到你難以想象,這種船是很難轉舵的,更別說突然後退。”柳扶蘇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冷鳶,就像在看一個無知的小學生,“現在,我來給你上一堂政治課。對於民眾來說,對國家的期望就是讓他們過上舒適的生活。我們都知道香煙致癌,為了人類的健康最好全麵禁煙,但大家最後的做法是給煙加上濾嘴,讓它變得不那麽致癌。我們都知道火力發電會汙染大氣,但沒有人會選擇銷毀發電機,而是會發明出汙染較低的水力發電和風力發電。”


    “對於任何已經融入生活的事物,哪怕它有潛在危害,人們希望的做法不是將其摧毀,而是控製並減輕它的危害,讓它能繼續為自己帶來美好的生活。”


    “而現在,你想讓立方體徹底消失,這是不切實際的,不僅是赤血帝國,全世界的經濟發展和民眾生活都依賴它。”柳扶蘇說到這裏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皺眉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剛才提到了所謂‘計數器’,有任何證據表明立方體粒子的消失真的是某種計數器嗎?”


    冷鳶搖了搖頭說:“沒有,隻是軍工總師未來的猜測。”


    柳扶蘇繼續追問:“那有任何證據表明,當那些粒子全部消失,會給我們的世界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嗎?”


    冷鳶又搖了搖頭:“也沒有。”


    柳扶蘇攤開了手:“所以,隻是一種憑空的猜測?有可能粒子的消失隻是一種尚未被發現的自然規律,實際上對我們沒有任何影響?”


    柳扶蘇的話沒錯,冷鳶也不得不承認:“是。”


    柳扶蘇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無奈地說:“你要為了一個沒有來源的猜測,讓全球退回農業時代?”


    冷鳶試圖解釋:“雖然隻是憑空猜測,但我在破壞立方體時,立方體表現出了明顯的抗拒,它爆發了一波凶獸潮!你能明白嗎?它在抗拒我!它不希望我破壞它!神不希望我破壞它!這意味著我已經威脅到了神!意味著我是對的!”


    柳扶蘇的態度依舊否定:“這沒有任何意義,依舊隻是你的猜測。”


    “扶蘇,聽我說...”冷鳶緊閉著眼,當她重新睜開時,眼中燃燒著希望的火焰,那是一種對未來的憧憬,她深深地說,“我們已經站在了時代的轉折點,我有鑰石,我能摧毀立方體,這意義不亞於舊世代的文藝複興,啟蒙運動,工業革命。隻要我們團結一致,崩壞紀元隨時可以結束,我們會邁向一個嶄新的未來。而在下一個時代,我們的國家會成為偉大的先驅者,就像當年那些擺脫封建製度邁入工業化的國家一樣,率先變革的我們會站在時代的前列,開創一個先烈們誓死追求的輝煌盛世!扶蘇,我這輩子沒求過人,但這次,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給我們的國家一個機會,你不想看到它再次屹立於世界的頂點嗎?”


    “上將軍,你的言論很振奮人心,但太過空洞,我看不到任何真憑實據。哪怕你說服了我,你也說服不了帝國的其它利益集團,uu看書 wwuukanhu.cm 說服不了其它國家,更何況你連我都說服不了。”柳扶蘇手一抬,示意冷鳶不用繼續說了,他的態度也一如既往的明確,“我把話說明白吧,你的提案不會得到我的支援。我們應該有夢想,這沒錯。但放眼現實,民眾的生活水平,各個政治集團的和睦才是國家要追求的目標,而非充斥憤怒且沒有任何依據的破壞。”


    “儒將誤國!”冷鳶退讓至此,已是忍無可忍,終於爆發了,她一巴掌拍碎了桌子,指著嶽潤生的鼻子,厲聲說,“你呢?嶽潤生!你是死人嗎?就柳扶蘇在那說,你一句話都不說,你是啞巴還是怎麽著?”


    嶽潤生沒有回應冷鳶的怒火,不軟不硬地說:“我支援柳扶蘇上將的想法。”


    冷鳶的眼中滿是血絲,她猛地轉過身,看向了身後的帝國將軍,因為這一次是臨時召開的帝國全會,整個北境隻有冷鳶一人做代表,在座的基本都是長安的中央將領。


    冷鳶看著這些正襟危坐的中央將領,盯了許久,卻沒得到任何人的回應,哪怕眼神回應都沒有,她悲哀地說:“帝國諸將文武滿堂,竟無一人願為鳶說話?”


    代表著各方利益的中央將領們直視著台上,沒有一個人看冷鳶。


    這一刻,冷鳶感覺心中有什麽東西破碎了,眼神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暗了下來,她沒有發怒,也沒有暴跳如雷,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不正常的平靜,她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帝國會堂,隻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在帝國諸將耳邊回蕩:“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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