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後,墨骨直接把自己關在了辦公室裏,誰也不見。


    諾薇娜一行則是按照計劃,要在臨安這裏留宿一天,出行使團的大部分人已經動身前往安排好的高級旅店,但諾薇娜本人帶了一兩個隨從,還沒有離開軍區。


    諾薇娜此時坐在一根護欄上,火紅色的長發伴隨晚風飄搖,猶如夜幕下燃燒的溫暖火焰,那雙眼眸微微眯起,注視著軍政大樓最頂層,那個黑燈瞎火的房間。


    “見鬼,這邊也太冷了。”入秋的夜晚寒氣逼人,共和之輝城市的生物圈技術又沒有聯邦那麽發達,控溫能力並不突出,把一名隨從凍得直搓胳膊,他對諾薇娜說,“準將,時間不早,您應該回旅館休息了。”


    諾薇娜依舊盯著遠方,微微搖著頭說“不想睡,心裏不踏實。”


    隨從愣了一會,諂媚道“您這次出行可謂戰功累累,斬獲無數,總司令一定會為您感到自豪!”


    “不,有點太順利了。”諾薇娜的視線微微下垂,狀若沉思,“這次出行,本意是想幫父親解決一下臨安這邊的問題,去京首是我自己的主張,和冷鳶談下那兩個協議純屬意料之外,連我自己都沒想到。”


    隨從豎起大拇指“這正證實您是個偉大的人,連鷹將都不是你的對手。”


    “省省吧,鷹將當年還是上尉,帶人把聯邦最精銳的士兵打得哭爹喊娘的時候,你我還在讀初中呢。”諾薇娜拍了一下隨從的腦袋,嚴肅地說,“一定要對敵人保持尊敬,每個敵人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隨從欠了欠身“明白了。”


    諾薇娜不再談論公事,而是抬頭開始看星星,不多時,遠處輕微的腳步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進而將目光投了過去。


    這一刻,諾薇娜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副多美的畫麵,身著黑衣的少女佇立在昏黃的路燈下,伸出修長的纖纖玉指,近乎剔透的皮膚上停了一隻臨安特有的藍色閃蝶,她輕輕地撥下了纏繞在雙眸前的黑紗,湛藍的瞳色在夜色下泛著微光,猶如廣袤的湖水,美得令人窒息。


    一向不近人情的藍色閃蝶此時不躲不閃,在夜幕下翩翩起舞,輕輕劃過彌音梨紗子的麵頰,也許是有點癢,女孩如墨般漆黑的修長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撲動,微微輕眨。


    諾薇娜邊上,隨從原本在考慮該怎麽討好這位總司令前進,突然,他的肩膀被抓住,隻見諾薇娜失神地注視著那個女孩,壓低聲音急促地說“喂,那個人,你知道是誰嗎?”


    隨從看了一眼路燈下的女孩,壓低聲音,趴在諾薇娜耳邊仔細介紹“彌音梨紗子,大和民族出身,後加入共和之輝,跟墨骨還有周涼城一樣,都是鷹旗七將星之一,她在之前”


    諾薇娜一絲不苟地聽完了隨從大段大段的匯報,像一個迷茫的小學生,呆呆地說“她今天也在宴會桌上?”


    隨從點頭“在,不過一句話都沒說,沒什麽存在感。”


    諾薇娜攥緊秀拳,整個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嘴裏不停嘀咕著什麽,神神叨叨,她跳下了欄杆,輕咳一聲,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旅館吧。”


    隨從一愣“準將,這裏是共和之輝的地盤,您一個人在這裏恐怕不安全。”


    “真想殺我在宴會桌就動手了,說得好像你能打贏那些人似的。”諾薇娜推了隨從一把,打發道,“快走快走。”


    隨從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沒有賴著,是了一聲便離開了。


    彌音梨紗子本在傾聽蝴蝶撲騰的聲音,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輕笑“晚上好。”


    彌音梨紗子聽出了這是諾薇娜,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拉開了點距離,沉默片刻,這才點了點頭,輕聲說“晚上好,諾薇娜準將。”


    諾薇娜巧笑嫣然地注視著彌音梨紗子,手掌輕輕扣在了心髒位置,優雅地說“奇怪了,複活節明明還有半年,為什麽我看見了墜入凡間的天使?”


    彌音梨紗子性格內向,也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想法,聽到諾薇娜那種外國特有的讚美之詞,有些不知所措,她想了想兩人之間的身份隔閡,決定不做回應。


    彌音梨紗子本想直接轉身離開,諾薇娜卻又笑嘻嘻地擋在了去路上,她伸出了手說“快看,我手上這是什麽?”


    彌音梨紗子愣了一會,搖了搖頭“我的眼睛看不見。”


    諾薇娜嬌軀一顫,看向了彌音梨紗子那雙美如湛藍湖水,卻沒有視焦的眼眸,當晚風吹拂掠過,莫名的酸意充斥了她的內心。


    突然,彌音梨紗子隻感覺自己的手被牽起,她剛想掙紮,卻發現指尖傳來了熟悉的觸感。


    彌音梨紗子下意識撫摸著諾薇娜手上的那個東西,很快,她神色一滯,進而露出了青陽般溫暖的笑意,低語道“櫻花”


    是的,諾薇娜手中拿著的不是它物,正是曾經大和民族的象征,櫻花。


    櫻花屬性嬌嫩金貴,適應不了崩壞紀元的氣候,在野外乃至城市裏都滅絕了,正如那些沒能挺過崩壞,和孤島上滅國的大和民族一樣,成為了曆史的砂礫。


    不過,在一部分貴族家裏,還是有人會專門用溫室培養這種植物,用於觀賞和研究。


    非常巧,諾薇娜就是一個喜歡櫻花的人,這次出行還在自己的空間袋裏帶了一些。


    諾薇娜笑得像一個孩子,她看著迷戀櫻花的彌音梨紗子,紅唇輕啟,唱起了天籟般美妙的歌聲“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漫的輕紗,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彌音梨紗子的內心被這首歌徹底擊中,uu看書 w.uukansh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一個聯邦準將口中聽到久違的《喀秋莎》。


    對彌音梨紗子,乃至所有喜歡這首歌的人來說,《喀秋莎》不僅僅是一首歌,它象征著一段戰火洗禮的青春,淒美頑強,歌頌在最極端的戰爭下,人類最美好行為——愛情。


    那是1945年的春天,250萬蘇聯紅軍告別了自己的愛人,憤然突破希洛沃高地防線,包圍了納粹的巢穴,那顆墮落腐朽的黑色心髒。


    4月16日,梨花盛開的季節,在滾滾洪流中,參與攻城的數萬蘇聯紅軍齊聲唱起了《喀秋莎》,而為這歌聲伴奏的,是2000多門喀秋莎火箭炮在柏林外的怒吼。


    當諾薇娜唱起《喀秋莎》時,彌音梨紗子仿佛被這段歌聲帶往了過去的時空,在那個茫茫霧靄的清晨,她看到梨樹花兒紛飛綻放,花瓣猶如天使羽毛般漂浮在河麵,美麗的女子站在又高又陡的河岸上,歌唱著正在前線奮戰衛國的心上人


    那是一段永不磨滅的傳奇,穿越了曆史,借由優美的旋律,融在後人的血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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