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國之利器,亦國之凶器。重用,慎用。”——《元帥語錄》


    長安的最高辦公室中,老元帥此時正戴著厚厚的老花眼鏡,處理著一份份文件。


    和兩年前相比,夜以繼日的工作已經讓老元帥的老態更明顯,本就花白的頭發更似雪染寒霜,臉上深刻的皺紋也像歲月斑駁了時光。


    這時,敲門聲響起,老元帥頭也不抬地說“進來吧。”


    一個瘦長的身影走了進來,將一個精致的碗在老元帥旁邊桌子空閑的位置放下,沉聲說“大元帥,工作了這麽久,歇口氣,喝碗蓮子湯吧。”


    老元帥聽到聲音後抬起了頭,看了來者一眼,他將筆一放,輕輕摘下了老花眼鏡,有些意外地說“哦,公博,怎麽是你?京畿防禦圈有什麽要事稟報嗎?”


    “京畿防衛圈一切安好,紅軍將士正盡全力保衛首都平安。”張公博將蓮子湯端到了老元帥跟前,恭敬地說,“屬下是看大元帥日夜操勞,有些不忍,特命人采摘了自家荷池的蓮子,細熬慢燉,來給您安安神。”


    老元帥無奈地一笑,不好拒絕這份情意,就端起蓮子湯吃了兩口,邊吃邊說“公博啊,有空學學扶蘇,多幹實事,這種事讓其他人來做就行,你一個首都中將,成天想著熬湯怎麽行?”


    “大元帥說的是,我自當銘記。”張公博頷首致敬,隨即眼神有些飄忽,試探性地問道,“其實,下屬還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也許是蓮子湯味道著實不錯,老元帥點了點頭“說吧。”


    “下屬剛剛麵見洛憂回來。”


    聽到“洛憂”這個名字的時候,老元帥先是迷茫了一會,似乎沒想起這個人,但很快就想起了那個讓自己憎惡的名號,他將蓮子湯一放,嚴肅地問道“什麽?這家夥在長安?”


    “是,今日剛剛抵達。”


    “你們聊什麽了?”


    張公博頷首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隻是下屬想到,貴客來訪,當以禮相迎。”


    老元帥嗤笑了一聲“可笑,什麽貴客?一個作惡多端的毛頭小子罷了,你也是失了身份,居然屈尊去見這種人。”


    張公博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元帥身邊,俯首低聲說“大元帥,您恐怕還不知道,此人已經成為冷鳶的黨羽。”


    大元帥本來重新端起蓮子湯在喝,聽到這件事後嗆了一口,好像還有一些湯水嗆進肺裏了,咳得非常厲害“咳!咳咳”


    張公博趕緊輕輕拍著老元帥的背,有些慌神地說“大元帥,切莫焦躁啊!”


    老元帥伸手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皺著眉頭含糊不清地說“咳你咳咳把話說清楚!”


    “下屬今日麵見洛憂,本意是想了解一下剿匪的情況,您也知道,近兩年來不斷有投訴信上報,稱洛憂在肅清任務中多次屠殺俘虜。我不敢輕信一家之言,便想向他本人取證。”張公博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黯然地搖著頭說,“誰知,洛憂在茶廳會談時口出狂言,他竟聲稱‘冷鳶將軍讓殺就殺,豈容你多言’!”


    老元帥的臉上陰晴不定,幽幽地說“我知道洛憂一向殺孽深重,但沒想到已經囂張到這種地步,而且還借著冷鳶的名頭。”


    “這種事其實兩年前就有跡象,冷鳶在崩壞7年的極北會議不帶別人,唯獨帶了洛憂,招攬之意溢於言表。”


    老元帥的眼神有些飄忽,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這丫頭就是這樣,什麽人都敢要,終日養狼,也不怕哪天被狼咬。”


    “大元帥所言極是,上次有長安軍官去京首巡視,發現鷹旗軍中多了許多自荒野招安的進化者,他們整編一隊,毫無紀律,烏煙瘴氣,對巡視軍官視而不見,使其受辱而歸。”張公博的身子往前探了探,歎氣說道,“這些隊伍裏,也不知有幾個像洛憂這樣的人,下屬倒不擔心他們剿匪不力,畢竟都是荒野出身,戰力可嘉,隻是”


    張公博似乎有難言之隱,他猶豫了一會,憂心忡忡地說“隻是,下屬擔心,如若長久以往,冷鳶的鷹旗軍在京首地區根深蒂固,麾下又多是這種不聽長安調令的荒野戰士。到時候,一旦她擁兵自重,表麵上高舉赤旗,暗地裏割據一方,恐怕會釀成禍患,危害不亞董卓之於東漢,吳三桂之於清廷。”


    老元帥不是傻子,中央政局他比誰都清楚,更明白張公博一直在明裏暗裏地損冷鳶,各派黨爭也從未停止。


    隻是領袖之道在於調和,讓每個人能盡其才,有矛盾不可怕,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隻要調和得好,這種矛盾就會變成讓整個國家機器前進的動力。


    張公博此時說的這一連串話,想必有中傷冷鳶的意思,不能太過聽信。


    但是,卻又不能不聽。


    自從冷鳶晉升上將以來,做過的“出格”事已經太多了,在北伐戰爭中甚至有了失控的一麵,雖然這兩年來老實了許多,要有大動作前都會征求長安中央的批準,但暗地裏小動作也不少。uu看書 ww.uuknsh.om


    張公博的話裏,聲稱冷鳶割據京首,要當董卓吳三桂那樣的諸侯分裂勢力,這顯然是惡意中傷。


    但鷹旗軍的大肆擴張卻又是不二的事實,麾下荒野戰士比例增多也是事實,目無紀律輕視長安也是事實。


    老元帥知道,冷鳶不是擁兵自重的人,但問題是,她確實又有割據一方的實力。


    現在,尤其是在北境地區,士兵們隻知道要聽冷鳶的“將令”,從來不管長安的“帥令”。


    北境敵對勢力也是如此,從來隻知道“鷹旗軍”,不知道什麽“共和紅軍”。


    這種情況的加深,現在沒事不代表以後都沒事,曆史上那些分裂疆土的諸侯,在造反之前,有幾個會在臉上寫著“我是奸賊”?


    如果說老元帥此前對冷鳶一直是種放手去幹,別捅破天就好的態度,那麽在這一刻,當張公博諫言時,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一顆對冷鳶提防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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