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兒,姑姑呢?”蔣穎一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便開口問道。


    她的貼身丫鬟扣兒一看自家小心臉色差得緊,便小心翼翼的捧上來一杯茶,然後回道:“您前腳走,姑奶奶後麵也回去了,要不,婢子去把她給您請來?”


    “不用了,就算是我有事找她,也該親自去請教才是,她可是我姑姑。”蔣穎一邊接過茶來一邊說道,她舉起茶杯想要喝口茶,可是水卻稍微有一些些熱,其實倒也不是水熱,主要是她心緒不定,所以怎麽著都覺得不舒服,就連看見茶杯也沒來由的覺得氣悶,於是便幹脆一甩手把一杯熱茶丟了出去。


    “砰”的一聲,茶杯摔成了粉碎,一地的熱水往上蒸騰著熱氣,扣兒嚇得一下子跪了下來。這小姐蔣穎雖然平日裏自己都是蠻不講理,但是卻馭下極嚴,加之脾氣又差,若是她心情好的時候,便是那些沒身份的小丫鬟們也可以同她一塊兒逗悶子說笑,但若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是扣兒作為她最親近的丫鬟,如果那句話不小心惹到她了,那也是要吃罰的。


    蔣穎往地上瞥了一眼,氣呼呼道:“又沒摔你,你怕什麽,起來吧!”


    扣兒囁喏著不敢起來,蔣穎也懶得去管她,隻是致氣道:“扣兒,你說,我跑掉行嗎?我不想嫁給那個陳羽,所以,我想幹脆跑了算了,找一處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自自在在舒舒服服的過我以後的日子。你說,好不好?你願不願意跟我一塊兒跑?”


    扣兒聞言嚇了一跳,她腦海裏迅速地轉了幾個念頭,然後才抬起頭來小聲的說道:“如果小姐要走,婢子自然是要跟著的,婢子一輩子都跟著小姐,服侍小姐。隻是,小姐有沒有想過,一但離開了家,咱們怎麽可能過的舒舒服服呢?”


    蔣穎聞言一愣,下意識的就說道:“咱們可以多帶錢呀,帶夠咱們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然後……,然後找個小縣城買一棟房子,咱們就住下來就是了。”


    扣兒低著頭嘴角抽搐了一下,卻又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可是,小姐您想過沒有,您從小在家裏過的是什麽日子,別的不說,讓您穿那些普通市麵上的衣服,您肯定覺得它們難看死了,穿著也不舒服,咱們府裏用的布料和做出來的衣服,那都是內供的,外麵根本都買不到;再說吃的,小姐您從小就喜歡吃些美食,您不知道,就為了您喜歡吃那些新鮮的小吃,老爺命人四處搜羅,到咱們來長安之前,府上光是為您自己就養了近兩百個廚娘和廚役,咱們要是這麽一下子走了,外麵的那些飯食,您怎麽能咽得下去呀!”


    蔣穎聞言愣了幾愣,最後賭氣道:“不就是吃穿嘛,這都是小事,大不了和普通人一樣穿粗布衣服,吃那些粗糧又能怎樣!”


    扣兒又偷偷的撇了撇嘴,抬起頭來先是點頭說了聲是,然後才道:“小姐說的是,咱們自然可以和外麵那些人一樣不講究吃穿了,但是……,但是姑且不論這樣一來您是否還能高興得起來,隻說咱們一旦離開了蔣家,又不敢讓人知道咱們的身份,那麽,不管咱們有多少錢,都不過是兩個弱女子罷了。小姐您生得這般美貌,若是萬一有那惡霸看上了您,他即便是要強著把您搶走,咱們也沒辦法呀!您說是不是?”


    蔣穎聽這話有如一記重錘錘在心上一般,覺得心裏剛剛升騰起來的一份希望和寄托又一下子破滅了,她自然是個聰明人,聽了扣兒這話哪有不明白她到底什麽意思的,說白了,她的意思就是離開了這個家,自己這個大小姐就什麽都不是了,但是她卻不肯承認,強自辯道:“那咱們不露麵不就是了,反正多帶些錢,有了錢,咱麽多雇些下人,不就成了!”


    扣兒實在是太熟悉自己的小姐了,一聽她這口氣就知道,其實她內心已經認同了自己的話了,於是心裏便鬆了一口氣,繼續道:“小姐您每日跟在老太爺身邊,想必比婢子了解這些個道理,當今這個世道,有錢算什麽,就說江南吧,那裏有著茶鹽之利,絲綢之富,比咱們家有錢的人家多了去了,可是您不記得了,前年的時候老太爺一句話,一舉就抄了十七家呀!多少人被滿門抄斬,多少人被打入奴籍,他們可都是江南豪富啊!”


    蔣穎聞言狠狠地瞪著扣兒,卻是說不出話來,她當然明白扣兒所說的道理,這個時代,權力才是最大,很多時候很多事,不是有錢就行的。但是她心裏卻下意識的惱恨扣兒把話說的這麽直白。


    扣兒見狀卻並不害怕了,她低著頭道:“這些還都是小事,您若是走了,老太爺豈不要心疼的要命,倒不是因為您逃走耽誤了蔣家的大事,您想啊,從小老太爺有多疼您,您這麽貿然一走,老太爺肯定是又氣又心疼,每日裏擔心您一個人在外麵生活的怎麽樣,老太爺今年高壽七十三了,難道您忍心讓他為您這麽擔心?”


    一來這扣兒對自家小姐了解極深,二來她極是聰明,若是在這個時候,她向蔣穎強調那些她一走肯定會連累蔣家的話,跟她說這些個道理的話,以蔣穎的個性,肯定是會反而更加的堅定要走的主意,因為據她觀察,小姐心裏這口氣憋了許久了,從當初接到了父親的信和聖旨之後,老太爺很直接的就同意了把她嫁到長安來,她心裏就憋著氣呢,認為是自己的爺爺不疼自己了,為了蔣家犧牲了自己。


    但是現在她卻反過來強調離家逃婚的不切實際,一下子就打破了蔣穎心底的一點希望,然後才祭出自家小姐與老太爺的感情這一招。果然,她這番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自家小姐的眼圈已經紅了,等到她說完了,蔣穎的眼淚便撲嗒撲嗒的落了下來,同時哽咽著說道:“我才不管他呢,誰讓他那麽狠心把我嫁到長安來的!”


    扣兒忙站起身來,掏出手帕遞過去,蔣穎卻一下子把她的手推開了,自己從袖子裏掏出手帕來,一邊擦淚一邊哽咽著說道:“可是……,可是讓我嫁給那個下流的淫賊陳羽,還隻是個平妻,我怎麽都甘心!”


    扣兒知趣的沒有言語,隻是老老實實的在一旁垂首侍立,蔣穎哭了一會子,嘟囔了一會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抽泣著問扣兒道:“三哥呢?你去把他給我叫來,我想打他一頓!”


    蔣穎上麵有十二個哥哥,但是她卻與這個和自己形象反差最大的三哥關係最好,最為親近,一來當然是蔣遙特別會找些好玩意兒哄她玩,二來蔣遙從小的那長相實在是再適合做個出氣包不過了,蔣穎曾經說,三哥打起來最舒服了。


    扣兒顯然是對於自家小姐的這個習慣早就熟悉之極了,聞言她答了一聲是,便轉身往外走,隻是剛走出去兩步,她卻又站下了,轉回來道:“小姐,婢子記得剛才好像聽人說,三爺出門子了,好像是,好像是去找未來的姑爺了。”


    “什麽姑爺!以後不許叫他姑爺,直接叫他流氓,叫他淫賊!”蔣穎聞言劈頭蓋臉地說道。扣兒低著頭應了一聲是,蔣穎把對陳羽的怒氣發泄了一番,卻又說道:“哼,都不管我的死活,他卻先跑了去和那淫賊勾搭到一塊兒去了,說不定是要商量著把我多少錢賣給那淫賊呢!看回來我怎麽收拾他!”


    她轉身擦幹了淚,哽咽也慢慢的停下了,恨恨地對扣兒道:“你去幫我問,幫我打聽,看他去找那淫賊幹什麽去了,問明白了趕緊回來告訴我!”


    扣兒答應一聲趕緊出去了,這裏蔣穎一個人坐下生悶氣,腦子裏不知道想了多少收拾蔣遙的法子。扣兒出去之後命兩個小丫鬟進來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也被她罵出去了,說是不用收拾,就讓它在地上擺著,同時心裏想著,待會兒等三哥回來找人哄著他把鞋脫了再進來,哼,紮死他!


    過了不多大一會兒,扣兒回來了,看到一地的碎琉璃還沒收拾,便先是愣了一下,這才說道:“回小姐,婢子幫您問清楚了,三爺去找了姑……,那淫、淫賊之後,兩人便直接去了平康裏了,據說是三爺拉著他要去見識見識柳如眉柳大家的琴技。”


    看到扣兒提到陳羽時不知該怎麽稱呼那種別扭的模樣,蔣穎不知怎麽噗嗤笑了出來,卻又馬上繃緊了臉兒道:“見識什麽琴技,哼,他的那點花花心思瞞得過誰去!這幾天他都跑了不知多少遍平康裏,銀子也不知道扔了多少,聽說卻連那柳如眉的麵都沒見上,這才想起來要去找那淫……,找他幫忙了。”


    蔣穎氣呼呼地說了這一番話,卻頓時心裏生出一個想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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