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餘光退盡,月上柳梢頭。


    “十山八寨”向來清寒,故而能省則省,省多少就是掙多少,都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待日落月升之後,已經很難聽見嘈雜的人聲,大凡圈養的家禽、家畜,也都跟著人早早的入定了。


    像這一種靜謐的光景,於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任何一個城池說來,也都是萬中難尋其一。


    入定早,夜靜快,還未真正到夜半子時,宛若已經到了子時。


    陳靜四人在赫連家藏於暗處,大凡藏於暗處一久,看屋外的一綹月光也如華燈初上;原本伸手不見五指之地,又變為隱約可見之地。


    似此,像這一種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的光景,鄉民們都叫:雞摸眼。要是換用《莊子》的話說來,得叫做:小巫見大巫,拔茅而棄。


    夜靜而人自明,身在暗處更容易向往光明,也是人之本性。


    夜靜而人自明之後,每個人的鼻息警覺而敏銳,抬望眼之間,更容易發現任何風吹草動。


    咚!


    一閃身影落於赫連家不遠處,漸漸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之後停在竹編大門前。


    陳靜四人已經看得明白,是一個錦帽貂裘的魏國人,雖然長得虎背熊腰,卻沒有多餘的胡須;雙頰各有一道刀疤,深邃的雙眼又略帶三分陰鷙,右手緊握腰刀,左手在衣襟裏一通“窸窸窣窣”的鼓搗著。


    來人正是魏國“黃金八部”中,下四部的一個將軍:忽忸於伯安。複姓忽忸於,名伯安。


    魏國“黃金八部”有上、下四部之分,換用鄉民的話說來,上四部多幹上得了台麵的事,就比如統兵臨陣征伐;下四部多幹下不了台麵的事,就比如敵國暗殺捅人刀子。


    魏國“黃金八部”以步六孤、丘穆陵、獨孤、尉遲上四部之名名滿孟婆江北,在“八大天王”並世爭雄中,上四部將軍與勇士勇猛無雙,讓孟婆江北各國各部落膽寒其名。


    但是,魏國“黃金八部”以賀樓、賀賴、忽忸於、紇奚下四部說來,不但讓孟婆江北各國各部落都嗤之以鼻之外,有時候就連上四部也不忍直視其名。


    畢竟,對於“八大天王”並世爭雄說來,兩軍衝陣,戰場上的刀兵相見,即使技不如人身首異處,又或者馬革裹屍還,那也是各國中每一個軍士逃避不了的一種歸宿。


    魏國“黃金八部”下四部專司敵國暗殺捅人刀子,雖然有時候確實抵得過千軍萬馬,但是這一種下九流的手法,確實讓人難以啟齒。


    身為一國軍士,在兩軍陣前,自當麵對麵的、正大光明的使刀弄槍,而後一戰、數戰決勝敗。這樣得來的一寸疆土,那也更為踏實。


    身為一國軍士,保家衛國又或者是開疆拓土。本是分內之事,這才是堂堂正正的男兒血性。


    不過,這一些年來,在各州郡的五鬥米頂上三道各為其主,專使天地無法無天之法隱形,在後背捅人刀子,一時敗壞了風氣,至此世風日下,故而“黃金八部”下四部一時得寵,又讓上四部嫉妒不已。


    當然,這都是魏國天王拓拔珪的計謀,一明一暗,故而這一些年來,在“八大天王”並世爭雄中上了不少上風,而之前更是靠“黃金八部”下四部之力,在慕容軒的周全下,割了大燕國先天王的腦袋。


    這在“八大天王”並世爭雄中,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無一國能出魏國其右、無一國天王能出拓拔珪其右。


    對於拓拔珪而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非我族類,其心可誅、其人可斬。故而,給“黃金八部”下四部下了一道密令,隻要非魏國土生土長的部族,一律格殺勿論!


    畢竟,在戰場上,也少有他國能敵“黃金八部”上四部者。要是“黃金八部”下四部殺光了異族,或者殺寒心了異族,在孟婆江北之地,自是剩者為王,更是唯一的天王。


    至此,孟婆江北“八大天王”並世爭雄之勢必定走向終結,魏國又何愁不能一統孟婆江北之地。


    這就是拓拔珪的如意算盤。


    眼下,忽忸於伯安現身來取赫連一家六口的性命。這其中還有赫連一家的先祖與拓拔珪的先祖有過節。江湖都道:父債子還,血債血償。於拓拔珪說來,與先祖報仇天經地義;赫連又為異族,倘若不趕盡殺絕,又如何一統孟婆江北?


    既然魏國“黃金八部”,能稱之為“黃金”,那就是金光燦爛,不容一點雜質,也不容一點汙漬。


    忽忸於伯安一直覺得,在“十山八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是出刀血洗了赫連一家,反為不美。


    都說“十山八寨”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餓不死人,要是“十山八寨”真的餓死了人,還是一家人吃土撐死的,那麽“十山八寨”之名不攻自破,“十山八寨”也將不攻自破。


    如此,一舉多得之事,忽忸於伯安想來都覺得無懈可擊。這也是魏國“黃金八部”上四部所缺之處。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 手機端:https:/


    忽忸於伯安有時候也覺得,“黃金八部”上四部就是一個個蠻夫,也是一個個武夫,不懂多用腦子。學會了多用腦子,自然少費錢糧。


    況且,聖人常有言: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兵法也言:虛虛實實,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要都是一根筋而又不懂得變通,隻會讓魏國一統孟婆江北之地變慢。


    想一想,都覺得“黃金八部”上四部身居高位,空費錢糧,實在是浪費。說得難聽一點,那就是糟蹋錢糧。“黃金八部”上四部也算是虛有其表,又或者是浪得虛名了。


    忽忸於伯安鼓搗之間,緩緩才掏出了一根紙撚,來回一揚數次,又一陣呼呼的吹風聲,紙撚一股青煙直上,突然燃起了一綹火光,火光一躍,映明了方圓一丈之地。


    咕嘎,……


    隻是忽忸於伯安從外而入,一時還未習慣眼下的黑暗,推開竹編大門步進之際,想著,應該會看見一家六口人撐死在地上的樣子。


    要是確定赫連一家六口吃土撐死於家中,再告之“十山八寨”中的一眾鄉民,也便得償所願。


    忽忸於伯安紙撚一探,見桌上齊整的觀音土還在,地上卻沒有一個死人,大聲急呼道:“赫連不卑,你個老不死的,出來!赫連不亢,你個小不死的,也快出來!……”


    居然沒有人應。


    忽忸於伯安眉頭一皺,舉過紙撚前後一揚,厲聲又道:“赫連不卑、赫連不亢,要是再不死出來,一把火燒了你家的破房子!躲得過一時,也躲不過一世。……”


    還是沒有人應。


    忽忸於伯安有一些慌了,旋即又舉著紙撚在赫連家來回檢查了一通,厲聲大罵道:“馬拉個巴子,想逃?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依然還是沒人有應!


    忽忸於伯安旋即跳出了茅草屋,舉著紙撚往地上探視了一回,眉頭一皺,厲聲大罵道:“馬拉個巴子的,這兔崽子,還真逃了!……”


    正當忽忸於伯安起身之際,烏圖木率先一閃身影,越女劍出鞘一閃寒光劍影,劍鋒輕飄飄的就壓在了忽忸於伯安右邊的脖子上。


    越女劍劍鋒近身忽忸於伯安右邊的脖子之際,右邊的那一條貂尾一斬為兩截,樣子極其滑稽。


    忽忸於伯安見掉了一截貂尾,自是怒火中燒,錦帽貂裘配上的一對貂尾,是“黃金八部”中有頭有臉的將軍以及勇士的無上榮譽。


    對於“黃金八部”中一般的魏國軍士而言,u看書 ww.uukansh 隻能戴一頂狼皮帽。況且《孟子》有言: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這就是魏國不變的規矩。首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要是斬斷了貂尾,等同於傷了發膚;傷了發膚,就等同於傷了父母;傷了父母,大可彎刀出刀拚命!


    “馬拉個巴子,你是何人?但敢在‘十山八寨’對大魏國‘黃金八部’出劍!膽肥如此,你真活膩了!……”


    正當忽忸於伯安故意高聲大罵之際,又從遠處極速拔刀閃過來三個錦帽貂裘的魏國漢子。


    第一個,有少許虯髯,怒目圓睜,是賀賴朵風;第二個,有三綹短髯,斜身出刀,是賀樓雨沐;第三個,麵若海棠,是紇奚不違。


    四人常結伴而行,在魏國“黃金八部”下四部中,就流傳著一句話:風雨過處、雞犬不安。


    忽忸於伯安四人,也極其樂意這一個稱呼,畢竟: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於是乎,四人名字各取一個字,就成了:風雨不安。


    正當賀賴朵風三人拔刀殺來之際,陳靜三人各自一閃身影躍出,立於忽忸於伯安左右,各自越女劍一閃寒光出鞘,盯緊來者三人!


    忽忸於伯安紙撚飄悠落地,支支吾吾又道:“越女劍!……”


    烏圖木輕飄飄又道:“總算沒有眼瞎。既然識得越女劍,爾等歹毒如此,該當殺千刀、斬萬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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