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我呸,我呸呸呸!書中自有黃金玉堂屋,何須兒多言!”


    漢子聞言怒目圓睜,張口反駁譚中天之際,接著一口唾沫如暴雨打去了譚中天原本欣喜的臉頰。


    譚中天雙頰突然閃過一掠如夜風掃落葉的狡黠,不嗔不怒,接著又極速環視屋子中十二個皂衣大差役,仰頭驟起一陣輕笑。


    “哈哈,哈哈,哈哈。書中自有黃金玉堂屋,黃金玉堂屋那能住人否?能與人看否?能登門拜訪否?”


    “嗬,讀書人呐,讀書人!這天底下的讀書人如果都似你這般,那還真為朝廷省了一大筆銀子!”


    “好,好,實在好得很。要是天底下的讀書人都似你這般,倒也讓本官一時左右為難了,難呐!”


    “……”


    譚中天一邊輕捉大氅衣角拭去臉頰的唾沫星子,不急不躁,一邊又把手中那一坨濕漉漉的破棉頭扔給了一個差役。


    譚中天旋即扭頭轉身,大氅擲地,端坐目視漢子一臉極速閃過一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麵容。


    “大人,你我同朝為官,有道是: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家方便。你方便,我也方便,大家都方便的事兒,為何你卻如此決絕?”


    “莫非大人嫌棄本官家子氣,價錢不公道?可本官一直視錢財為糞土,都說讀書人心比天高,或許就是這樣了。明人不說暗話,原本議定的數目加十倍,意下如何?”


    “……”


    十二個差役你瞅了我一眼,我瞅了你一眼,議定的數目本就是天大的數目,如今譚中天加十倍,就是八輩子、十八輩子也使不完。


    不過,這十年來,朝廷中大多數官員都怕得罪禦史台,除了逢年過節之外,隔三差五以各種名目送來的孝敬錢已經不比國庫少多少。


    況且,“十二飛鷹”偶爾還要以各種理由去揩老王鏢局這種大戶的油水,禦史台庫中確實富足有餘。


    即使加十倍,也如九牛一毛。


    漢子又緩緩抬起了頭顱,一臉正氣說道:“禦史台譚中天兒,你想要收買本官,可沒那麽容易!”


    “不就是十倍的銀子嘛,讀書人做官為國為民原本一諾值千金,本官一點兒也不稀罕。害國害民害陛下的亂臣賊子,必不得好死!”


    “想要趁騎豬大賽排除異己,白日做夢!別以為禦史台一手遮天就可以為所欲為,忠即是忠,奸即是奸,似你等大奸若忠之輩,早已經弄得天怒人怨,你無非就是殺豬宰羊時最後那一刻的垂死掙紮罷了。”


    “……”


    漢子言畢突然扭頭不再目視譚中天,也不願意再多看十二個差役一眼,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漢子覺得:被譚中天捉住無非就是一死,死又有何懼怕?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如今為國為民為陛下而死,問心無愧。


    譚中天一時極其惱火,旋即嘴角如江波漣漪跳動,接著脫口而出道:“大人,看你平時一副讀書人柔弱的樣子,沒想到還是條漢子!”


    “罷了,罷了,罷了。來禦史台的漢子,要麽從了本官,要麽本官不高興了絕對死無全屍!”


    “讓禦史台中圈養的猛獸再換一換口味也好,被嚼碎咽不下去的骨頭渣滓正好也是上等的花肥。這房前屋後的花兒啦,可喜花肥了!”


    “……”


    漢子也並沒有被譚中天的氣勢嚇倒,旋即視死如歸隻斬釘截鐵了四個字眼道:“悉聽尊便!”


    譚中天一時極其惱火,畢竟隻要漢子順從了譚中天的計策,在騎豬大賽上必能出其不意。


    倘若漢子寧死不屈,無非隻是殺了漢子圖一時心胸怒氣之快,對於騎豬大賽結果而言確實不利。


    譚中天一時還不死心,禦史台一向恩威並施,如今已經恩威並施了三三五五個回合,興許還沒有到漢子所能承受的底線。


    如此,該出殺手鐧了。


    譚中天身在官場,自然也知道官場中不能明言的道理:天下烏鴉一般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天下烏鴉一般黑,即是官官相護;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即是監守自盜、晚節不保。


    不黑的烏鴉,那必定就是被人拔了一身的黑毛;走在河邊不濕鞋的人,必定是打了一雙光腳,光腳不怕穿鞋的人,源自於此。


    如今,譚中天以為漢子光腳不怕穿鞋的,那就再撥他一身黑毛。


    譚中天思索已定,旋即右手淩空再次一揚,響指一晃,接著輕聲說道:“來呀,安排;來呀,安排!來呀,來呀,安排了他!”


    “好,好,好,本官讓你嘴硬!本官倒想看一看究竟是你骨頭硬,還是本官的手段硬!”


    “……”


    譚中天話音剛落,一個差役一臉壞笑端上了一個一麵半遮菱紗的木盒子,木盒子裏安靜的躺著一條又一條五寸長的千足蜈蚣。


    另一個差役也一臉壞笑端上了一個壺大的陶罐,陶罐裏盡是一條又一條五寸長的黃金水蛭。


    譚中天一邊斜身托腮,一邊又唉聲歎氣道:“哎,大人錚錚鐵骨倒讓本官佩服至極啊!不過,聽人說以柔克剛,通通都做繞指柔。”


    “大人,你看清楚咯。倘若讓這一些千足蜈蚣從鼻子裏放進去,從耳朵裏放進去,會是什麽結果?”


    “還有,黃金水蛭可非一般的農家水塘裏的水蛭。黃金水蛭飲血又吃肉,吃飽喝足了,鼓囊囊的樣子就似一塊成色俱佳的馬蹄金。黃金水蛭,故而得名!如果放幾條去眼眶裏,你猜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


    兩個差役從左右逼近漢子,一臉壞笑的樣子,好似已經看見了漢子七竅流血的慘狀。


    一步,兩步,三步,……


    漢子扭頭看見五寸長的千足蜈蚣、五寸長的黃金水蛭,瞠目結舌之間,極速打了一個冷顫,後背驟起一大片雞皮疙瘩。


    千足蜈蚣入了鼻子與耳朵、黃金水蛭入了眼眶,必定生不如死!


    兩個差役越來越逼近漢子,漢子不停的閃爍了眼神,急切之間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緩緩的,兩個差役已然近身了漢子,又故意在漢子麵前輕輕抖擻了一回千足蜈蚣、黃金水蛭。


    漢子一時驚恐的身子骨往後貼了又貼,瞅見跑動的千足蜈蚣、遊動的黃金水蛭,胸腹之中好似已經有千萬條蟲子在啃食心肝脾肺腎。


    譚中天一手托腮,一手故意掩麵不看漢子,急切道:“多說無益,多說無益,用刑,快用刑吧!”


    兩個差役相視輕笑,正當兩人用一雙木棍去取千足蜈蚣與黃金水蛭之際,漢子一頭虛汗淋漓,眼神驟然灰暗無光,急切支支吾吾道:“讀書人一諾值千金,一諾值千金,萬金可勝千金,萬金可勝千金呐!譚大人,萬金可勝千金呐!”


    譚中天見狀極其欣喜,旋即正身止住兩個差役,一邊又揣著明白裝糊塗急切追問道:“大人,我說大人呐,讀書人一諾值千金沒錯,萬金自然能勝千金!萬金可勝千金又是何意?莫非商議的數目加萬倍?”


    “大人,我說大人呐,本官還真的沒有看出來。原本讀書人心比天高,胃口也不是一般的大!商議的數目加萬倍,甭說十八輩子,就算八十輩子也使不完的銀子呐!”


    “大人,你這倒讓本官想起了白蓮社經常說道的一句話:儒生以文亂法、墨家以武犯禁。”


    “白蓮社還確實說的不錯,隻要大人從了本官,曾經的幽嫣穀墨家弟子騎豬賽後一個不留。至於你亂了孟婆江南宋國律法,又不亂禦史台本官之法,還立了不世之功!”


    “……”


    漢子一聲長歎一陣悶雷,uu看書 ww.uuansh 原本已經灰暗了的眼神驟起一汪秋水,旋即又悠悠說道:“譚大人,隻要加萬倍,本官就順從你。還有,一定要保證本官妻兒老一家安全。”


    “既然,掙了八十輩子也使不完的銀子,那也得有命來使!倘若命都沒了,要銀子又有何用?”


    “……”


    譚中天一時喜上眉梢,極速起身撫掌輕笑道:“好說,好說,好說呐。有道是:忠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識得如此天大時務者,皆是孟婆江南當世之英豪俊傑。”


    “大人,早知如此,要是當初直言萬倍,也就不會白受這麽多苦,不也省了這麽多旁枝末節嗎?”


    “……”


    漢子一時低頭慚愧,又低沉了聲音說道:“譚大人,事成之後,本官要歸隱山林,你得安排!”


    譚中天旋即半弓了身子,畢恭畢敬對漢子抱拳說道:“好說,好說,好說呐!本官也敬你這一個讀書人,敬你一諾值千金!”


    譚中天旋即大氅一揚,聲如洪鍾道:“來呀,安排!給大人鬆綁!早已備好了薄酒,為大人壓驚!”


    陳靜一嗔一怒之間,旋轉身子一正,越女劍一揮,一道劍氣斬下了一大片青瓦琉璃台,一閃白影落入這一間屋子,厲聲大喝道:“蛇鼠一窩,還真是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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