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忠張口一言就似大水淹了龍王廟,更似快馬又重重的加上了一鞭,言語之間已經沒了對楊恩往日五體投地般的畢恭畢敬。


    楊恩對於吳忠直呼頂頭上司的名諱那是怒目圓睜,恨不得一口咬了吳忠嚼為齏粉!


    沒大沒小,成何體統!


    楊恩在太守府待了這麽多年,像孟婆郡治下的大小縣令都隻是二叔眼中可有可無的一條條蘆柴棒,這個吳忠充其量隻不過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看門狗罷了。


    如今,連曾經最為忠實的看門狗都口出忤逆之言,太守府興許還真有突如其來的重大變故。


    隻是,楊恩一時也沒想明白:這大過年的除夕之夜,誰會在一郡之長、太歲頭上動土?


    楊恩一時也顧不得陳靜與劉文之在天罡地煞陣中的惡鬥,畢竟天罡地煞陣還一直處於上風。扭頭轉身拖了四尺長劍奔去陣外一把捉緊了吳忠的皂衣大氅領口,厲聲大喝道:“大膽吳胖子,二叔大名豈是你能叫的嗎?你是在找死!”


    就在楊恩厲聲大喝之際,吳忠好似被誰摁住了鼻息,異常吃力就似鬼壓床;上氣不接下氣之間更是滿臉青中泛了紫、紫中透了白、白裏透了紅,在極其吃力的吞吐氣息之間更是一陣又一陣濃鬱飄飛的酒氣,酒氣之中還夾雜了油膩的雞鴨魚羊牛的酸辣腥膻味道。


    最讓楊恩受不了的還是吳忠酒嗝中飄逸若仙、神魂顛倒的五石散味道,這一種味道確實是白蓮社弟子的禁忌。至於白蓮社為什麽要禁五石散兌酒,楊恩有機會很想向劉文之問一個明白。


    “楊道長,你快醒醒吧!自古都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成王敗寇之理,不容吳忠細說,……”


    吳忠支支吾吾一言,衝天而起的五石散兌酒味就如孟婆江奔流湧入了楊恩肺腑,楊恩臉色青紫更是怒火中燒!


    嘭!


    楊恩抬腿之間,重重一腳踢開了吳忠滾圓而又圓滾的大肚子,卻是“哎喲喂”一聲連滾帶爬如蹴鞠跌彈出去了五步之外。


    吳忠滿是怨氣的抬頭怒眼之際,楊恩四尺長劍卻如一條毒蛇狠狠的壓在了脖子上。


    “楊道長,不,楊公子,你就別為難吳忠了。倘若再有一時半刻遲疑,楊太守命必休矣!哎……”


    吳忠張口之際又是一聲長歎與惋惜,太守府變天現在隻怕是楊恩一個人不知實情了。


    楊恩一臉茫然似霧中花、水中月,陷在幽嫣穀中確如一隻井底之蛙,太守府究竟發生了何事不能目睹、更不能置身事外。旋即張口追問道:“吳胖子,太守府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受何人使喚而來?”


    吳忠一臉驚魂未定就似一夜之間失去了爹娘、情郎半刻之間不見了戀人;遊離的眼神閃爍跳躍就似三伏天的雷雨:左邊是一片電閃雷鳴、右邊也是一片電閃雷鳴。


    吳忠欲說還休那是極其不可能的了,如今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張口說道:“楊公子,吳忠總算明白了。這一個張員外是真的看上了咱們孟婆郡太守之職了。哎,……”


    楊恩心中一驚,一個眨眼之後又是一愣,在城隍廟上香拜社的時候與這一個張鋒有了第一次衝突,感覺還不如縣衙差役頭領李聲速。


    楊恩有一些不相信自家耳朵,雖然白蓮社弟子早有風聞,但是像除夕這樣的佳節,不應該在張府享受天倫之樂、巡夜守歲嗎?


    楊恩在猶豫之間也是一陣極度的嘲笑道:“笑話,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貧道才沒眼瞎呢,以貧道看來:張瘋子應該領了張家人比拚今年誰家煙花爆竹最為持久吧?”


    楊恩自然知道,孟婆郡“張楊費吳”四家大戶就是靠比誰家煙花爆竹最為持久分出來的排名先後。


    在過去的每一年裏,張家人從來沒有含糊過,不拿下孟婆郡的第一,就好似愧為張家人。雖說張家先前出了一個司空張華,但是還不如費家先祖費褘聲名遠播,張家人大多也是沽名釣譽之徒。


    “楊公子,此一時非彼一時。今年除夕‘張楊費吳’四家,怕隻有費家一家有這個閑情逸致了!”


    “吳胖子,此話怎講?”


    “楊公子,以吳忠現在看來。你領了五千軍士出府,軍中一定有張家族人與張員外通風報信。”


    吳忠輕飄飄的言語如風,一時表情麻木卻心靜如鏡。


    吳忠事不關己一言卻在楊恩胸中蕩起了萬丈波浪、百丈驚濤、一時若水花拍臉,張口大罵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難道,還真是張瘋子犯上作亂不成?……”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這膽子也賊大了一點吧?就張家那幾千號族人,也能攻進郡城內?……”


    “貧道還沒眼瞎呢!張瘋子難道長了翅膀?城高牆陡,還隔了一條護城河。吊橋一收,如何入城?……”


    楊恩自然知道:孟婆郡雖是兵家必爭之地,要是沒有泰山壓頂的兵力與眾多攻城器械,結果隻有八個字:望城莫及、望河興歎!


    “楊公子,實不相瞞:張員外已經入城了。不但捉了楊太守,還捉了在太守府吃喝的士紳大戶。……”


    吳忠心中明白,這是張楊兩家為各自利益而引發的一場恩怨。那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無非都是糊弄百姓的一個個好聽說辭。


    當今天下世家大族間的利益紛爭不止,根源自是如出一轍:誰主政、誰受益。


    楊家主政肥了楊家,張家自然要奪位。張家有張鋒這一個“員外散騎侍郎”的頭銜。其實明白人打開了天窗說亮話:吳家也想奪位。隻不過,吳家中拿不出一個像樣的頭銜來。吳忠雖然一臉豬相,心頭還是萬分明亮。不但吳家想奪位,費家又何嚐不想奪位?因為主政之後,隻需一紙文書手令,那些士紳大戶為了避開朝廷賦稅,名下產業都要掛名一郡之長名下,年關產業分成如流水、更是日進鬥金。


    吳忠一言驚了楊恩寒毛冰涼如刺,一根又一根插進了身體,那是錐心疼痛萬分。


    楊恩沒想到被張鋒打了一次遭遇戰,更似兩軍交戰被人奪了後方大營,如今身在幽嫣穀卻成了孤軍深入的“敗軍之將”了!


    楊恩自是萬般不服氣,徑直又上前補了吳忠重重一腳,吳忠大叫了一聲“哎喲”,雖然是滿麵委屈,但也是無處發作。


    楊恩麵色猙獰,青筋暴起如砂穀裸露交叉的樹根,橫七豎八的青筋更在抖動跳躍,若有所思的異常吃驚疾呼道:“吳胖子,再說一次?張瘋子難道還私造攻城器械不成?那可是滅族的大罪,就這一點,足可讓張家雞犬不留!”


    吳忠倒沒有因為楊恩吃驚也變得吃驚。此時此刻,更得用冷淡的言語來澆滅楊恩心中的火氣,故而緩緩如林泉般說道:“楊公子,那倒還沒有。但是你可別忘記了,還有一個鹽鐵事楊欣。……”


    楊恩一聽“楊欣”其名盡如孟婆江水一泄三千裏的鄙視。像楊欣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除了借老王鏢局的勢力“狐假虎威”之外,城下守軍如殺雞屠狗宰羊般的能以一敵百楊欣這樣的儒生。


    吳忠見楊恩一臉不屑,故而又緩緩說道:“楊公子,楊欣雖然不值一提,但從老王鏢局帶來的兩個隨從可是功夫了得。uu看書.uuknshu……”


    “上一次查封鹽鋪就吃盡了苦頭,要不是稍微使了一些手段,根本就封不了楊欣的鹽鋪。……”


    “這一次,兩個隨從以一敵百傷了無數守軍。這是兩個儒生的裏應外合啊!……”


    楊恩聽了這一茬,突然對天底下的儒生更是恨上加恨,沒有最恨隻有更恨,恨不得抽筋拔皮、挫骨揚灰,旋即張口大罵道:“埋汰旮旯。兩個天煞的儒生:文儒生,喝了五石散兌酒要上天;武儒生,仗了刀槍撩動朗朗乾坤。張瘋子肚子裏藏的筆墨紙硯還真是見不得人的下九流。……”


    楊恩一時明了,緩緩收回了長劍。眼珠環視了一眼天罡地煞陣,若有所思的說道:“好了,吳胖子,貧道都知道了。貧道量張瘋子也不敢做出格的事兒。待白蓮社滅了幽嫣穀墨家,再借天罡地煞陣一用,定能滅了張瘋子的威風!”


    楊恩卻一時反常的平靜了,可吳忠卻一時急如熱鍋裏的螞蟻、漩渦中的走獸,伸手疾呼道:“楊公子,恐怕來不急了!方才張員外給立了軍令狀:半個時辰之內若太守府軍士不能回府入營,張員外要以‘亂軍’之罪斬了楊太守。”


    ”楊公子,這一路黑漆漆的,隻怕一個時辰差不多呐。”


    楊恩先是一驚,轉念思索了三個眨眼的功夫,自以為如果一個賦閑的員外要斬一個在位的太守,好似還沒有這樣的先列。


    楊恩一時多了八分自信,運籌帷幄道:”吳胖子,你趕緊帶軍士回府入營。待踏平了幽嫣穀,天罡地煞陣捉了張瘋子,步軍校尉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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