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聲燕語一行,嫋嫋餘音半町,陳小英脫口一言卻讓吳忠如驚弓之鳥一身虛汗變為覆蓋全身細細的冰溜子,整個人身上的汗毛都豎成了一條又一條的鋒利戈矛,站立不安之間發抖了手中錚錚腰刀。


    吳忠,止住了劈刺的刀鋒,徑直上氣不接下氣,本就遊離於世的臃腫殘軀,如何受得了一次驚嚇,徑直回頭一臉青紫咕嚕道:“陳女俠,此乃本官分內公事。待公事公辦之後,再繞不遲,如何?……”


    “再繞不遲,意下如何?……”


    “……”


    吳忠明知不敵越女劍,但也不能失了官府應有的體麵;身著官服,自然不能失了官府的氣場。


    “嘻嘻,嘻嘻。吳大人,要不這樣吧。本姑娘今日手中的銀子,比上一次可多多了,……”


    “就讓郡守府大小差役兄弟去酒館多喝上幾杯,當是給了本姑娘一次天大的麵子,如何?……”


    “……”


    陳小英言語之際,從身後掏出了兩個白花花的銀錠,“哐當”一聲就飛入了吳忠的左手。


    吳忠,掂量了一回銀錠分量,淡定的問道:“陳女俠,莫非你也成了老王鏢局的鏢師?……”


    “可是,江湖中卻無此一說,難道你們有私情?……”


    “……”


    陳小英臉色發燙,還好戴了玄色麵紗鬥笠,不然跳進清水河也都洗不清這一條歹毒之言。


    “吳大人,你說那裏的話。有道是:行走江湖救人之急。本姑娘無非是還一次人情罷了。……”


    “吳大人,風馬牛不相及的兩路人,怎麽可能有私情呢?待本姑娘還過了人情,官有官路,本姑娘鞍下旋風白馬也自有馬路,……”


    “吳大人,欠人人情之事,那是夜不能寐。待還清了人情,本姑娘也就心安理得了許多。……”


    “……”


    吳忠,先輕蔑的瞅了一眼楊欣,又淡淡的瞅了一眼功夫不錯的兩個隨從,如今又來兩個幽嫣穀墨家弟子,十八個大小差役加上手中腰刀也不是其對手。


    吳忠,自是憂傷了一地。明知不可為,而去強為。那一定是一個呆癡的大傻子。況且,臨行前楊恩隻吩咐要麽讓楊欣交出官家鹽鋪、要麽封了鹽鋪,可是並沒有限定這一天內的準確時辰!


    吳忠,眼珠咕嚕一轉,在心裏嘀咕道:隻要幽嫣穀墨家弟子一並離開、楊欣以及兩個隨從也一並離開之際,再動手封了鹽鋪不遲。


    這還真是一條絕妙好計!唯有如此,上可以對楊偉交差、下可給幽嫣穀墨家弟子一次薄麵。


    隻是,要給幽嫣穀墨家弟子一次薄麵,還不得不使一次非常手段。不然,官府的體麵都丟盡了,又如何向太守府楊洪交差呢?


    吳忠,犀利的眼神看了一回左手中的銀錠,心意已決。那就以自家出醜丟臉為代價,忍一時風平如鏡,錯開了時辰必定一石三鳥!


    哐當!


    吳忠腰刀掉地,彈起一尺高後又跌去了三尺遠,旋即右手捂住了肚子,正好配了青紫的臉色一邊哀怨道:“哎喲,哎喲喂。該死的肚子不爭氣,要死人了啊。……”


    “哎喲,本官的心肺啊,本官的腸腸肚肚啊,……”


    “哎呀,爹呀,娘呀,……”


    “……”


    吳忠,一邊叫喚,身子突然一斜便倒在了地上。左邊一翻、右邊一滾,真像是誰家抹了一身鍋底的大冬瓜,圓圓滾滾、滾圓滾圓!


    十八個大小差役不得不熱心的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道:“吳頭,吳頭,那裏不舒服了?……”


    “吳頭,吳頭,要挺住!……”


    “……”


    吳忠,心中怒火衝九天,可即使是火氣萬分又不能不忍住。左一句“吳頭”、右一句“吳頭”,這不是在詛咒一個將死之“無頭”人了嗎?


    吳忠越想越氣,越氣還隻能悶在心裏。一時支支吾吾的伸了手臂一陣吃力的亂抓,好似漩渦中的落水者尋覓救命稻草;更像一個將死之人對世間的最後一次留念。


    “吳頭,吳頭,挺住!……”


    “吳頭,咱們去尋郎中。……”


    “……”


    十八個大小差役腰刀紛紛如玉入了鞘,像抬了一頭大肥豬,舉了吳忠從楊欣的鹽鋪前離開了。


    “嚶嚶嚶,嚶嚶嚶,吳大人,要小心身子骨呀。多謝吳大人與本姑娘這一次薄麵。……”


    “嚶嚶嚶,嚶嚶嚶,吳大人,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呀。本姑娘就在此謝過了,……”


    “……”


    陳小英,一邊持了越女劍拱手道別,心中那是萬分的舒坦。欠人人情的滋味,還真是不好受。


    如今,就如去燕過山丘、微風扶弱柳,眼前豁然開朗,沒了無端的牽掛那更是天地都在心中。


    陳小英,見十八個大小差役緩緩在大街口調頭,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又扭頭對楊欣說道:“今日你我互不相欠,從此心安。”


    陳小英那裏會知道,十八個大小差役在大街口調頭後,吳忠一聲吆喝就停了下來。


    吳忠抖擻了一回精神,又似老鷹捉小雞那般狠狠的捉住了一個差役的耳朵,輕聲罵道:“埋汰旮旯,剛才就你叫得最滲人!……”


    “吳頭,吳頭,你是在詛咒我吳忠沒有腦袋啊?……”


    “埋汰旮旯,去,找一個角落盯住鹽鋪。隻要人一走,本官要殺一個回馬槍封了他的鹽鋪。……”


    “其他人,咱們去找一個小酒館喝上幾杯。靜待其變,……”


    “……”


    吳忠,又在那一個差役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腳,就好似木錘遇見了砂鍋那般用力,從差役人群中把他推出去了五步之外。


    “真是妙啊!跟了咱們頭兒,吃香的、喝辣的,事兒也沒落下。這一輩子真是值了,……”


    “誰說不是呐,咱們頭兒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比那個鑽褲襠的淮陰侯韓信還要能幹,……”


    “五石散兌酒,飲罷方抬頭;五石散兌酒,醉後萬般有;五石散兌酒,夢送黃金樓;酒,好酒,……”


    “……”


    吳忠,上氣不接下氣之間,一時聽了屬下的各種奉承話,竟然比喝了五石散兌酒還要飄飄欲仙。


    吳忠,一時又很期待,待會兒喝了幾壺五石散兌酒以後,還能聽到如此舒心的奉承話。


    大概天界的大羅神仙也就是這一種飄飄欲仙吧。


    不然,怎麽都傳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一定是喝多了五石散兌酒,一覺醒來就是又一年。


    這感覺,一定很飄、很仙!吳忠也很期待這一種當神仙的感覺。


    楊欣見去了剛才張牙舞爪的吳忠,又見陳小英解圍,心中好像有一朵花兒,一放三千裏、香飄千萬裏,就一個“爽”字了得。


    楊欣,隻記得第一次和少主王光明去幽嫣穀的時候,第一次與陳小英的眼神有了一種心靈上的猛烈撞擊,自此以後念念不忘。


    隻是,楊欣那時候隻是一個小小的書童,兒女情長之事也隻有一個人深深的埋在了心裏。


    後來,旁上了高枝,從書童變身為公子哥,曾在幽嫣穀外晃蕩了數月不敢進穀。隻怕陳旭嫦手中的那一條六尺玄色木漆拐杖,才不想被當成落水狗打成傻子,故而一個人帶了書童守候在客緣齋。


    楊欣,在山坳之地出手相救不成,居然也入了陳小英的心,如今這一次又出手解圍。這不就是儒聖常念叨的“禮尚往來”麽?要是這一來二去之間,如花美眷總有一天也就能紅燭高堂拜華發了!


    楊欣,uu看書 ww.ukasu.一時強忍住了心中熱血沸騰,徑直青色紙扇豎於胸前,半弓了身子,畢恭畢敬如見了儒聖那般悠悠說道:“楊欣不才,多謝陳女俠出手解圍。倘若女俠不介意,可否在鋪中稍作歇息?……”


    “年複一年又一年,去年之年非今年。隻需稍等片刻,待楊欣略備薄禮以表謝意。……”


    “興許薄禮聊表寸心,禮輕而情重,還望陳女俠不要推辭,……”


    “……”


    陳小英,拉直了玄色馬韁繩,坐下旋風白馬一陣“噅兒、噅兒”的撕裂聲以後,兩個前蹄突然揚起了六尺高,如風一擊撞在了街麵,蕩起了一層憤怒的塵灰。


    “無事獻殷勤,莫名其妙!”


    陳小英一臉高冷的幾個字眼,像一把刀子插進了楊欣熱血沸騰的小心肝中、頃刻之間氣血盡泄,失去了三魂七魄那般恍惚的身子、要人扶住的樣子踉蹌了三步。


    這一種心痛感覺,楊欣不期而遇又熟悉了一次!


    “皆言儒生口舌似刀劍,可歎陳女俠一言卻勝過萬箭齊發,……”


    楊欣言辭之間,又一陣戳心般的“咳嗽”,那是止不住的心碎。


    陳小英並沒有理會楊欣,徑直調轉了旋風白馬,還想再去大街上閑逛,大街上的熱鬧比起幽嫣穀的寧靜,那是天壤之別。


    長者喜靜、幼者愛動,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隻是,好似要撇去陳靜之外。


    “娘,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姥姥怕是要三尺白綾懸於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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