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很快開始籌備了起來。


    薑悟是不愛任何儀式感的?, 但他生活的?這個世界似乎很看重儀式感,最重要?的?是,他喜歡的?人需要?儀式才有安全感。


    此?前的?皇後婚服皆是裙裝, 倒不是覺得殷無執穿裙子會?不好?看,隻是他更想尊重殷無執的?本性。


    按照薑悟的?了解, 每個人一生之中隻會?成一次婚, 所以這場婚禮對於殷無執來說?十分重要?。


    太皇太後雖然同意了他荒謬的?要?求,但卻不許他成婚之前與殷無執見麵。


    薑悟心?裏苦得不行。


    又?不得不強撐著, 窩在禦書房裏。


    身邊傳來動靜,齊瀚渺拿著一個紙條走了進來:“陛下, 世子爺給您來信了。”


    這種需要?別?人傳遞的?信件, 殷無執是不太會?把話說?的?太明白的?, 但薑悟看了一眼?,還是感覺出來了他矜持裏透露的?一點?急切,似乎恨不得趕緊跳到成婚的?那一天。


    薑悟長歎了口?氣。


    這是他一生裏最苦難的?時刻。


    齊瀚渺也歎了口?氣:“陛下何必親自動手。”


    “因為那個婚服。”薑悟如今說?話都要?大喘氣,因為他太累了:“不適合殷無執。”


    “禮部不是出了幾?個樣式麽。”


    “朕不滿意。”


    不滿意, 所以就拿著別?人的?圖來改,他既然答應了要?娶殷無執,總歸是要?累了, 那不管怎麽樣都要?給殷無執一個完美的?婚禮。


    殷無執被迫憋在家裏很多天, 想薑悟想的?不行, 但擅闖皇宮是死罪, 臨近婚期,他隻能讓自己盡量冷靜。


    可每天晚上還是會?在夢裏笑醒。


    這日,宮裏送來了一個婚服的?紋樣,殷無執大概看了一眼?,道:“就這樣。”


    “世子若有什麽不滿意, 還能再改。”


    殷無執都急死了:“滿意,不必再改。”


    可薑悟不滿意,於是又?改,然後拿去給殷無執看,殷無執滿意的?不得了,完了薑悟還是不滿意,如此?這般折騰著,一個月過去了。


    薑悟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實,完全沒有時間想殷無執,但殷無執就不一樣了,他每天想薑悟想的?都睡不著。


    終於,盼望著盼望著,紋樣改好?了,皇後的?袍子也做出來了。


    是薑悟認為的?,殷無執最喜歡的?正紅色,與世子袍一個顏色。


    餘下的?時間裏,薑悟繼續睡覺,殷無執繼續思念,終於,婚禮當天來了。


    天子大婚與民間不同,又?要?祭祖又?要?拜天,好?在的?是,薑悟能省略的?都省略了,殷無執恪盡職守地走完了一道又?一道的?程序,然後在祭台之上,見到了他的?天子。


    台下是觀禮的?百官,還有無數穿著盔甲的?護衛。


    天子一身金炮,額前是垂下的?冕旒,四目相對,他們雙雙提袍走上台階,然後在祭台上站定。


    夫妻對拜。


    薑悟先一步直起身子,看到殷無執晚他幾?息,直起身來。


    他伸手拉住殷無執的?手,牽著他走向百官,接受山呼的?參拜。


    殷無執不是沒有被參拜過,但此?刻站在薑悟身邊,看著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官員,他才發現,這才是他要?的?盛世。


    那孤苦伶仃的?一生,哪怕被無數人稱頌評說?,於他來說?也不值一提。


    有天子在的?地方,才是殷無執的?盛世。


    ……他的?盛世倒在了龍榻上。


    成這麽一個親,實在是把薑悟累的?不行了,他看著麵前的?殷無執,喪喪地說?:“給朕寬衣。”


    殷無執在龍榻上坐下來,寬袖擦過薑悟臉側,單手把他扶了起來。


    他穿著大紅的?後袍,本就穠麗的?臉龐被染上了幾?分豔色,薑悟盯著看,道:“不要?以為你今天好?看,就可以不聽話。”


    殷無執也在看他,好?脾氣地道:“還未飲合巹酒。”


    薑悟說?:“脫了再喝。”


    “不可。”殷無執一手勾著他的?腰,一手執壺倒酒,先遞給他一杯,道:“來。”


    薑悟:“。”


    他累得手臂都抬不起來了。


    “若是旁的?,臣便喂陛下了。”殷無執哄他:“就這一杯,好?不好?。”


    薑悟又?看了他一會?兒?,終於抬起無力?的?手,接過了那杯酒,殷無執也接過來,與他鴛鴦交頸般纏在一起,薑悟忽然開口?:“矮一點?。”


    殷無執矮下肩膀,飲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肩頭濕漉漉一片。


    他握著薑悟麵條似的?手臂,看了看他嘴角下巴上的?酒水。


    那一小盅酒,估計漏的?有半盅。


    薑悟說?:“喝到了。”


    他在安慰殷無執,喝到了,應該是算的?。


    殷無執看著他。


    薑悟耷拉眼?皮,道:“那再來一次。”


    殷無執嘴角上揚,又?很快按下,道:“不必了。”


    他拿過帕子給薑悟擦嘴,薑悟的?兩邊肩膀也耷拉著,整個人看著非常頹廢:“以後給你補上。”


    殷無執挑起他的?下巴,紅色廣袖下,一雙手修長潔白,手背隱有青筋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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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悟沒喝進去的?那些酒水一部分進了殷無執肩膀上的?布料,一部分則沿著他的?脖子滑入了衣領裏,此?刻那裹著脖頸的?領口?,可以清晰地看到濡濕的?痕跡。


    殷無執喉結抖動。


    他偏頭,濃睫微斂,用嘴唇把那些酒水盡數擦了個幹淨。


    薑悟眨了眨眼?,下巴被高高抬起,視線來到了床頂,好?方便他的?動作。


    殷無執壓抑著呼吸,目光依舊鎖著他領口?,道:“現在,臣來為陛下寬衣。”


    他們太久沒見,薑悟醒來又?睡下,終於恢複體力?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的?早上。


    殷無執表情無奈地擁著他,一看他醒來便掐他臉蛋:“清醒點?沒。”


    “唔。”


    這不能怪薑悟,他體力?有限,之前又?忙亂了太久,新婚當夜還被殷無執壓榨,沒直接靈魂出竅都是殷無執訂得緊。


    但這也不能怪殷無執,婚前他們太久沒見,殷無執想他想的?不行,再遇正好?新婚,難免失控。


    薑悟迷離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片刻,然後看向他的?領口?。


    殷無執這幾?日一直穿的?都是紅色內袍,這袍子很襯他皮膚,此?刻領口?斜斜敞著,可以清晰看到一大片鎖骨。


    喪批也是有審美的?。


    他貼上去,嘴唇撞在對方鎖骨。


    殷無執立刻把他拉出來,板臉道:“今天不許鬧。”


    雖然薑悟平時是不怎麽鬧他的?,殷無執扶抱著他坐起來,道:“晚點?我?要?回門,得先收拾起來。”


    薑悟:“再睡。”


    殷無執道:“那你再躺會?兒?,我?去梳頭。”


    他下了床,來到銅鏡前,薑悟躺了片刻,伸手撥開床帳子看他。


    然後慢悠悠地晃蕩著來到對方身後,殷無執透過銅鏡看到他,道:“那我?先給你梳。”


    他剛要?起身,肩膀卻被按住。


    薑悟的?手從他肩膀上伸出來,道:“新婚第一日,朕應當給皇後梳頭。”


    殷無執:“……都第三日了。”


    剛說?完,頭發就被輕輕扯了一下。


    殷無執識趣道:“我?記錯了。沒錯,今日才第一日。”


    薑悟滿意地舉起梳子。殷無執的?頭發又?滑又?順,梳子可以輕輕鬆鬆從頭到尾,但他頭發太長,梳一回從頭到尾的?,薑悟就得微微彎一回腰。


    幾?次之後,薑悟滿意的?表情逐漸被頹廢替代。


    殷無執看的?清清楚楚,忍俊不禁地反手,把天子摟在懷裏。


    薑悟人瘦腰細,這段時間沒有殷無執照顧,整個人比之前瘦了一些,殷無執丈量著他的?腰,低聲道:“陛下沒有我?,可怎麽辦呢。”


    “會?死。”


    殷無執一頓,心?跳漏了半拍,說?:“別?胡說?。”


    薑悟沒有胡說?,他隻是實話實說?,如果沒有殷無執的?話,他應該已經死了。


    他說?:“不舒服。”


    殷無執便抱著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薑悟穩穩坐在他腿上,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臉頰與他貼在一起,說?:“好?了。”


    殷無執收緊手臂,道:“聽說?後袍是陛下親手所畫……可是真的?。”


    “嗯。”


    “……辛苦陛下了。”殷無執閉上眼?睛。


    每當這個時候,每當薑悟為他做出一些什麽的?時候,殷無執才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是被愛著的?。


    薑悟也有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他。


    薑悟問他:“你開心?嗎。”


    “嗯。”


    “今天一定要?回門麽。”


    “一般都會?的?。”殷無執其實也搞不清楚,他想了想,道:“我?母親說?要?回去。”


    “哦。”


    “如果陛下實在很累,我?自己回去也行。”


    “若你自己回去,母親定又?要?說?你失寵。”


    “管她怎麽說?呢。”殷無執說?完,呼吸一窒,道:“你,你方才說?什麽。”


    “失寵。”


    “不是,你,你喚我?母親……”殷無執感覺自己心?髒都要?爆炸了:“什麽。”


    他熱切而不敢置信地看著薑悟,後者卻理所當然:“成親了,就是一體的?,殷無執的?母親,就是朕的?母親。”


    他剔透的?眼?珠倒映著殷無執的?容顏,好?像完全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話:“殷無執,你怎麽了。”


    “沒。”殷無執忽然親了一下他的?嘴唇,道:“陛下說?的?對。”


    薑悟嘴巴被親的?有些濕潤,他下意識命令殷無執:“擦一下。”


    殷無執又?親了他一口?。


    薑悟:“濕。”


    殷無執再親了他一口?響的?。


    薑悟:“。”


    更濕了。


    殷無執說?:“你若是覺得不舒服,自己舔一下。”


    喪批才不會?自己舔呢。


    他可以忍。


    殷無執似乎看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又?摟著他,吧唧吧唧全臉都親了一邊。


    那殘留的?濕潤讓薑悟:“。”“。”“。”


    殷無執撲哧笑出了聲。


    他抬袖給薑悟蹭臉頰,道:“陛下,好?可愛。”


    薑悟知道這是誇獎,他不傲嬌也不害羞,坦然說?:“殷無執也可愛。”


    殷無執:“……”


    他又?臉紅了。


    “陛下被誇,為什麽都沒有表示。”


    “我?也誇了你。”


    “……”罷了,指望一個給出什麽反應,殷無執重新拉來一個凳子放在自己麵前,再把薑悟放上去,雙腿一勾把凳子拉近自己,一邊給他梳頭,一邊道:“如今,我?們成親了。”


    “嗯。”


    “那。”殷無執專注他的?腦袋,道:“陛下何時改口?。”


    薑悟迷惑:“改口?。”


    “我?們都成親了。”殷無執短暫把手放下,道:“你還叫我?殷無執啊。”


    “殷無執,好?聽。”


    “……可我?們都成親了。”


    他也想聽薑悟叫他阿執,那種親密的?稱呼,他想聽,從薑悟口?中喊出來是什麽感覺。


    薑悟想了想:“皇後。”


    殷無執:“……就這樣啊。”


    皇後隻是一個職位罷了。


    “殷皇後。”


    殷無執憋了一陣,沒好?氣道:“叫阿執。”


    他總是會?有這種奇怪的?要?求,薑悟說?:“不要?。”


    “為何不要?。”


    “就是不要?。”


    “……我?想聽。”他想了很久,這個稱呼,可是薑悟一次都沒有滿足過他。


    “殷無執。”


    “……要?阿執。”


    “不要?阿執。”薑悟堅持:“要?殷無執。”


    薑悟在某些時候,有種異常的?堅定,就要?全名全姓地叫他,聽上去一點?都不親切。


    殷無執心?中鬱氣凝結:“叫一聲怎麽了。”


    “殷無執。”薑悟說?:“朕喜歡殷無執,完整的?殷無執,殷無執,任何時候都是殷無執。”


    殷無執:“……”


    你鑽得哪門子的?牛角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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